作者:素衫清韵
温婉爽快的应下来:“行啊,我下午和礼拜天都在家里,你得闲了过来找我呀!”
陆明清这个媳妇,温婉还是很喜欢的,见谁都在笑,跟没脾气似的,干活也老实,话不多。
她在这边没什么朋友,这个小媳妇挺好,不过,能不能成为朋友不太好说。毕竟王明芳跟自家关系算不得好,也就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还有陆明清,整天吊着个脸,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刘六妹说要找她学做针线,她觉得也就是那么一说。
她一答应,刘六妹就开心了,整个人彻底鲜活起来,扯着猪草还不时的偷偷打量她,有意的一点点往她跟前靠:“其实,其实我不止想跟你学针线,我还想学着认几个字。”
吞吞吐吐的,看的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很忐忑。
温婉笑道:“可以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有时间,过来我就教你。”
刘六妹看着不远的地方撅着屁股正在那里扯猪草的三丫,收回目光道:“那现在行不行,就先学几个字。”
“好啊!等下啊,我把猪草弄田坎上,找根棍子,在路上写给你看看啊!”
说着,把捆好的一小扎一小扎的猪草聚集在一起,装了大半篮子提着出了麦田倒进了放在田坎上的竹筐里面。
刘六妹也抱着猪草去了田坎上,把背篓朝跟前挪了挪。
温婉在路边上掰了根过路黄的枝桠,找了块路面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回头问她:“想先学哪几个字?你的名字?”
刘六妹摇头:“陆明清,你给我写陆明清三个字吧,我瞅瞅是咋写的。”
温婉愣了一下,转脸看着她笑:“陆明清啊!行,我写,你看着啊!”
棍子在泥地上端端正正的写了陆明清几个大字,写的很慢,足够让刘六妹看清楚笔画。
“你跟着描摹一下试试看。”
刘三妹接过棍子,就在上面画起来。
陆明清参加了队上的扫盲班,也能认识能写好些字了,刘六妹一直羡慕的不行,扫盲班她也是想去的,她想认字,但是她不敢说。陆明清那次问过她,她没敢说,急忙忙的就否认了。
她刚刚到这个家里来,虽然婆婆嘴巴碎,男人脾气大,但是总的来说要比她以前的日子好过太多了,她不敢想太多,更不敢跟人家提这样那样的要求,怕被人嫌弃。
她那点小九九陆明清还是知道的,所以,在学了字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弄了个本子,在上面写了“六妹”两个字给她看。
那字跟用火柴凑起来的一样,毫无美感,但是刘六妹还是像得了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把写着她名字的那张纸叠着压在枕头下面,没事的时候就要拿出来看一看。
陆明清偶尔得闲高兴的时候也会把自己学的那几个字教给她,但是她想再学一点,起码学会陆明清几个字怎么写,然后也写下来送给他。
温婉不知道他们两口子之间的这种情趣,不过看她那认真描摹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了个大概,可能这两口子现在相处的还是很好的,陆明清看着阴沉沉的,对自己的媳妇应当是不错,不然刘六妹又怎么会想学他的名字呢!
往家里走的时候温婉就说起这两个人,陆春娥道:“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六妹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脾气好聪明,长的也好看,我听队上的人说,陆明清对她还是不错的。至于王明芳,也就是嘴巴一天叨叨叨,她不敢对六妹怎么样的。一个是陆明清,你知道的,她根本就不敢管陆明清,那脾气大着呢,惹下了管你是谁,照发疯不误。再来就是陆长贵家的事情,这才过了多久,想要做个会磋磨儿媳妇的婆婆,简招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会儿坟头上的杂草都不知道多高了。坎上砍下的,她敢怎么作。”
正说着呢,陆东平就到了院子跟前,大概是走路走的太急,呼吸有些重。
温婉蹲那里洗手呢,看见他愣了一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有点事。”
陆东平到院子里,上了檐坎扯了板凳坐下来。
温婉泼了水过来问他:“什么事情啊,这么急,喝不喝水,我去给你晾一点?”
“不喝,不渴,你来,我问你个事。”说着,伸手拽着她就进了屋。
陆春娥在灶房听见两人说话呢,出来就不见人了。
“早上林部长跟我说,文工团的人看中你了让你跟着去市里?”
温婉眨巴眨巴着眼睛点点头:“嗯,不过我当时就拒绝了。”
陆东平抿着嘴看着她:“去了文工团,你就等于回城了,可以唱歌跳舞,弹琴,做你喜欢做的想做的事情。”
温婉垂眸笑了笑:“谁跟你说的我喜欢做的事情是这些?”
陆东平没吭声,说不说的他看的出来。
温婉道:“那是我从小干到大的事情,我早就不喜欢了,我要是喜欢我不会到这边来。我现在喜欢教书,喜欢当老师,不想做别的。”
陆东平叹了口气:“行,那就做老师,咱不干别的。林部长早上跟我说的,说是公社那边小学有个缺,问你愿意不愿意去那边,工资一个月高两块,其他跟大队这边一样,不过那边地方大,老师不在一起办公,一个人一间。”
温婉有些意动:“可是后天就正式报名了,我明天就要去学校开会。来不及了吧?”
陆东平伸手把她拉过来按怀里:“就说你想不想去,想去,我这两天就给你跑下来。先去那边问一声,确定一下之后就得赶紧给这边学校打招呼,让再找老师补你的空缺。”
温婉点头:“那行,那要是这边找不到老师替我怎么办?”
陆东平道:“能找到的,不会有问题,西河三个大队,光我们陆家咀这边就有这么多知青,各个都是文化人,何况别的生产队,代课老师的缺不愁补不上。是太急了些,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行,那就去试试。”
陆东平就笑了:“等着,以后就能跟我一起上下班了。”说完,松开她,风风火火的就跑了。
他知道温婉是因为他才不去的文工团,他一定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让她在这里过的更好的。
这个事情本来就不难,县里的领导有这个意思,公社那边也同意,刚好学校又有缺可以谋,大队这边不会不放人。至于这边代课老师的名额落在哪个生产队,那就不是他要管的事情了。
他只管自家人的事情,别人跟他不相干。
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没定下来,温婉就谁也没给说,十七的时候吃了早饭还是去了学校开会。
开完会,温婉正准备去隔壁办公室,王先念喊住了她:“温老师留一下,我跟你说个事。”
温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等王学义他们从办公室里面都出去了之后王先念才道:“恭喜呀温老师。”
温婉笑道:“校长您这是干什么?”
王先念失笑:“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不是要去公社了?”
温婉轻轻的点了下头又摇头:“不一定吧,我还没接到确切的消息呢!”
“我就是来给你确切的消息的。这学期你要调去公社那边代课啦!不过这个决定真的是太突然了一些,我这边应接不暇的,你可能要等两天,把班上的孩子报名的事情弄完了才能过去,公社那边我也是这样给回复的。”
温婉对这个事情没有什么意见,绝对的服从安排。
到了下午,陆东平回来才跟她讲:“成了,但是大队这边说要等报完名再让你过去,太极了一些,这边得重新找老师。”
说起这个温婉还怪不好意思的,太突然了一些,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人措手不及的。
家里还不知道工作调动这个事情,两个人在火边上说话,听的张红英一头雾水:“啥意思,咋还重新找老师,婉婉你不代课了?”
温婉解释道:“不是不代课,是不在大队这边了,要去公社那边。”
张红英惊喜不已:“呀!那不就是高升了?”
“没有,没高升,公社那边也是小学,跟这边是一样的,不过公社那边小学可能要大一点,条件稍微好一点。”
张红英不懂这个,眉开眼笑的:“那还是升了,就算都是小学,那公社跟队上咋能比。”就跟那些干部一样,公社有个书记,队上也有个书记,那叫法都一样,但是不还是公社那边的书记权利大一些。
温婉还不知道她是这样算的,知道了又是哭笑不得,那干部跟老师也不一样啊!
陆明江坐在墙根用火剪刨了刨火,抬头看了看那熏的黑乎乎的腊肉问温婉:“这肉是熏的透透的了,这两天渐渐也都暖和了,也烤不了几天火了,你今年还要给家里寄腊肉吧?要寄也该趁着不忙早点给寄过去。”
第二百零四章 公社报道
温婉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道:“今年,不寄了吧!”
这话一说,屋里人都愣了一下。
张红英擦了擦手道:“今年咋不寄了呢?你爹跟你说的是实心话,咱们家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你说你家里人喜欢腊肉,那就寄一点,我不是还晒了不少干菜盐菜什么的,也寄一点,也不值钱,就是花点邮费,总归是你跟东平的一点心意。”虽然花点邮费她也挺心疼,但是既然结了亲 那就得有来有往才行。
虽然他们家穷,但是人穷志不穷。
温婉不知道咋跟他们说,想了半天才道:“上回我七哥跟我讲,说家里那边,我爸爸和舅舅们工作有调动,不一定还在那,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要等安顿好了给我来信才能知道。太远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等,等信来了,知道他们到底调到什么地方再说吧。”
老温被调查下放这个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年前那回来信之后就再没消息,到底什么情况她也一无所知,她决定写信问一问许大舅舅,然后再问问许青铭。
那边要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许会瞒着她,但是一定不会瞒着许青铭。
老温,温世华这会儿在首都东边六七百公里的农场里面。
他二十八岁娶的许如茵,结婚两年才有的温婉,如今是块五十的人了。能被许如茵那样的娇小姐看上,自然是长的一表人才,哪怕如今上了年纪,腰板也是挺直,一对儿剑眉之下一双眼睛因为眼皮微微耷拉而少了几分年轻时的神采,却也因此彰显出岁月的沉淀多了几许深邃。
脱去穿了几十年的军装,穿了一身半新旧的中山装,里面套着袄子,肩膀上拽着一根缰绳往前走,后面的人扶着犁头。
这个时候,东北方向的地区还冷的很,寒风呼啸,一变天就能来一场白花花的雪。
他所在的台庄农场还算不得最偏远,这情况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干了几十年的革命,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开始开荒种地,谁能不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呢!
多年前,那会儿他才十来岁,一家子都死在了战火里,他逃难逃到西南地区的大山里,被一户姓张的人家收留。
那家人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瞅着他虽然瘦弱,但是却长的眉清目秀,两个人也就相差两岁,想着留在家里,等大一点年龄够了两个人正好凑成一对。
那会儿他还不懂事,在张家呆了好几年,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长成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他十六,张家姑娘十八,十八就是大姑娘了,什么都懂一些了,也知道家里这个比自己小两岁跟弟弟一样的小伙子以后就是自己的男人。
对于这个年纪虽小却个子比自己高,长的十分好看的男人,她也没有什么忌讳了。
她主动,温世华就懵懵懂懂的,年龄还不够两人就钻了草垛子滚到了一起。
没多久,上面就来征兵,温世华参军了。
这一走就是很多年,直到后来升到团级,去首都学习遇到了许如茵。
要不然说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都喜欢好看的呢。
温世华对许如茵算是一见倾心,念念不忘。
就是那么巧,在元旦晚会的时候,文工团过部队来演出,他又碰见了许如茵。
之后,就跟许多故事里面那样,年轻有为的穷小子为了喜欢的人吃尽了苦头,最终感天动地的修成正果,抱得美人归。
结婚之后,温世华自然是得到许家的鼎力扶持,加上他本身也是个有本事的,屡屡立功刚刚四十岁,就成了一军之长。
他跟许如茵的感情也是十多年如一日,如胶似漆好的不得了。
可惜的是,许如茵因为生产的时候伤了身体,后面一直没能好起来,哪怕一直小心翼翼的养着也没能养好,愣是早早的就离世。
温世华还沉浸在爱人离世的痛苦之中时,一个满面沧桑的女人带着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找到了军区大院。
这就是后来让温婉愤然离家的他的第二段婚姻。
也是他被停职接受调查的根源。
哪怕他认了那个儿子,跟那个女人领了结婚证,可这依旧是他磨灭不掉的污点。
这些事情他不说,温婉自然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