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衫清韵
说完了,张红英也收拾好了,鸡食猪食也都倒进去了,锁门之后一家子人去了田坝里面。
还是重复昨天的活,早上要下秧母田拔秧苗,田里面的水凉的,一脚踩下去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因为昨天的事情,以往凑在一起喜欢说笑的妇女今天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空的地方丢了几大堆的秧苗,劳力打算往担子上装往别的水田里面运的时候,林成海推着自行车来了,除了西河大队书记赵平安带了一个人,喊了陆东平给他介绍:“这是县里面派过来协助调查的黄公安。”
陆东平跟来人握了下手:“黄公安好!”
黄公安点点头:“陆干事!”显然,来的路上林成海跟他已经提说过陆东平了。
陆明海顾不得手上和脚上的泥,光着脚也到跟前,跟几个人打了个招呼之后问陆东平:“现在怎么弄?”
陆东平道:“林部长和黄公安来的早,这会儿队上能上工的人都在这一片地方,让大家互相监督一下,看看昨天都有谁,下午上工的时候离开过田坝。”
陆明海点头,站在田坎上扯着喉咙喊了一声,冲着田里面的人招手:“停下,都先停下,上来,到路上来集合!”
也不要多费事,都知道怎么回事。队上出事,上面来人搞调查了,得积极配合。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必须积极必须配合,不积极那就是有问题的。
没一会儿功夫,田坎上男男女女就挤满了。
陆东平手一挥:“开始吧,自己证明自己,哪怕就是去屙屎撒尿也要交代清楚,用了多长时间,去了哪里,都有谁看见的。”
安安静静的人群一下子就闹哄哄的了。
屙屎撒尿那是不存在的,这些东西可都是肥料,精贵的很,谁不是憋着等下工跑回去拉自家茅坑里。
那一天到晚的要吃几碗饭,屎都攒不到一泡,那还不如喂个猪了。
扯来扯去,都表示昨天下午都没离地方,温婉抿了抿嘴和陆春娥陆东临站在一起,眼睛不时的往知青点瞄。
她知道的,昨天有人离地方了,邓红娟和张芸,两个人在田里面摔的一身泥,然后就回去了。邓红娟是吃了晌午饭才来上工的,而张芸,昨天一天都没露面。
她想到的,陆东临也想到了。正要开口,温婉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嘴:“悄悄的,不要吱声。”
当时看见的可不止他们,在一块的妇女还去拉架了,不管这两个人有没有问题,她都不想被陆东临说出来。
“呜呜,姐——”陆东临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乖巧的不行。
温婉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就听见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来:“要说昨天有人提前回去,那还真有。昨天知青点两位女同志头一次下田,我听说摔了,摔泥田里面了,然后就回去换衣裳,一个去了一上午,一个去了一整天。”
说话的不是昨天任何一个在场拔秧苗的,而是挑秧苗的朱峰。
也无怪乎他会开口,他现在可是周家的女婿,按辈分,周傻子他也得喊一声幺大。傻不傻的,那一笔也不能写出两个周字来。
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有妇女附和:“对呀!昨天邓红娟和张芸可是回去了的,还回去了老长时间。”
邓红娟不等她说完就闹起来了:“什么意思?我摔的一身泥我还不能回去换一身衣裳?那个什么周傻子还是李傻子的我一个外来的听都没听说过,也没见过,我疯了我去把人弄死?他一个男人我一个女人,我能把他杀了?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
说话的时候两只手互相握着放在身前,脸上一脸的愤怒,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多慌,指甲互相的嵌进肉里面也没法压制住内心的慌乱。
她没想到她那一石头会把人砸死,她就砸了那一下,那人喊了一声停下那恶心的动作,她趁机将人推翻就跑了,她没想到那样就把人砸死了。
虽然内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那么恶心的坏东西,欺负她,死了才好。
但是她真的没想杀人,不敢杀人。
要是叫人知道那个姓周的傻子是被自己砸死的,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毁在一个傻子手上,那跟自己昨天没反抗有什么区别。
不远处的张芸还没开口眼睛就红了:“我,我也没那么大力气能杀人。我昨天摔田里,去下面河沟里冲了一下就回去了,冷的不行我就捂了一阵,下午头晕乎乎的起热了,我就没能来上工。邓红娟说的一点都没错,你们可不能把这帽子往我们头上扣,欺负我们是外来的。”
周明清媳妇看见她那副较弱样儿就觉得头疼,冷哼一声开口道:“那除了你们还有谁,别人都没离过田,就你们俩跑回去那么长时间。别说欺负你们外来的,就因为是外来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装模作样的跟风一吹就能飞似的,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你们,难不成大白天的他撞鬼了?”
邓红娟趁着这空隙缓了口气,让自己尽量的不要那么慌,冷眼看着周明清媳妇攀扯张芸,她甚至在想,要是把张芸给攀扯进去了就好了,就再也没什么事情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喊她:“那位女同志,你来一下!”
邓红娟这会儿做贼心虚草木皆兵,听见别人一喊猛然抬脸,眼里的惊慌来不及掩盖就听站在不远处的林成海道:“对,就是你,你过来一下,我和黄公安有话要问问你。”
林成海说这话的时候,跟姓黄的公安以及陆东平一直注意着她。
看着她无处安放的手,就这么几步路抬起来又垂下去,手死死的捏在一起,心里就有了点谱。
第一百零一章 放线,钓鱼
队上的社员都没有半途回去,就这两个女知青因为意外回去了,两个女同志,又是外来的,就如同她们所说,她们连周傻子见都没有见过,根本没有杀人动机。从表面看,也不具备杀人的能力。周傻子的尸体林成海看过,是被硬物砸死的。后脑勺和头顶被砸得血肉模糊,看着明显不止被砸一下。
周围却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这点让人很费解了。
傻子再怎么傻,他也知道饿知道冷知道疼,被人砸一下疼了难道不知道反抗吗?
林成海和黄公安都是从部队上转业下来的,做事情都很认真。不管有没有动机有没有可能,被人点名出来的人总归是有让人怀疑的地方的,自然会十分的注意。
这一注意还真的发现了问题。
这位名叫邓红娟的女知青在紧张害怕,她说话的时候身体是紧绷着的,目光躲闪,带着明显的惊慌。那位叫张芸的女同志虽然也在害怕,但是目光不一样。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除非对方是个为非作歹的惯犯善于隐藏。
所以,林成海故意喊了她一声,这一喊那就更明显了,她走这么几步跟上刑场一样,虽然在尽力的保持镇定,但是依旧止不住在颤抖。
不过也算是有点胆识,都这样了到林成海跟前还硬扛着问:“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干部也怀疑是我?”
林成海笑了笑:“别紧张,不是怀疑。”是肯定。
“听社员说你和那位女同志昨天单独离开过,就问问详细情况,这是我们的工作,还请你配合。问完了你,自然还要问她,没有确着的证据,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昨天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去的?不着急,想清楚,慢慢说。”
许是他的态度过于和蔼,邓红娟竟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昨天在田里面摔了一身的泥,一身湿透了,那会儿刚刚下田没多久,我们第一次下田扯秧苗,面前的秧苗扯完了要挪地方,脚陷在里面拔不出来,我跟张芸两个打算相互拉一把,结果她没站稳坐了下去,扯的我也没站稳,一起摔了。”
“一身的泥水,没法干了,我就打算先回去,好歹换一身干净衣裳。走了没多远,我看见有挑秧苗的男同志过来了,觉得有些不好,打算避一避。”她指了指田坎不远处:“大概就那个位置,我从那边的坎子上话3下去,打算等他们过去了我再走,结果人过去了我却爬不上去了。没办法,我就只能沿着小河沟往回走,在水潭边上洗了洗,回去换了身干净衣裳,洗了脏衣裳,想继续回来上工,但是一早上时间已经过去了,来了也干不了一会儿,就干脆在知青点煮了饭,吃完饭和他们一块下田。”
林成海点点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张芸就惊呼出声:“不对,泥撒谎,你怎么可能是从河沟回去的?我摔的那么狠,浑身都是泥,就在下面的水潭里面洗了老半天才起身往回走,我也是从小河沟走的,我根本没看见泥,可你却比我回去的晚好长时间。”
邓红娟气的转身就去挠她:“张芸你贱不贱?你什么意思?要不是你我能摔吗?我至于早早的下工跑回去吗?工分没有了不说还被人怀疑,你现在还来污蔑我,我今天非撕烂你这张嘴不可!”
张芸吓的忙往人后缩。
在场那么多女同志,哪能让她们俩真的当着上面的干部的面打起来,转身高秀兰就把她拉住了:“邓红娟同志,我们有理说理,可不能动手。这要是一动手,那有理也可能变成没理。”
邓红娟大口的喘气,咬牙看着张芸,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贱人!看着平时倒是会装腔作势,咬起人来比谁都毒,要不是她,自己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她有预感,她被怀疑了,纸怎么能包的住火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会坐牢,说不定还会被枪毙抵命,她不想坐牢,她不想死。
正当她以为林成海要顺着张芸的话继续盘问的时候,林成海却问了张芸:“她已经交代过了,那你呢?说说你。”
张芸也没什么好说的,将先前说的拼拼凑凑又说了一遍。
林成海跟黄公安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说,你们两个都提前下工回去过,没有证人证明你们从离开这里之后半途去过别处。”
张芸忙道:“林部长,我没有杀人,这事儿跟我真的没关系,我胆子本来就不大,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林成海点头:“行,暂时先这样,不耽搁大伙儿上工,陆干事,咱们现在到社员家里去再问问,拿证据说话,什么事情都要调查个清楚明白。”
陆东平应了一声,跟陆明海交代了两句,任何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离开那块地方,陆东平才问林成海:“部长,接下来要怎么弄?”那个邓红娟有问题,再走访,似乎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林成海道:“放长线,钓鱼!”
陆东平这一去就是一上午,等下工回去,倒是在家把饭都给做好了。
一到家张红英就问他:“你啥时候回来的?调查完了?”
陆东平应了一声:“嗯,调查完了。”他们从田里面回去之后把周明清周明洪和周贵财家都跑了一遍,从几个孩子嘴里倒是听到点有意思的事情,据说周明清经常的打周傻子,打的嗷嗷叫,所以周傻子才不敢在队上晃悠,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山上,只有饿极了的时候才会跑下来。
周傻子又傻又懒,周明清使唤不动的时候确实会动手,这在队上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从周家几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嘴里说出来,陆东平总觉得怪怪的。
周明清的大孙子悄悄跟他学话,说他爷跟傻子说了,要不是杀人犯法,早就把你弄死了。
如今可算是死了,周明清这是达成愿望了?
吃完饭,,趁还有时间,他挎了背篓去自留地里面打算刨点洋芋。
温婉就跟尾巴似的跟着他。
“不累?”
温婉摇头:“不累!”这会儿心里好奇着,累也不想歇着。
行,不累就跟着。
到地里,陆东平拿镰刀把洋芋叶苗往前割了一截,然后才拿着锄头开始刨地,温婉就跟在他后面帮着捡洋芋。
忙活没一会儿她就忍不住了:“陆东平!”
“嗯!”
“你说,邓红娟和张芸真的有问题吗?她们比我来的还晚哎,都不知道队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怎么会杀人。”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等等就会知道了。”
下午还是照常上工,下工的时候陆东平顺道去了知青点,帮温婉把床上的东西都收拾了。
许青铭挡在两个人面前脸色难看的要命,看着温婉:“领证了?”
温婉摇头:“没呢,忙完这几天就去。”
“没领证你把铺盖卷都拎人家家里去了?”这成了还好,万一以后出什么变故没成,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外面路上,就他们三个人,陆东平也没那么多避讳:“她过去跟春娥一起住,住这边我不放心。”
许青铭秒懂他的意思,队上出了人命,知青点有两个女知青都有嫌疑,安宝住在里面确实不合适,但是住陆东平家一样不合适。
陆东平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真的是处心积虑的任何时候都不忘哄他们家这个傻姑娘。
“我在隔壁呢,我又不是死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东平懒得跟他废话:“真有什么事情你提裤子冲出去还能来得及?”
许青铭:——
山里人怎么这么难搞,尤其是自家妹子还缺心眼偏心眼,他就更搞不定了。
眼睁睁的看着陆东平把人拐跑了。
因为白天的事情,知青点的气氛格外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