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棵绿树
锦娘还没开口,寒月便道:“还是拿我的吧,您的衣服都是姜姑娘亲自挑的,而且也不合身。”
姜闻音靠到软枕上,懒洋洋道:“那你听你寒月姐姐的。”
锦娘拿着衣服和冻疮膏出去,卢娘子有些坐立难安,推辞许久,才红着眼睛,被锦娘压着换上衣服,涂上冻疮膏。
吃过晚饭,锦娘把她安置在自己隔壁房间,又烧了桶热水,让她泡个热水澡。
等人睡下后,锦娘又找到姜闻音,表情苦恼道:“小姜姑娘,我想帮帮卢娘子,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姜闻音放下手里的书,“你想怎么帮?”
锦娘握紧拳头,“当然不能再让那个穷书生欺负她。”
姜闻音轻撩眼皮,“那就只能和离。”
锦娘皱着眉毛,“卢娘子肯定不会和离的。”
姜闻音:“这个简单,让她父亲兄长来劝,我记得你说过,卢娘子家里是卖酒的,就在附近的哪个镇子上?”
锦娘:“是莲花镇。”
姜闻音:“让寒月去趟卢娘子的娘家,不用添油加醋,就把看到的告诉卢家兄长便可。”
卢兄长上个月来过书香胡同,送了些粮食,还把院子里的柴全劈完,水缸的水打满,将院子打扫了一遍,可以说很疼爱卢娘子这个妹妹。
他们估计不知道,卢娘子连件冬衣都没有,却还要去给人洗衣服,为书生做新衣。
这样任劳任怨,还被赶了出来。
隔壁书生嘴巴这么臭,也不珍惜卢娘子,那就让自己帮他一把。
她可是很记仇的,姜闻音挑了挑眉。
寒月的行动力很强,第二日吃过早饭,便动身去了离襄州城不远的莲花镇,不到中午便把卢家兄长领了回来。
这半日,卢娘子一直坐立难安,想要回隔壁去,都被锦娘拉住了。
等见到寒月领着自己的兄长进屋,她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卢家几位兄长连忙围住她,手足无措道:“妹妹别哭,哥哥我们这就去给你讨个说法。”
说罢,他们拉着卢娘子就往外走。
“你们想怎么讨说法?”
卢家兄长们这才注意到,廊下还立着一个肌肤白净,容貌清丽,气质不凡的少女,旁边还立着一只奇怪的大鸟。
卢娘子擦擦眼泪,低声解释道:“这位是宅子的主人陆姑娘,昨日多亏有她收留。”
“多谢陆姑娘收留我家小妹。”卢家兄长们连忙道谢。
姜闻音走下台阶,说了句不必谢,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小肥啾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摇摇晃晃地走下台阶,仰着脑袋啾了一声。
“这……”
卢家兄长们纷纷迟疑,他们还没想过。
姜闻音:“你们今日讨了说法,等回去后,吃苦头的还是卢娘子。”
几人脸色变了变,卢家大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对卢娘子说:“和离,咱们和离!”
卢娘子没说话,表情很茫然。
卢家兄长们拉着她,怒气冲冲地往隔壁走,用力地砸开何家大门,大声喊道:“姓何的,你给我出来!我妹妹嫁到你家,侍奉姑婆,伺候你读书,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待我妹妹?”
何巍急匆匆地出来,看到卢家兄长们和卢娘子,拧眉厌恶道:“她嫁到何家,便是何家的人,我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们多管闲事。”
卢家大哥眼睛瞪得像铜铃,大怒道:“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就管不着了?”
何巍抬着下巴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即便是死了,你们也管不着。”
卢娘子猛地抬头,踉跄后退一步,
卢家大哥怒极反笑,“那就和离!”
何巍脸色一变,死死地盯着卢娘子,“这是你的意思,你忘了我给你说的话吗?”
卢娘子表情恍惚,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流泪。
何巍表情一沉,“我只写休书。”
“姓何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何巍只是看着卢娘子,见她大受打击,冷笑一声道:“你要是不想被休弃,就自己过来。”
卢娘子看着他,又扭头看了几位满脸愤怒的兄长,默默地流着清泪,后退了一步。
“如你所愿,你可别后悔!”何巍表情凶狠,抬步向屋里走。
“不必了,和离书已经写好,你只需要签字画押便可。”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寒月拿着一张薄薄的纸和印泥走进来,对卢家兄长道:“我家姑娘料到他不肯写,已经帮你们写好了。”
卢家大哥把东西接过去,感谢之后,让几个弟弟把何巍压住,抓住他的手,在和离书上摁下手印,然后往怀里一揣,指挥弟弟们进屋搬卢娘子的东西。
何巍被压在地上,大声道:“你们这群土匪,我要报官!报官!”
寒月微微一笑,对何巍道:“还望何公子明白一个道理,祸从口出。”
何巍睁大眼睛,“贱妇!一群贱妇!”
隔壁的事情很快解决,卢家兄长们搬走了卢娘子的东西,离开前专门给姜闻音磕头道谢,然后领着卢娘子回了家。
之后几天,隔壁常常传来谩骂声。
直到一天晚上,姜闻音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寒月起身出去了一趟。
第二天,何巍便中风了。
再也不能开口骂人。
第59章
何巍中风的消息,传到昔日同窗的耳中,众人扼腕叹息,纷纷提着糕点上门拜访。
自从卢娘子与他和离归家后,在无人给他洗衣做饭,家里灶台都是凉的,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
何巍身上的长衫皱巴巴,歪着嘴巴,口涎顺着嘴角滴下来,落在脏污的长衫上。
他头发凌乱,下巴上全是青色胡茬,死气沉沉的歪在冷冰冰的床上。
同窗们的到来,并未让他心情有所好转,反而嘴里呜咽起来,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们。
拜访的同窗中,有被姜闻音赞过长相英俊的那两位书生,还有郗家表哥郗云河。
相貌英气一点的书生,五官俊朗,穿着一身青衫,一进屋便大吃一惊道:“何兄,嫂夫人呢?”
他上门拜访过,但那时何家虽然清贫,但家中陈设雅致有情调,干净舒适,屋里放着炭盆,暖洋洋的,还有卢娘子精心准备的饭菜。
但如今这屋里冷冰冰的,桌子全是灰尘,上面还堆着未洗的碗,屋里弥漫着一股异味。
何巍本人更是模样凄惨,哪有当初在云水书院求学时的风流倜傥,英姿勃发?
提到卢娘子,何巍眼睛里都冒着怒火,张着嘴巴呜咽起来,胸前又流了许多口水。
另一个文弱些的书生叹气,“你有所不知,何兄已经和嫂夫人和离了。”
青衫书生:“嫂夫人为人勤俭持家,贤良淑德,何兄怎会与嫂夫人和离?”
文弱书生轻咳一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
青衫书生立马闭嘴,转而又问道:“何兄年纪轻轻怎么就中风了,大夫怎么说?”
文弱书生:“何兄昨夜喝多了酒,在院子里躺了一夜,冻成这样的,大夫说只能静养。”
何巍颤巍巍地抬手,指着隔壁的方向,“呜呜呜……”
青衫书生侧首,在柜子上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多谢何兄,你怎么知道我还未吃早饭?”
何巍摇头,继续指着隔壁呜咽。
青衫书生拿起旁边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用衣袖擦擦嘴,“还是何兄体贴。”
何巍目眦欲裂,“呜呜呜……”
蠢货,是隔壁贱妇害得我!
青衫书生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手,“何兄你现在不能说话,不如写到我手上。”
何巍眼睛一亮,吃力地抬手,手指在书生的手心慢慢地滑动,一字一句道:隔壁害我。
这一番动作,累的他满头大汗,口涎又淌了下来。
青衫书生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何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福祸相依对不对?你想说的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眼前虽处逆境,但你会继续不屈不挠,变顺境为逆境吗?”
青衫书生赞叹道:“何兄豁达,在下自愧不如,日后定会以何兄为榜样,多加学习。”
在场的学子们:“何兄心胸,非常人所能及,若不是一时误入歧途,日后必成大器。”
何巍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忙又把大夫唤回来,大夫诊脉后,吹胡子瞪眼道:“我早就说过,这病得平心静气地养着,不可动怒,这一晕,他日后再也无法开口。”
几人凑钱付了诊金,目光齐齐看向青衫书生,青衫书生轻咳一声,撇清干系道:“我也不知道何兄为何会晕过去。”
郗云河蹙眉,“罢了,让人通知他家人。”
从何家出来,一行人正准备回书院,却看到了姜闻音主仆从家里出来,青衫书生眸子一亮,拱手行礼道:“陆姑娘。”
姜闻音侧首看向他,从脑海里搜索出这人,屈膝还礼道:“原来是公子。”
青衫书生惊喜道:“姑娘还记得我。”
姜闻音:“不久前的事情,我当然记得。”
“在下姓……”青衫书生刚开口,他身后的同窗们便催促道:“快上课了,下午是杨夫子的策论课,迟了要受罚。”
“……”
他一脸无语,姜闻音觉得好笑,开口道:“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