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赵老太太突然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木疙瘩我给你说,为啥咱们先前要说你是二房的闺女,那是因为赵二老爷他其实没死。他跑了。他逃婚了。”
赵桂枝:喵喵喵???
“盛家那位恶名远扬,你以为只有省城的人不想娶她吗?但凡知道真相的,都不愿意。赵二也是一样,可他在家里说不上话,原先那个老太爷又是个特别厉害的。那叫啥来着?对,法西斯!”
呃……
她好像猜到了。
依着这个年代的情况,当爹的非要给儿子定一门亲事,哪怕儿子拒绝都没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尤其像赵府这种大户人家,儿女的亲事本来就不是本人说了算的。
这么看来,赵闰土之所以能一直保持单身,除了他本人和原身的努力之外,最大的因素应该就是赵老太爷很早就离去了。原先的那个赵老太太估计是极为疼爱孙子的人,狠不下心来逼迫孙子。
“那人呢?就一去不回头了?”赵桂枝纳了闷了,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她上辈子是真没少听说,但一走就是二十年的,就很离谱了。
赵老太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啊!大概是死在外头了。”
横竖都已经说开了,她就索性将当年的计划全说了。
就像赵桂枝猜测的那样,原先的那位赵老太太是个格外心疼孩子的人,不光是孙子,她也疼爱儿子。但是,她在这个家里说不上话,确切的说,小事儿都由她来做主,可关系到大事了,那就是赵老太爷的一言堂了。
二十年前,赵老太爷不顾二儿子的竭力反对,愣是强行定下了这桩亲事。
不光订了亲,之后的合八字、换庚帖,还有小定大定……荒唐的是,这些事情都不需要赵二老爷本人出面,旁人就能帮他解决了。
甚至于,赵老太爷还威胁二儿子,哪怕他成亲当日避不见人,大不了让个替身来拜堂成亲,反正这桩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也就是说,哪怕离家出走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非他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只要一回来,家里就会多出一个媳妇儿来。
换个人估计就该妥协了,但赵二老爷不干。
他干脆利索的离家出走,并且留信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让二老权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等他一走,全府都炸了窝。
要知道,二十年前啊,等于说,他亲哥和嫂子都已经过世了,他就是他爹娘唯一的孩子了。
结果说跑就跑。
……
赵奶奶搂着赵桂枝,接二连三的叹气:“这对父子也不知道谁的脾气更倔强,就一个儿子了啊,你倒是嚷嚷他啊!那孩子也是,他亲哥都没了,这年头比咱们那会儿更讲究养老送终,他这一跑,往后谁来给父母送终呢?”
哪怕还有赵闰土在,可他当时就是个小屁孩子,顶什么用啊!
“然后呢?他不是离家出走吗?怎么就变成死了?”赵桂枝纳了闷了,心说还有人会在选择了离家出走后,又搞个假死吗?还是留书出走的,这不互相矛盾了吗?
“死了是那个老太爷搞出来了。这对父子绝了啊!”
……
一个留书出走,说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一个气得差点儿没把房子拆了,回头就宣布自家二儿子得了急病暴毙身亡了。
可怜原先那个赵老太太,她就是个特别传统的人,出身还不错,但也不是顶尖的,娘家父母虽然也疼爱她,但她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能分给她的爱也没多少,最多也就是在她出嫁前叮嘱她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
因此,在赵府大乱的时候,她只能搂着当时才七岁的孙子躲在屋里哭,甚至后来还病了一场。
也因为这个原因,赵奶奶对于当时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并不清楚。反正等原身病愈之时,外头已经都知道赵二老爷没了,但亲事却并未取消,盛家那个不愿意退亲,而是选择了守望门寡。
……
赵桂枝就跟听天书一样的听完她奶讲那过去的故事,好半晌都没能缓过神来。
倒是赵闰土啧啧两声:“我就说嘛,一般人家要是摊上这种事儿,儿子前头那么多年都是好端端的没出事,才刚定亲呢,人就突然暴毙了,还不得杀上门去?起码也要给未婚妻头上按一个克夫的名头。结果赵府这边是各种心虚啊!”
因为这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事情,赵闰土并没有在原身的记忆里得到太多的信息,显然这事儿是瞒着原身的。他之所以知道这些事儿,也是后来自己查的,但总感觉这事儿里面充满了各种违和感。
好了,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就是俩父子斗气呗。
“那他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赵桂枝很是不解,“甚至连赵老太爷过世了,都没出现?”
算下来,离家出走是发生在二十年前,那年赵闰土才七岁。而赵老太爷过世,却是在赵闰土十岁那年。
三年的时间还不够离家出走的?就算不打算回来了,还能完全没一点儿消息?
“所以我才说,他可能是死在外头了。”赵奶奶眉头紧锁,“这也不是我说的,是赵老太爷对原先那个说的。好像他病重,也是因为得到了什么消息,一病不起,最后在咽气前,抓着原先那个老太太的手,说自己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不该这么逼迫孩子,还说回头到地下都没脸见孩子了。”
是没有明说,但谁都听懂了。
包括原先那个老太太。
这也就解释了,赵老太爷人都没了,他二儿子为什么还不回来。极有可能是他想回都回不来了。
赵闰土也附和着点点头:“桂枝你可能不太清楚,当年咱们这边不是很太平,有小规模的战乱,也遇到了灾荒,流民乱窜,各种小偷小摸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赵二老爷吧,他可能比你都天真,而且他做了一个特别蠢的事情,离家出走前没有带一文钱。”
啊这……
绝了!
不光没有带上钱,人家仿佛就是抱着跟赵府彻底脱离关系的打算,什么都没带,只有身上那一套粗布麻衣。就连那身衣裳都是从下人的月例里拿的,倒是新的,可他拿的是最低等的仆从衣裳,哪怕是全新的,也值不了几个钱。
赵桂枝无言以对。
她其实不叫天真,毕竟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人,什么事儿都听说过一些。而且,她的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哪怕最初在江家差点儿把江母给气死,但跟一个打小金娇玉贵养大的少爷还是不同的。
可哪怕是赵桂枝好了,她都十分庆幸自己穿越过来的是一个太平年间。如果把她丢到战乱年间,她估计活不了几天人就没了。
所以,问题来了,她的身份究竟应该怎么解释呢?
赵闰土牙疼的捂着腮帮子:“早先那个说法是可以的,就算赵老爷子当初做的事儿没留下尾巴来,但府上的人肯定是明白的,他也没狠心到把所有的知情者都远远的卖掉。所以你发现没?自打你来到府上后,就有些年岁大的老仆妇对你特别好,那些就是当初伺候赵二老爷的人。”
府上还是有一部分人知道赵二老爷当初是离家出走,而非得了急病暴毙的。但他们不敢说,也没处说,这事儿就被烂在了肚子里。
也因此,在赵桂枝到来后,这些人就认为赵二老爷可能真的在外头出事了,只是留下了一根独苗苗,也就是赵桂枝。
出于移情的作用,这些人对赵桂枝很好,并且在府上其他下人私底下说她闲话时,出面制止了。
要不然,偌大的一个赵府突然之间蹦跶出一个大小姐来,还能这么太平?无非,就是心知肚明罢了。
甚至不光是赵府的下人,像一些亲近的人家,也都是隐约知道一些的。
看破不说破罢了,反正人都没了。
赵桂枝恍然大悟:“我懂了!所以就是哥你造的孽,要不是你去省城招惹了盛家大小姐,那头根本就不知道咱们家多了一个我!”
她早就嫁出去了,又不需要再靠着赵府的名声择婚事,哪怕在赵府住了大半年光景了,可这年头大户人家接待几个乡下来的亲戚,那是很正常的。
而且,省城离府城很远的……
赵闰土不敢置信的反手指了指自己:“合着都是我的错?那我为啥要去招惹她呢?不对,我为啥非要去省城呢?还不是因为那个尤神婆说我最近这半年里相当危险,会遇到没法拒绝的亲事。”
“对啊,没法拒绝啊!那你跑啥?”
“我是主动进取型的单身狗!”
“所以你现在凉了呗。”赵桂枝还帮他分析了一下,“我觉得盛家大小姐也不会那么不讲道理,要是你没跟身边的亲信换身份,她不可能要求赵府唯一的继承人当上门女婿的。搞不好人家原本就不想要门当户对的亲事,她就奔着身份低的人去的。”
赵闰土气得头疼胃疼哪哪儿都疼:“都怨我喽?都是我的错喽?我怎么就……”
外头有人禀告:“大少爷不好了!盛家的人上门了,他们说大小姐晚些时候会亲自登门拜访,让您准备准备。”
“我准备个球啊!我准备准备把自己嫁出去啊?”赵闰土气死了,“我豁出去了,跟她说实话!她还能强抢民男不成?”
赵桂枝举手发言:“这个我知道,榜下捉婿,上回我跟奶奶去别家做客的时候,听过这一出折子戏,可精彩了。”
“你憋说话!我脑壳疼!”赵闰土气急败坏的拂袖走人。
“奶!奶!我觉得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赵桂枝叹了一口气,“做好我哥会嫁出去的心理准备。”
“他不愿意啊!他连娶媳妇儿都不乐意,还能同意嫁出去?对了,尤神婆!那个谁,你帮我去喊一下尤神婆,她叫啥名儿来着?”
“二狗媳妇儿啊?她叫尤菜花。”
赵奶奶:……
这名儿真是朗朗上口,一听就再也忘不了。
哪怕眼前摆着个难搞的事儿,赵奶奶的心态仍是十分好,一面让仆妇去唤人过来,一面就跟赵桂枝吐槽起了这名字:“尤菜花啊,她男人叫石二苟啊?那完蛋了,这俩往后生的孩子,还不得叫狗花啊?女娃儿叫狗花,男伢子叫花狗……我都替他俩的孩子难受!”
道理她都懂,但赵桂枝还是想问问她奶,这俩的孩子就不能取个正常点儿的名字吗?
第116章
赵桂枝决定暂时不去考虑那俩傻子将来的孩子叫啥名儿了。
爱叫啥就叫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给她哥置办嫁妆!
哦不,是如何将这事儿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这年头的人跟他们上辈子是不同的,如果搁在上辈子,别说暗恋明恋不成了,恋爱分手,结婚再离婚啊,那都不叫个事儿!
但如今不行的,就算赵闰土本人不在意,省城的盛家大小姐呢?
趁着仆妇出去找人了,赵桂枝抓紧时间询问她奶,关于盛家的情况。
她奶说她也不太清楚。
所有一切关于盛家的事情,哪怕是跟赵府有关联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赵奶奶从原身那头继承而来的。因为知道赵桂枝啥记忆都没得到,赵奶奶特地费了点儿工夫解释了一下情况。
“那就跟你看了一部电视剧一样,特别特别长的电视剧,比最早以前的韩剧还要长,几百集上千集的那种。虽然是从最早开始放的,可越看到后面,前头的剧情还有角色啥的,越是记不清楚。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人脸也不是很清楚了。”
赵奶奶很努力的将她的感受说出来,当然不一定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就她本人来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她都只记得一个大概了。
“我连赵家两个老爷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还有那个老太爷也是,全都忘了,就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样子。”她也很费解啊,“但你爷爷都没了那么多年了,我还记得他长啥样儿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一个是你本身的记忆,一个是外来的,区别肯定是有的。再就是……”赵桂枝顿了顿,提醒她奶,“你把我爷爷的相片放大了挂在客厅的墙上,早晚三炷香,还每天早上给他换新鲜的水果,你能忘了吗?”
赵奶奶被说服了,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
“所以,你想起赵家的那些人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对吧?”赵桂枝又再度确认了一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上辈子每到清明和七月半的时候,家里都要给过世的亲人做一顿斋饭。每到那几天,赵奶奶的心情就会非常低落,哪怕还不到悲痛的地步,但总归心情很不好,会连着好几天都没办法露出笑来。
赵桂枝很担心奶奶继承到了原先那位赵老太太的记忆后,会更加悲痛,那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没有感情。”赵奶奶摇了摇头,又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就跟我看新闻里面,哪哪儿遭灾了,哪哪儿出车祸死人了啥的,我都是跟着一道儿紧张起来,也会很心疼新闻里头的人,但日子总是要过的啊!”
这么一说,赵桂枝就明白了,同时也安心了。
她只道:“回头咱们多供些供品供果,再多烧点儿纸钱好了。”
以前的她也不是很信这个,但眼下这情况就属于宁可信其有了。
赵奶奶也是点头附和,又表示去年就已经大办过了,特地花大价钱请了人订做了一堆东西,还特地烧了一个纸做的五进大宅院过去,像金元宝啥的,更是没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