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为什么是蔡昕?
她的死亡有什么意义?
简静凝视着被封锁线圈起来的现场,地上还有烧焦的痕迹,女尸的位置被白线描画,莫名一股阴森之气。
“现在能确定,凶手就是同一个吗?”她问。
季风颔首:“有些细节不方便留在资料里,但焚尸的方式完全一致。”
同样是死后焚尸,不同的人做来有不同的方式,尸体的摆放和处理亦是如此。这几起案子,尸体均衣着完好,平直摆放在地,油在周身浇了一圈,小心没有淋到尸体,周围也没有其他助燃物。
点燃的器具不明,反正不是火柴或者香烟,没有留下痕迹。
这些细节从未对外公开,模仿作案做不到那么相似。
简静偏了偏头,道:“那么,这起案子必然是有用的,就好像很多年前,他突然杀了李小暖一样。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动机……不,也许动机就是……”
她抬头,看向他的双眼:“不在场证明?”
第400章 回避
李小暖一案中,武红林因为在死亡时间内,出现在案发现场一带,被认为是最重大的嫌疑人。
可蔡昕之死,等于变相洗清了他的嫌疑。
那么,简静先前对于李小暖死亡时间的推测,可能性就大幅度提升了。
或许李小暖根本不是死在晚上。
让她中午吃饭,即可混淆所推测的死亡时间,再加上冰天雪地,尸体先经过冷冻后又被焚烧,根本无法从尸体反应检测,略微施加机关,便能制造出下雪后凶手无法赶到的假象。
而凶手费尽心机制造不在场证明,无疑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
因此,下午没有不在场证明,晚上有的人,最为可疑。
只可惜十年过去,相关人员对于案子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很多线索一旦错过就无法追回。
但相同的思路,是否能够运用在本案中呢?
案情多么相似啊。
一样以胃容物消化为推测的根据,有没有可能蔡昕的死亡时间不对呢?
似乎不行。
下午2点到2点40分,蔡昕曾出现在余灿的店中,不止一人证实她还活着。即便凶手巧舌如簧,骗她暂时不上飞机,又让她吃了晚饭,那么,胃部应该会有其他食物的残留。
除非晚饭和下午茶吃得一模一样。
知道下午茶吃什么的人有谁?余灿店里的人,包括余灿。
论起不在场证明,无疑余灿的嫌疑最大。
虽然这么想未免冷酷,可事实就是,她是目前除了赵斌,唯一牵扯进李小暖案和蔡昕案的人。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前者,才导致了后者。
但调查就要客观,余灿有没有嫌疑呢?
她在下午3点20分回到店里,晚上7-8点才离开,期间不可能杀人。假设她以最快的速度,在下班后马上找到蔡昕,让她吃下与下午茶一模一样的晚饭,那么最迟也要10点-12点才能下手。
就算她10点杀人好了,10点25分,季风就在她家找到了她。
抛尸现场离余灿的家至少要40分钟的车程,还不能堵车。
这个不在场证明过于□□,哪怕确认余灿是嫌疑人,都不好破解,别说她现在并没有那么大的嫌疑。
“尸检报告不是说有安眠药成分么。”简静揉揉额头,换思路,“能让她毫无防备喝下去的人,肯定是她的熟人。地铁站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
季风道:“地铁站附近不能停车,余灿说她放在了前面的路口。我去交管所调了监控,和她说的一样,蔡昕当时就在车上,人还好好的。”
简静一时没有作声。
片刻后,道:“我现在坚持两点,第一,凶手是蔡昕的熟人,不然没必要用一模一样的杀人方式,陌生人动手才是最难查的,对吧?只有连环杀人犯,才能将警方的视线从死者周围的人身边引开。”
季风点头。
“第二,凶手要利用这起案件,洗脱自己的嫌疑。现在谁有嫌疑,但却有不在场证明?”
季风无奈道:“还没开始调查她的社会关系呢。余灿给的口供提到了赵斌,领导的意思是先查查这个人,他很可疑。”
简静说:“也许这就是凶手想要的。可有什么用呢?”
她疑惑:“本来案子已经成悬案,再死一个人,肯定会重启调查。现在不像07年那会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找不出一个武红林替罪。争取到一点时间有什么用?”
“潜逃。”季风望了望阴沉的天空,拍拍她的肩膀,“这天快下雪了,我去盯着余灿,你回家去,有事我再打你电话。”
简静瞥他一眼,忍不住道:“不是我想抢你的活儿,你瞅瞅你自己。”她摸出随身的小镜子,照照他,“活像半个月没睡觉。”
季风摸摸下巴。
她:“……不会真的半个月没睡吧?”
“睡了睡了,没事,小意思。”他笑。
简静:“熬夜会短命的。”
季风笑喷:“活那么久干啥?差不多得了。”他瞄手表,“五点钟要开会,该回去了。”
简静道:“我再看看现场,你走吧。”
季风也不勉强:“早点走,小心感冒。”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滚蛋。
季风滚了,回分局开会。
每次遇到大案子,都由上级领导下来组织调查。此前,需要将一些基础情况调查清楚,在讨论会介绍明白,然后定下调查的方向。
因为牵扯到了曾经的旧案,这个会开得极为冗长。
法医说尸检报告,刑侦技术的说现场痕迹,老高从02年的案子说起,挨个介绍前面的四位受害者。
季风讲刘濛的调查结果,顺便提了提简静对李小暖案的看法。
领导手捧保温杯,听得十分认真,但一语不发,搞得大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完事已经十一点多。
季风实在坚持不住,胡乱塞两口泡面,回值班室睡觉。
梦很沉,天地是一片冷冰冰的银灰色。
好久,他才发现是下雪了。
积雪阴沉沉的,像没凝固的水泥,几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废墟里,看起来好像烧糊的柴火棍。
他就一直站在那里,默默看着,看着,直到梦醒过来。
浑身腰酸背疼。
在外奔波半个月,回来又是连轴转,铁人都吃不消。
季风艰难地爬起来,骨头都咯吱咯吱响。
他从柜子里拿出牙刷和牙膏,去卫生间洗漱。正刷牙呢,老高进来了,表情有点僵硬。
季风瞟他一眼,刷牙。
老高:“呃,今天上午有点事……”
“呸。”他吐掉牙膏沫,平静地问,“让我回避啊?”
老高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昨天汇报案情,刻意撇开了张佩如的事,但案卷就在那里,领导的眼睛只要没瞎,肯定会了解到这一情况。
季风和李小暖案的关系尚不明朗,父亲与其有明确的利害关系,考虑到办案的严谨性和公正性,必须让他回避调查。
“行吧,猜到了。”他闭了闭眼,“那我就当带薪休假了。”
老高一头黑线:“做梦,还有别的案子呢。”
“没心情查,那我请两天假好了。”他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这硬板床睡得我快落枕了。”
他看起来全无异常,老高却不会当真,欲言又止:“要不……我申请让简老师参与一下?”
季风摇摇头。
老高叹气,拍拍他的肩膀:“那行,你回家休息两天吧。难得有假期。”
季风“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然而,嘴上说回家休息,他下午仍然老老实实地待在办公室,打打电话,敲敲键盘,也不比外出清闲多少。
五点半准时下班,少见地遇到了晚高峰。
拥堵的街道上,季风看着西面瑰丽的夕阳,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天,父亲和母亲离婚。
季芸芸不懂事,被寄放在亲戚家,只有季风陪他们去了。
母亲说:“小风,你不要怪我。”
他说:“我不怪你。”
真的不怪。
比起一无所知的父亲,他其实很早就发现了母亲的病情。她得了癌症,需要长时间的治疗和休养。
季理明是警察,顾不了家,她以前还能照顾孩子们,生病以后呢?于是非常强硬地提了离婚,并且一个孩子都没要。
离婚后的第二个月,她就和另一个人结婚了。
那个男人追求她很久,也知道她生病,但不在乎,只希望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好好和她在一起。
她希望能在亲人的陪伴下,走完人生的最后几年,没有理由不答应。
季理明到她去世,才惊觉妻子居然生了这样的重病。
他后悔,却又悲哀地庆幸,幸好离婚了,他能有多少时间来陪伴她呢?假如人生的最后一刻,丈夫也没有待在身边,那也太令人难过了。
葬礼那天,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