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衫清韵
陆春娥不知道自己喜从何来,和张红英一样开口留他吃饭,却依旧被他拒绝了麻溜的出了院子离开了。
若是温婉不走,只是寻常口角,那他自然不用这样,该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说不得还得规劝两句。但是现在么,他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温婉也一样,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现在谁说得准呢!
所以,能不往一起凑就不往一起凑,徒增尴尬。
等人走了张红英才嘟囔:“这不得了,要回城了跟以前到底不一样了,这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了。”
“娘,你悄悄的,一天到晚的哪来那么多话。”陆春娥怼了她一句就朝新房那边去。
说实在的,陆春娥实在不明白她娘到底咋想的,也不是个什么糊涂人,但是到她哥这里就跟吃多了猪油蒙了心似的。先不说之前闹的不愉快,就后来这几个月,从得知她嫂子确实要回去之后待人就没个好脸,说话阴阳怪气的,经常就是跟别人有说有笑,转脸看着她嫂子就耷拉下来脸。
既然回去已经成了定局,最后这几个月不该对人好点吗?起码让人走了也有个想头,上完学,说不定还能念着她哥和蛋蛋,再回这边来。
可看看现如今这家里,别说她嫂子,就是她自己,也不想在这多呆。
张红英正要骂人,抬眼就对上陆东平那双冷冰冰的眼,满腔的不满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余下的只化作一句:“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一个个的讨债鬼!”
温婉在屋里看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陆春娥在门口探头喊了一声:“嫂子!”
温婉应了一声:“进来,春娥,你的通知书到了。”
陆春娥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进了屋,拿过温婉递给她的信封,激动的都不行了却没有第一时间拆开,而是询问温婉:“嫂子,你的也来了对不对,是不是华大?”
她听人说华大是首都最好的学校之一,录取分数线肯定也不低,但是她嫂子的分数她知道,挺高,她琢磨着能上。
温婉点点头:“华大,看看你的。”
陆春娥拆了信封,眼里激动的亮闪闪的,差点要蹦起来了。
首都医科大学,她真的被录取了!
“嫂子,我也能去首都了!”就算不在一个学校,却在一座城市,也不算太远。
温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是真的替陆春娥高兴。
高中和大学,到底是不一样的。
念完大学,人生就会走向另外的方向。
陆春娥考上大学的事情很快一大家子都知道了,欢喜是欢喜的,但是也没能欢喜多大一阵,因为温婉也考取了。
这意味着,她是真的要走了。温婉没上桌,假装没发现一大家子异样的神色和频频打量,接过陆东平递给她的碗拉着蛋蛋就回了屋。
陆东城哥几个找着别的话题岔过去,酒桌子上暂时活跃起来,然而陆东平的话依旧不多,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
想醉,谁知道是不是酒量太大的缘故,竟然醉不了,头晕沉沉的,却什么都清楚。
高秀兰看着人吃的差不多了,起身去了温婉屋里。
温婉在收拾缝纫机上面的东西。
她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婉婉!”等温婉回头她才进屋,眼睛瞅着她手上叠起来的衣裳道:“这是,给东平的?”
温婉点头:“东平和蛋蛋的都有,薄的厚的都做了。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起来每年都有寒暑假,尤其是暑假时间很长,倒是有时间回来看看,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到底回不回得来我也不知道。东平自己几十岁的人了,饿是饿不到,蛋蛋有他照顾也不会受委屈,”
“就是这针线,他到底是个男人家,我总要给准备着。”
说完,这才反应过来招呼高秀兰坐下。
高秀兰也没跟她客气,坐下来跟她讲:“我听春娥说你跟你七哥都考取了,考的还是最好的大学,你们都是有出息的,跟我们不一样。东福今年没参加,但是我看他看着你们都考上了大概也有想法。我们这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当了一辈子的睁眼瞎,自然是希望后辈人多读书,吃上轻省的饭。”
“东平他爹娘是脑子钻进死胡同了,你不要放心上。人是顶好的人,就是脑子没转过来,想着你走了,东平就又是一个人了,这是心疼孩子。话说回来,谁的孩子自己不疼,你也是疼蛋蛋疼到心坎里了对不对?”
温婉笑笑没说话。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但是她也知道,陆东平的爹娘不只是心疼陆东平,最重要的是一开始就对自己有意见。
要是自己不走,在这边过着,只要陆东平愿意宠着,那他们就压着心里的不满,维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如果有一天,陆东平厌烦了,不想再护着自己宠着自己了,那翻脸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舍不得陆东平和蛋蛋,但是她不会因为舍不得他们而留在这里让别人作践。
何况,她温婉,过的好不好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不会把将来前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越来越远
因为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吃泡汤吃的不算太尽兴,吃完饭,女人在灶房收拾锅碗,陆东城就招呼着陆明江和陆东平上家里去烤火。
陆东平坐在那里没动弹,摆摆手道:“你们去吧,别招呼我,我有点上头,想歇一会儿。”
知道他心里不舒坦,倒是没人勉强他,陆明海道:“上头就去屋里眯一会儿去,搁外面冷飕飕的。”
陆东平应了一声,起身脚步虚浮的朝屋里走去。
温婉看着一身酒气的男人,上前扶了他一把,让他在床上坐下来,靠稳当了才嘟囔道:“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怎么喝成这样,明天早上起来头要疼了,我去给你泡点茶,醒醒酒。”
说着,正要去外面,却被一只大手拽住,拉扯着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一下子坐在了陆东平腿上,那酒的味道熏的她脑子都跟着迷糊了,伸手去摸了摸陆东平的脑袋道:“不喝茶么?”
“现在不喝,等下想喝了我自己去冲,你别离开,跟我说说话。”
“行,我不离开,想说什么?”
陆东平垂眸看着她,嘴唇翕合着,半响才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温婉道:“我得问问我七哥,看看他什么时候走,可能要跟他一起。”她是想年后走的,但是她觉得许青铭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五年了,终于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可以团年了,想必这会儿归心似箭。
陆东平伸手揉另外揉她的头,长长叹息一声,声音微不可闻:“我明天就去找陆明清,开了条子去大队批了,然后再去公社,将你的粮食关系转走。”
温婉没吭声,趴在他胸口听他絮絮叨叨。
等他说的差不多了,才伸手环住他的腰道:“你别这样,我只是去上学,等放暑假我就回来,回来看你跟蛋蛋。只是粮食关系转走,也没说去城里上学就必须离婚对不对?”
陆东平知道,她不会离婚。可是他也知道,温婉从这里离开,就再也不一样了。
她家庭条件好,样貌好,又是大学生,未来可期。自己呢,家里条件就这样,他又是个连小学都没能上完的,比文盲好不了哪里去。
温婉只需要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了,而他,就是拍马也跟不上,无法和她并肩而行。
越想心里就越慌。
但是再怎么发慌他也清楚,这已经没法更改。
第二天陆东平抽空去了陆明清那一趟开条子,陆明清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天到底没憋住:“真同意她回城啊?”
陆东平嘴角挑了挑,似笑非笑:“不然呢?总不能拿根绳子绑着她,绑一辈子。”
陆明清叹气:“你,倒是看的挺开。刘朝兴家要是能像你这样看的开就好了,整的鸡飞狗跳的。”
这通知书没来之前就闹过好几回,通知书一来,胡秀娟就要找他开条子去大队办手续,结果前脚刚到跟前,周美英和六大全后脚就来了,娘俩对一个小媳妇,胡秀娟哪能占到便宜,愣是没弄成。
要他说这有什么好闹的,胡秀娟那是明显的不想在这边过了,总不能把人打断腿拴起来。
闹来闹去,什么好也得不到。
这帮子知青心眼子多着呢,刘大全那老实巴交的哪是对手。
陆东平素来不喜欢管闲事,尤其是现在,他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更不可能去关注别人。
两三天的时间,将该办的都给办了。
温婉那头也去学校,打了辞职报告,然后去找许青铭商议了回城的时间。
她想的没差,许青铭是打算腊月底就走的。
在这里耗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回家和亲人团聚,他自然是不会再耗下去。
何况,在这边过年,这个年也不一定能过的好。
陆东平坐在火坑边上,在跟陆明江说温婉的事情:“回城需要的手续都办妥当了,腊月二十六走。”
陆明江皱眉:“这么急?年都不在家里过?”
陆东平好没来得及开口,张红英手里的刷耙就在灶台上砸的砰砰响:“我们家这小门小户,哪装的下人家这种大仙?”
陆东平转脸扫了她一眼:“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你就别说话,她不愿意在这过年到底是为啥你心里没数?过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就你这个态度能不能消化?”
张红英一下子火了,手里的刷耙一下子就飞了过来:“老娘不会说话,老娘活了大半辈子需要你来教说话?咋了?嫌我说话不好听,你咋不说她做事难看。结婚几年,一家子拿她当祖宗供着,孩子都这么大了说要走就要走。我就没见过她这么狠心的女人!”
陆东平伸手一把就给接住了,顺手就丢进了火里面:“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她就是去上学,我们不离婚。你要觉得我们还差张离婚证现在就得去办了,那你就使劲闹!”
说完起身就去了外面,身后传来张红英的哭声,他也没回头,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这日子,怎么过着过着就成了这样了呢?
陆明江在火边上长长的叹气:“你说说你,都这么久了,多大的气也该散了。”
张红英坐在灶台后面呜呜的哭:“散,我怎么散,你也说都这么久了,你看看她把这个家当家没有,在外面住了那么久,回来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这是生儿子生错了,我还得倒回头去给她磕头忏悔赔罪?”
“不离婚,说的好听。跑回去这么远的路,要是在那边找一个谁能晓得。东平这就是被猪肉蒙了心,这种鬼话也信。”
陆明江道:“那不信又怎么弄,吵吵闹闹她就不走了?”
张红英眼睛通红:“小讨债的瞎眼种,怎么就鬼迷心窍喜欢上这样的女人。早知道这样,我怎么也不能答应。”
陆明江没吭声,答应不答应的,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到了年底,时间过的跟飞一样,往年这个时候,家里要磨豆腐,煮灰菜,蒸馒头,浓浓的年味儿,今年却没人动。
陆春娥是拿到通知书就回厂里打的辞职报告,腊月二十一就回来了。
二十六,她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考上大学这事,那真的是整个陆家咀独一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情,要不是温婉要回城,家里少不得要热闹庆祝一番,然而此刻却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
二十五温婉就开始收拾行李,也没多带,就当季的衣裳从里到外的带了一整套,还有春夏的衣裳带了两身。
还有的,就是陆东平的一身换洗衣裳。
陆东平要送她回去。
温婉想了想,也行。
上一次回去,直接去了高台,陆东平连她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这回回去倒是刚刚好,顺带的,还能一起去她上学的地方看看。
知道她在哪里,或许他的心里就能安稳些。
现在她最放不下的就是蛋蛋,她是想把孩子给带回去的,但是陆东平不同意,至于家里其他人,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同意。
陆东临拎着蛋蛋从外面进来,就在外屋喊了一声:“嫂子!”
温婉起身从里面出去,她从放假就很少出门,离开这间房,她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