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興昭五
程永宜的心意,萧谌原本的打算,萧谌就算在萧宁那儿捂得严严实实,也须与孔柔提过。
孔柔也是见过程永宜的,自知这一位很是不错。
既然是不错,若他能一心同萧宁过日子,甚好。
“现在说欢喜还太早!阿宁的心思,我都猜不透。”萧谌想到方才和萧宁说起婚姻大事时,萧宁的态度,他都急了。
孔柔笑了笑道:“陛下想得太多了,阿宁就算心冷了些,不似寻常女郎般心系于一人,可她明白,不管什么关系都须用心经营。正是因为须得用心,一心更不可多用。与她结为夫妻的人,阿宁会懂得如何尊重他,也会想办法同他白头偕老的。”
论起此,孔柔满眼都是信任。
萧谌挑了眉头,似在考虑孔柔说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陛下,这么多年阿宁做的哪桩事能让你挑得出错的?”孔柔看得出来萧谌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难以落定,只好再接再厉地劝一劝。
话说着更是握住萧谌的手,“想当年陛下一直犹豫不决,不肯娶我,也多亏阿宁推了陛下一把。”
这倒是,只是说起当年的事,萧谌亦反握住孔柔的手,“我这一生注定无法再有子嗣,只是不想累及你,让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拥有。”
对此,孔柔不以为然地道:“有阿宁就够了。陛下待我好,终此一生一直待我这样好,我无憾。”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有舍有得,自来的道理。
孔柔有萧谌心系于她,呵护于她,萧宁纵然非她所生,却如她的孩子一样的敬她爱她护她。
世间女子有几人能有她这般幸运?
说句自私的话,不必拼命相搏一个孩子有什么不好的?
孔柔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不幸,更觉得自己莫大的荣幸能遇上萧谌,能得萧宁这样的孩子。
“等阿宁诸事都安定了,我便将皇位传给她,我们去过我们逍遥自在的日子。”萧谌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皇帝。可既然成了皇帝,他便会做好这个皇帝。
等萧宁的事全部都解决,萧宁能顺利继承天下江山,他一定立刻将位子传给萧宁,自与孔柔去过他们快活自在的日子。
“好。”孔柔怎么会推辞呢。自来帝王家有多少骨肉相残的事,该退则退,可以避免悲剧发生。
而萧宁领着程永宜出了宫,走在长安的街道上,人往来得并不多,但可以看见他们脸上挂着的笑容,那都是充满希望的笑容。
有人挑着担子走过,与相熟的人亦起招呼,那亲切的问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落在萧宁的耳朵里却是分外的亲切。
程永宜注意到萧宁嘴角勾勒的弧度,知萧宁此刻的欢喜,不由地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萧宁回头正好看到程永宜的笑容,有些好奇地问。
“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程永宜想起曾经的自己,那连活命或许都难以达成的自己,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竟然也可以跟在像萧宁这样执掌半个天下的人身边。这个天下,终于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萧宁颔首,随后却道:“虽然从未想过,可是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凭本事争来的。”
培养人才,萧谌和萧宁从来没有间断过,可是能不能成为人才,能不能展示他的本事为天下人所见,并不在萧谌和萧宁。
程永宜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凭他的能力争来的,也是别人都抢不走的。
“不过,不进则退。亦不可骄傲自满。”萧宁想了想,还是叮嘱一句。
从前习惯听来的语气,再被萧宁叮嘱,程永宜含笑答道:“唯。”
萧宁听到这一声回应,也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你知道达是何意?”萧宁想转移话题,问起程永宜的封号。
达,达侯。
“质直好义曰达;疏通中理曰达。”程永宜自然知道萧谌为何给他一个达字。
正是因为知道,更让他觉得肩上的胆子更重。
萧宁道:“你现在这样很好。能文能武,往后再与定远侯一道远行,必能扬我大昌国威,令四海皆知我大昌。”
封侯的人,前途一片光明,只要他保持,将来必能步步高升。
程永宜突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宁,“殿下,我想留在殿下身边。”
一直想寻一个机会,能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让萧宁知道的机会。
本来想寻一个更好的地方,可是,萧宁说是带他去,两人走在街道上,萧宁并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
跟随萧宁的人都隔得甚远,不敢打扰,程永宜亦不觉得他要说的这些话,有何不能为人所知。
“在朝为臣,你依然在我身边。”萧宁似是听不懂程永宜的话一般,可她所言亦是事实。
跟在一个人的身边有很多种,萧宁且当了程永宜是这样的意思。
“殿下明知我非此意。”程永宜听着萧宁装傻,显得有些着急了,急得冲萧宁喊了这一句。
“程永宜,当初我和阿爹亲自教导你,是观你知恩图报,又是极聪慧的人,我们所求的仅仅是将来你能成为国之栋梁。如今你做到了。
“你出去过,看过外面有无数的国家,更是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今日早朝,一应事你都听见了,你觉得你可以守在方寸之间,往后只能心甘情愿的留在我的身后?”
萧宁声音很轻很柔,程永宜不想听她装傻,好,她便不装。
她并不问程永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了这样的心思,对萧宁而言,从前并不重要,重要的永远都是现在,是将来。而留在她的身边要付出什么代价,程永宜该有最坏的打算。
萧宁道:“太女不应有夫,将来我也更不会让一个男人用任何身份凌驾在我之上。所以,你能放弃你的大好前程,不能再与你的同袍一道上阵杀敌,更不能离开这座大明宫一步?”
作为一个正常人,谁都不会喜欢被关在一处,就萧宁自己,她也更愿意走出去,看天下的风景。
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更不会愿意留在一处。
“殿下为何不觉得,经历过这些,看过了无数的风景,所以,有了这些,我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殿下知道,早些年我颠沛流离,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丑恶的,善良的,无奈的,可悲的。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珍惜。
“殿下是好人,是这世上难得的好人。殿下或许也可以当作我极无能。我虽然出去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可是只有在殿下身边才让我觉得安心。”
安心二字,听起来不过是简单之极,可求一个安心何其不易。
站在程永宜的立场,他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懂得安心难得。
无数回,他都希望有人能让他安心。后来,他遇到了。
一开始他尚无所觉察,只是喜欢萧宁教他武艺,文才。他从未见过这样聪明睿智又善良的人。
后来,慢慢长成,连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希望自己能帮她,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一定要帮到她!
萧宁一顿,程永宜看起来不像是一时冲动才说出这样的话。
她将最坏的结局告诉程永宜了,程永宜竟然无所谓吗?
这会儿的萧宁也有些纳闷了。
“殿下,你定要成亲的,选我不好吗?我无根无基,就算在军中有些成就,亦拜陛下和殿下所赐。将来若是殿下觉得不需要我了,纵然弃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程永宜一见萧宁沉着下来,自是要再接再厉。
只是他这说服人的理由,萧宁道:“你愿意让人随意弃之?”程永宜真诚而执着地道:“我会让殿下永远都舍不得弃了我。”
好大的口气!
“只要殿下给我这个机会。”程永宜在萧宁震惊之时,又继续冒出了这一句。
这执着的样儿,就好像很多年前,萧谌和萧宁都觉得他年纪太小,不适合上战场时,程永宜偷上了战场,更是在战场上杀敌英勇,事后站在萧宁面前露出笑容时的样子。
他想做的,无论如何他都会做到。
萧宁看着程永宜,“我与一般的女郎并不一样。”
“我从认识殿下开始就知道殿下从来不是寻常女郎。”程永宜说的是真心话。浪荡街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可是那些人都不是萧宁。
萧宁再道:“天下最重,儿女私情最末,你的心意就算我懂,我也没有时间精力回应。”
“殿下不需要考虑我,只要殿下觉得我行事太过,殿下自可弃之。这就是选我的好处。”情情.爱爱对萧宁来说太费心力,他明白。
一个心系天下的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天下。
可是,他自一开始认识的就是这样的萧宁。
也正是这样一个心系于国家天下的人,让他的心暖洋洋的。
能以寻常百姓之苦为苦,一心一意为百姓谋划,能碰上这样的人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欢喜一个人,不是想着如何改变她。而是跟她一起,朝着她定下的目标一起奋斗。
萧宁不管来此之前是何想法,但不得不说,程永宜的态度,尤其是他说起选他的好处,无根无基,便不会有人想借他算计于她。难免让人不心动。
同样,若是将来程永宜失了分寸,萧宁虽不会弃之,但若与他隔开,也不会有人念念叨叨,没完没了。
与人相交,萧宁以诚相待,不能做到的事,尤其须得在第一时间说清楚,绝不能给无谓的希望。
“我知道太后为殿下选了不少人,可他们的底细,殿下纵然再怎么查,总不如我一个在殿下身边长大的人更叫殿下放心。
“况且殿下成婚,并不需要任何世族锦上添花,只要这个人不会拖殿下后腿,也不会有所谓的家族拖殿下后腿,足矣。
“我会是最好的人选。我既不会拖殿下后腿,亦没有家族拖殿下后腿。”
优劣陈明,程永宜是认定了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亦希望萧宁能听得进去,最终选择他。
“你出去这几年,辞令越发了得。”萧宁只能如此称赞一句。
程永宜道:“都是陛下和殿下教得好。”
看,什么都是萧谌和萧宁的功劳,真真是让萧宁哭笑不得。
“殿下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程永宜不管萧宁的无奈,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关系他一生的答案。
还真是一步都不肯退让,步步紧逼。
萧宁并没有与程永宜对视,“比起我给你机会,你还是回去考虑清楚。待礼部关于太女之配如何称呼定下后,你再来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好了。”
程永宜想说不必的,然而萧宁与他道:“你确定要我现在就给你答案?”
不知怎么的,程永宜刚开始是挺急着要答案,被萧宁一问,不敢提了,连忙道:“殿下想一想,想一想再告诉我。”
看看这满满的求生欲!
成功把他的嘴堵上,萧宁心情可见的好。
“那你也回去好好想想。”萧宁要打发程永宜,程永宜低声地道:“我不用想,不管怎么称呼,都是跟殿下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怎么样我都愿意。”
真真是......
萧宁无奈之极,想骂人,这是能骂的吗?
人各有心,程永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敢盯上萧宁。
可他也不是那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上过战场,出了国,与他国往来交锋,还能说动畏惧西胡兵马的国出兵救他们大昌的人,他不知利弊与取舍?
就算再不知道,萧宁方才也说得够明白,足以让他理清楚了。
就这样他都说不用思考,萧宁想了想自己,她是有什么好,让人纵然明知是飞蛾扑火也要朝她扑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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