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木屑在凶手那里沾上的概率非常大。
但榉木也没那么罕见,装修的,做家具行业的,运输的,指不定哪里就落下了。
季理明找出地图,一个圈画在美术学院,在城南,一个圈在商铺,在城西,标注出两个地方的公交和地铁。
最后,一个大圈画在焚尸的垃圾场,也在城西。
他开车去美术学院,在附近兜了几个圈子。美院的位置很偏,附近有公园,风景好,适合写生,也同样适合抛尸。
因此,他得出结论,凶手是在城西盯上李小暖的,而不是在美院。
回到城西。
他一条条街开过去,拿了本子,记录下所有在装修的店铺。回头任务发到每个社区派出所,上门询问是否有用过榉木的木材。
又叫人去运输公司查单子,看是否有谁接过运送木材的活计。
大量警力投入下去,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有嫌疑的人全部捞上水面。
警方锁定了一名嫌疑人。
武红林,男,三十五岁,货车司机,1月初,他接过一笔运送木材的单子,15日左右回到和平市。
他和老婆在城西,租了个三四十平的小房子,日子过得很是拮据。平时,武红林开火车跑长途,他老婆就开电动三轮车拉客。07年那会儿,运营市场还很不规范,类似的黑车很多,大街上随处可见。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老婆还以为是严查黑车,一面赔着笑脸说自己有牌照,一面递上一条烟,希望他们能高抬贵手。
“警察同志,我们只是赚个糊口钱。”三十多岁的女人绞着手,诚惶诚恐,生怕他们把自己的三轮车拉走。
这可是她花了七八百块钱买的,才开了不到两年,新着呢。
但警察根本没理会她,问她:“你男人去哪儿了?”
“他出去挣钱了。”女人越想越不安,试探地问,“警察同志,是不是他撞到人了?我们赔钱,肯定赔。”
负责的警察说:“你先坐下,有话问你。”
女人惶恐不安地问:“啥事儿啊?”
“1月17日晚上,你老公在哪里?”
“17号……他在外面拉客人。”
“可运输公司说,他15号就回来了。”
“对对,那是跑长途,不一样,平时没活的时候,他就让我休息,开我的三轮去拉客人。”
“17号他一整晚都在外面吗?”
“是的。”
“你和他在一起吗?”
“没,那几天我记得冷得很,我身体不好,他叫我在家歇着。”说到这里,女人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警察问两句就离开了。
接着,民警在街上找到了拉客的武红林,将他带回警局调查。
武红林承认17号晚上,他在外面没有回家,但不承认自己拉了李小暖,更否认杀害了她。
但情况对他很不利。
李小暖画画的店铺附近,有家中档的烟酒店,老板怕被贼惦记,专门在门口装了个监控。
摄像头拍到17点左右,武红林开的三轮电动车从门口经过。
警方问他,17日19点-21点,他在什么地方。
武红林说,市中心交警管得严,他一般就在城西的工厂附近晃悠,那天应该也是这样。
“你老实交代,那天有没有拉过一个年轻姑娘。”
“没,真没有,小姑娘们都不坐这种车。17号……那天好像天不好,我拉过一个去学校接孩子的女的,那会儿天还亮着,肯定不是你们问的那个。”
“天黑以后没生意?”
“有,不过就一单,挺晚的,可能得八、九点钟了。”
这是一个关键时间点,警方问:“记得地方吗?”
“记得,我这两天常在这一带拉客人,那是个女的,长头发,穿西装,好像是个中介。我看她提了一个大手提包,里面都是文件。人很客气,我说15块,她没零钱,给我20都不要我找。”
线索较为明确,且那地方是新开发区,中介也就两三家,挨个问过去,很快找到了那位乘客。
她说:“对,我17号晚上加班,太晚了没公交,叫的一辆黑三轮。司机长什么样?这我哪儿记得啊,好像个子不算高,带点口音。”
警方把武红林的照片给他看,她难以确定,但看到三轮车却认出来了。
“就是这辆车,我确定,绿色的帘子,里面挺干净。”
警方问:“几点钟,你还记得吗?”
“我到家9点20左右,大概是8点50分上的车。”
第392章 判决书
前文说过,17号晚上下了大雪,根据气象台的讯息,雪从9点左右开始下,一直下到12点左右停。
而18号早上,环卫工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旁边没有任何脚印。
目前已知死者的死亡时间为晚上7点到9点,如果抛尸时间在9点后,那么,凶手完全没有理由选择露天的场合焚尸。
毕竟,焚尸是想烧毁尸体的生理信息,凶手不可能在下雪后,还心大到选择一个会积雪的地方焚尸。
而如果在12点后抛尸,一来,现场不可能不留有脚印,二来,这同样也不适合焚烧尸体。
所以凶手的抛尸时间,必然是在9点下雪之前。
晚上9点的大雪,打乱了凶手的计划,但他又不可能在下雪后前往现场,否则雪地必然会留下清晰的足印。
乘客说,他是在8点50上的武红林的车,9点20分到的家,那时,雪已经开始下了。
而武红林17点被拍到出现在李小暖工作点附近,8点50分拉客时,却是在离垃圾场不远的一条街道上。
从路线看,他完美符合凶手的动线。
警方扣押了嫌疑人,进一步搜查武红林的家。
形势极其不利。
武红林个子矮小,穿40码的鞋,货车加的是柴油,有一辆街上随处可见的电动三轮车。
“大街上到处都有这种黑车,走街串巷,谁都不会多看一眼,就算瞄见里面坐了个人,也只当是乘客,非常适合抛尸。”
老警察A如此分析。
货车里搜出了一些廉价的不和谐杂志,描写露骨直白,刺激眼球,配图也极其热辣。
“人不可貌相,货车司机常年跑运输,欲望得不到纾解,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中逐渐扭曲成对女人的怨恨,所以才一直选择年轻女子作为下手对象。”
新警察B说得头头是道。
季理明反驳他:“武红林跑运输才三年多,02年-03年,他还不是货车司机。”
“开出租车也一样。”
是的,武红林没别的技能,只会开车,在买大货车前,他跑出租。车子是出租车公司的,和人搭班,两人轮换着来,这几个月你开白班,我就开夜班,过几个月再轮换过来。
而出租车的轮胎就是最普通的一种,也是出现在第三具尸体旁的那一种。
不夸张地说,武红林对上了嫌犯的每一个特征。
但季理明没有贸然下结论,反而道:“凶器呢?我们没有找到关键证据。”
法医检测认定,五具尸体胃部和呼吸道均不见炭末附着,是死后焚尸,而不是烧死。但尸体破坏严重,具体的死亡原因很难判定。
只有李小暖的尸体较为完好,解剖后发现脑后损伤,应该是被钝器击打所致。
武红林的家或者货车内,没有符合要求的凶器。
“凶手不一定把凶器带在身边。”又一名警官说出看法,“说不定就是路边捡的石头棍子,完了擦干净,随手一扔,谁能找到?”
也有道理。
只好继续往下深挖。
第五位死者李小暖暂且不说,武红林和其他四个死者有关系吗?
和王子惠似乎没什么关系。但出租车司机的身份,足以让他与任何人产生短暂的联系,却不会被注意到。
不久,又被查出武红林的妻子2000年生过病,需要动手术,家里的积蓄被花得一干二净,两人还欠了外债。
曾经参与过调查02年案子的老警官,捧起枸杞茶喝了口,沉声道:“我不懂什么犯罪画像,花里胡哨,依我的经验,钱就是谋杀最大的动机。”
小年轻说:“是犯罪心理画像,05年新开的专业学科。”
“别打岔。”老警官说,“反正我觉得你们说什么心理变态啊欲望压抑啊,都不对。”
他正色道:“为什么犯人专门挑年轻女人下手?因为容易对付。年纪轻,没有社会经验,就容易上当受骗,叫她们上车就上车了,力气也小,容易制服,但已经工作了,身上有点钱,不像学生,零花钱也才百来块,得不偿失。”
季理明微微点头。
他心里赞成老警察的说法,犯人选择某一类型的受害者,肯定有原因。但之前讨论会上,几个小年轻提起的什么厌恶女人、恋母情结、欲望压抑,都太玄乎了。
飞车抢劫猖獗的那几年,被抢的很多都是女人,难道抢劫犯们都是变态?
不,挑女人下手,只是因为好下手。
男人健壮,小孩没钱,老人又有子女,一旦失踪容易被发现。可年轻女子孤身在外,假如又是独居,短时间内很难被发现。
虽然……王子惠有室友,也有工作。
季理明想了会儿,道:“为钱的概率很大,但都是年轻女人,也保不准是图色,尸体这么一烧,什么都提取不出来了。”
“强奸犯很少把事情做这么绝的。”老警察说,“再说了,武红林有老婆,一次见色起意说得过去,连做几次也太夸张了。去个发廊才多少钱?”
季理明敲敲桌子,提醒他:“咱们不能有罪推定。”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他。”老警察说,“这案子我从头跟到尾,投入多少人多少力气,你也清楚,查来查去,就是他嫌疑最大。”
参与讨论的警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和武红林无冤无仇,绝对没有陷害他的意思,可案子查到现在,就他一个嫌疑人,也完全符合前几起案子得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