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两位老人好这口,张跃民后来又去过几次。老板就把电话给张跃民,要是过去,提前给他打个电话,不接受预定也会帮张跃民留两份。
俩小孩跟父母一起吃过几次,挺喜欢那边的饭菜,勉为其难地点一下头。
张跃民把他的私人手机给闺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做饭了没。”
人家父母很怕孩子把手机弄坏了,张跃民不,去年就教孩子用座机用手机。俩孩子识数,二丫头很是熟练的拨出牢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幼儿园放学早,平时这时候还没洗菜。
今儿张跃民和梁好运都没提前交代,两个保姆便跟往常一样,等俩孩子回来,问他们想吃什么再做。
俩保姆一听出去吃,不用刷锅洗碗,也不用洗菜切菜,高兴地欢呼一声,兵分两路,一个扶着张奶奶出去,一个去找张爷爷。
张跃民路口接到他们,就给砂锅店打电话。
梁好运比他们晚一点,不过她到时正好上菜。
张跃民调侃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梁好运瞥他一眼,女儿抱怀里:“幼儿园好玩吗?”
小孩点一下小脑袋:“好玩儿。妈妈,我最喜欢上学啦。”
梁好运心说,过两年你就不这么说了。不过也有可能一直这么认为。但有个前提,功课对他俩而言不难,跟同学相处的愉快。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别家父母如何,梁好运不知道。如果让她一人教孩子,即便只是一个,她也没那个耐心。
晚上,儿女睡了,俩人回自己卧室,梁好运忍不住拉住张跃民的手。
梁好运每天风里来火里去,忙得脚不沾地,何时有过温情脉脉的一面啊。张跃民被她吓得赶忙说:“我最近家和学校两点一线——”
“想哪儿去了。”梁好运颇为好笑地瞥他一眼,抱住他的腰,脑袋枕着他的肩膀,“每天上课,还要教他俩,辛苦了。”
张跃民还是被她吓得不轻:“谁跟你说什么了?”
“不能是我发自肺腑的?”梁好运没好气地直起身来。
张跃民:“我这个当爸爸的,工作赚钱养他们应该的,教育他们也是我的责任。”
“可孩子也是我的啊。”
张跃民笑了,“你没尽到一个当妈的责任,错过了他俩的成长,也不知道他俩有时候多好玩儿,扯平了。真没事?”摸摸她的额头。
梁好运拨开他的手:“当然!不过有一件事。”
张跃民不由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梁好运想笑:“又想多了。西边的厢房好几间,除了小杨小蒋和客房,还能腾出两间。你抽空找人收拾一下,再把暖气和空调按上,到暑假就让他俩搬过去。房间他们自己布置。大了,也该分开了。”
张跃民摇头:“还有点早。明年吧。明年才五周岁。一个房间还好,分开肯定害怕。”
“那你先记下。”梁好运想了想,“歇吗?”
张跃民真想啊,可是不行,“还有篇文章。”
“还没写好?”梁好运皱眉。
张跃民笑道:“轻轻松松就弄一篇出来,帝都大学的教授得多的遍地走。”
“别忙太晚。”梁好运有一点点失望。
张跃民亲亲她的唇,“你先睡。晚了明儿早上你送他们上学。”
梁好运把灯关了,给张跃民留一盏台灯。张跃民坐下挡去大半灯光,早睡养成习惯的梁好运一会儿进入梦乡。
翌日闹钟刚响。梁好运就关上。由于响的时间太短,并没有吵醒张跃民。
梁好运拘着俩孩子不许他俩大呼小叫,饭后,张跃民才起来。不用送孩子,张跃民慢慢悠悠用好早餐,到学校也没迟到。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张跃民一个人查陈家很慢,依然没让他表哥表姐夫帮忙。
张学军提醒过张跃民,陈思的父亲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张跃民不信。凭他那么宠着女儿,一定是个护犊子的。这个“护犊子”可能是家人,也有可能是手下人。
张跃民整理的资料是用来收拾陈家母女的。查官场,张跃民就从陈父提拔上来的人入手。他廉洁奉公,不等于所有人都能守住初心。
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赵新宇,张跃民也没滥用职权,只是周六周末查,进展很慢。好在这年头不比早年,人人争当劳动模范,不拿国家一针一线。
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张跃民最不差钱,二零零二年的脚步临近,张跃民查清楚了。
张学军怕他学姐还不死心,本来可以回家探亲,小伙子愣是没敢回来。
年前,张跃民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上坟,听老村长提到,张学军自打进了部队,就给家里来过两个电话,怕连累家里人。当晚回去,张跃民就把资料寄出去。
按照张跃民的计划,资料寄出去会偷偷地关注。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年初二,张奶奶病了。
八十五岁了,冷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过去,张跃民立即送她去医院。
老人输了液,精神好多了,医生却把张跃民和梁好运叫出病房。
张跃民早有心理准备。可以说十年前就有心理准备。张跃民就让医生直接说。
他们家离帝都大学附属医院近,又每年都来给老人给孩子检查身体,医生护士都认识他们。堪称熟人。
医生了解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这样的人很理智,医生直言:“也就这几天的事。”
老人自己也有感觉,也不知道张奶奶跟张爷爷怎么说的。张跃民试探着把这事告诉老人,张爷爷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或哭或闹都好办。
无悲无喜,张跃民担心。
大表姐带着楚兜兜来给老人拜年,发现老人睡的时间长,醒的时间短,就让梁好运带着俩孩子和张爷爷回家,她和张跃民照顾张奶奶。
张爷爷反而让他们都走,自己留下照顾老伴儿。
老两口是革命夫妻,没经历过枪林弹雨,死里逃生的人很难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张跃民就和他表姐回去,不过没回家,各开一辆车,去五里坡把他大伯以及张跃华和张悦芳两家接来。
罗兰香也要去。但张跃民知道他奶奶对这个儿媳妇没有半点好感。忍着她不过是因为儿子喜欢,老人家也没办法。
没逼着他们离婚,也是因为罗兰香是张跃华和张悦芳的娘。
大表姐也担心老人本来能撑一天,看到儿媳妇心跳上来一下过去,也不许她上车。
张悦芳和张跃华也有这个担忧,他们不是担心老人烦,而是怕他们的娘不懂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老人气死过去。
张奶奶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孙子孙媳妇,看到几个小辈,独独不见罗兰香,老人笑了,紧紧抓住张爷爷的手,又看一眼所有人,视线停在张跃民身上。
张跃民:“好运在家做饭,我打电话问问。”
他们大人可以吃医院的饭菜,俩孩子吃不惯。正值春节,小蒋和小杨回老家了,只能梁好运回去。
这个节骨眼上,梁好运也不敢离开太久,到家做点面条和鸡蛋羹,孩子吃饱,就带着食盒载他们过来。保温盒里的面条是给张爷爷准备的。
其实不用准备,希望老人了无牵挂,梁好运还是多此一举。
张跃民电话打过去,梁好运正停车。
梁好运带着孩子到门口,看到张跃华的媳妇,顿时心慌。
梁好运故作轻松的进去就问:“怎么都来了?吃饭了没?爷爷,吃点东西吧。”保温盒递给张爷爷。
张爷爷接过去,看着老伴儿:“放心了?”
张奶奶面带微笑闭上眼。张爷爷的手一抖动,食盒啪嗒掉在地上,张跃民心头发闷,病房里安静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张文“嗷嚎”一嗓子,跪在床边嚎啕大哭,哭他的娘。
梁好运心中的难受顿时被怒火代替,张口欲说些什么。大表姐扯她一把。她是孙媳妇,可不是亲的。张跃华和张悦芳一家现在跟他们亲,不等于两位老人以后去了,还跟他们亲。罗兰香离兴和县近,她有心讨好儿子闺女,再大的仇也能消弭于无形。何况俩人跟他们的爹娘并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老人的事得亲孙子孙女办。梁好运这个收养的孙子的媳妇听候差遣,等着出钱出人就行了。
大表姐问张爷爷:“爷爷,奶奶这是回村,还是怎么着?”直接忽略张文就行了。没必要当那个恶人。
张爷爷被儿子吓了一跳,也想吼他闭嘴,听闻这话顾不上他,“回村。”
大表姐吩咐让张跃民联系灵车,让梁好运去医院结账。
张爷爷道:“不用。”
“什么不用。你们把他们养这么大,应该的。”大表姐开口说。
张跃华道:“我去吧。”
“这几天缴费都是好运去,她熟。”大表姐道:“你们也不能闲着,跟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以前在农村呆过,听人说要把老人的东西烧了?”
张爷爷想起这事:“对,还有你奶奶准备的新衣服。她自己做的。”
张跃民正打算出去,闻言问:“什么时候?”
“得有十来年了。”张爷爷说出这话,眼眶湿了,“他姐,给你添麻烦了。”
大表姐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家人,您说这话就外道了。好运,钥匙给我。”
老人房里有死人气,大表姐以孩子闹腾为由把大小子和二丫头带回家。到家就给她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看孩子。
张奶奶的东西真不少,灵车都回村了,大表姐和张跃华的媳妇以及张悦芳还没收拾好。
张跃民的SUV塞的满满的,就剩前面两个座。
张悦芳发现她奶奶居然准备四套衣服,两套长袖长褂,两套棉衣,忍不住问大表姐:“怎么准备这么多?”
“这些可能是要放棺材里的。带回去问问爷爷。”大表姐想也没想,“装不完放我爸妈的车后备箱里。”
家中老人去世,真正忙的人顾不上伤心。灵车到村里,张跃民给老村长一笔钱,请他带人去县里置办酒水、白布等物。他和张跃华得分头给亲戚报丧。
农家人没电话,报丧只能他们亲自去。
张跃民和张跃华挨家挨户通知一遍,等回来天都黑了。口干舌燥,哪还哭得出来。
翌日,亲戚过来,俩人还得迎,梁好运和张悦芳招呼女眷。张跃华的妻子得招呼她娘家人和乡邻乡亲。
等老人火化安葬的时候,亲戚来送葬,总要留客吃饭。梁好运和张跃民等人还得招呼亲戚。
直到把亲戚送走,几家人才吃口安生饭。好在大小子和二丫头意识到情况不对,这几天一直乖乖的跟着舅爷舅奶。张跃华的孩子有他丈母娘,张悦芳的孩子在公婆那儿,孩子都没闹,否则这几对年轻人能累晕过去。
他们多忙,村里人一直看在眼里。
下午,乡邻乡亲帮忙收拾院里的锅碗瓢盆,发现张跃华他爸还很伤心难过,坐在墙根下一动不动,有人忍不住了:“张文,这么舒服还哭?你娘去了,啥事没让你干,一天三顿饱一个倒,要是我能高兴的睡不着。”
张文霍然起身。
老伴儿去了,张爷爷很不痛快。可是看到小辈忙的脚不沾地,张爷爷也不舍得给他们添麻烦。
张爷爷对儿子可不用忍,怒问:“说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