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脆桃卡里
旁的富贵人家子弟,当街打杀了人,依然潇潇洒洒在外喝花酒,他晋珐是干不来那样的事。
但是若旁人都敞着肚皮走路,还引以为豪,他却老老实实系完最后一粒扣子,反倒叫人耻笑。
晋珐深吸一口气,决心要纠正自己的错误。
第二日,他没再迫不及待地出门去找云屏,而是在家温书。
反倒是云屏主动找上了门来。
晋珐听到下人通传,才去见她,看见她等在门厅里的身影,心中依然感觉到暖意和雀跃。
晋夫人说得不错。
夫妻相处,本就不该是一个人一直弯着腰,低着头。
偶尔让云屏来找他,这滋味也很甘甜。
但晋珐的脚步还是加快了几分。
他走进门厅里去,才刚迈了一只脚,便忍不住开口问:“屏儿,你有急事?”
他还是怕,怕云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出了什么事才找他。
好在,云屏并没说家中出事,她脸蛋有些娇红,眼神明亮地闪着。
云屏模样娇妍大气,神情生动时,不用盛装便好似能倾城,她的娇态,晋珐无论看多少次,眼神都还是发直。
楼云屏的确是有些兴奋。
她之前没有仔细认真想过与晋珐成婚后的日子,昨夜心血来潮,仔细想了想,居然触类旁通,列出了不少对未来的憧憬。
规划成婚后的生活,这是她整个少女时代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第一次想到了这些,楼云屏激动得像是第一次得到布娃娃的小姑娘,她越长大就变得越沉稳,已经是鲜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了。
可能跟她分享这些的人,只有晋珐。
她迫不及待想要拿来给晋珐看,结果一天也没见到晋珐的人影,才会找到了晋府来。
她招手叫晋珐过去,把手里的一叠纸塞给晋珐,叫他偷偷地看。
这里面的妄语,即便是给晋珐看,她都羞得不行了,可万万不能叫别人给看到了。
晋珐有些惊讶,接过去看。
楼云屏跟着楼父做生意,帮楼父管账,简单学了识字写字。
看她列出的这一二三条,晋珐初看是惊讶,越看,却越是忍俊不禁。
“一日三餐,不能忘记吃,有必要时,可加零嘴一到两次。”晋珐故意清了清嗓子眼,把她写的那些规矩念出来,差点没笑出声。
楼云屏急得打他,叫他闭嘴。
晋珐只好闷笑着,忍痛放过另外几条他觉得极有趣的不念,视线落到某处,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神渐深。
“……生孩子,至多两个,若是龙凤胎最佳。”
楼云屏眨眨眼,本不觉得这条有什么特别,可对上他看过去的暧昧目光,脸忽然红得更明显。
晋珐心情极好,视线一直滑到最后一条。
——婚姻之中,不能有第三人。外室、妾侍、通房、妓子小倌等等,都不可。如有违背,婚姻即刻终止。
第73章 红糖
晋珐目光顿了顿。
他笑笑,卷起那几张纸,收进衣袖。
弯下腰,低头朝楼云屏调侃道:“原来,屏儿今天巴巴地跑过来,是来给我下禁令啦?”
楼云屏脸还红着,认认真真地反驳他道:“不是,我写的这些,对夫妻二人都是起共同约束作用的,一个家里,当然要一起遵守约定才行。”
晋珐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日还是如往常一般,没什么区别。
楼云屏给了他东西后,便要走,晋珐拉着她不愿意。
这可是楼云屏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他还没高兴够,怎能这么快就放她走。
楼云屏疑惑地看着他:“可是,你还要温书呐。”
晋珐有口难言。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现在不好否认,简直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对于楼云屏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晋珐又有些不甘心。
或许是之前,楼家并不把这桩婚事放心上的态度让晋珐印象太深,他总觉得,楼云屏并没有那么喜欢他。
好像只是因为这桩婚事老是挂在嘴边,说得多了,她才渐渐当了真。
这种感觉如同茅草屋里漏的风,看不见摸不着,却从生活中许多缝隙里钻进来。
晋珐拉着她,忍不住问:“你见不着我,难道不会想我?”
楼云屏讪讪,没立刻答。
她性格好,到京城虽然不久,但也结识了附近不少朋友。
其中有一个姑娘,跟她性格特别合得来,叫做何金晶,也是附近一家商户的女儿。
楼云屏没事时,便和何金晶一起逛街闲聊,也很快活。
其实,想起来晋珐的时间,并不多。
晋珐看她摸鼻尖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问下去了。
再怎么问,大约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恐怕还会被气到。
要温书的借口已经说出了口,晋珐也不好再改口。
只好强行留着楼云屏,要她等自己背完一篇文章,再一起出去逛集市。
即便已经在心中想好,不要对云屏的事操之过急,要从容些放慢步调,以免显得他太过痴心。
但楼云屏的反应,让他还是不敢放得太慢。
毕竟楼云屏并不像别家的闺秀小姐,情郎说什么便是什么,会安安静静地等在一旁,还满心欢喜。
楼云屏等急了,或许真不会管他,自个儿玩自个儿的去了。
晋珐草草选了一篇文章,说是夫子要求要背的,其实他自己早就温习过几遍,已经背了个七七八八。
等当着楼云屏的面把全文顺畅背到尾,晋珐才假装从容不迫地起身,换了身衣裳同楼云屏出门。
彼时天刚擦黑,行情不好的店铺已经关了张,生意兴隆的铺子则华灯初上。
晋珐想给楼云屏买盒胭脂,左挑右挑,挑不中好的,楼云屏自己却不大上心,问就是这个颜色也行,那个颜色也不错,大多数时候,都探着脑袋左看看,右瞧瞧。
晚间点着烛火,颜色看不太分明,晋珐正眯着眼比对两盒唇脂,就听一旁的楼云屏声音清亮道:“哎,那个人是不是,谁来着,樊、樊肆!”
晋珐直起身看过去。
果然是樊肆。
他负着双手,站在一局棋前,似是正对着两个老头侃侃而谈。
晋珐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坊间多有这样的事,有个诨名,叫做棋局贩子。
就是拿出一副残局,自己不参与,招呼旁人来下,自个儿坐庄,赌谁能赢。
其实这种残局都是有窍门的,谁输谁赢,一开始就定下来了,摆局的人,无非就是耍点小聪明,赚点庄子钱。
这种随处可见的小赌局,不成气候,也为人不齿。
大多做此事的,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碌碌无为的年轻人。
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去哄骗旁人,以此挣钱。
早就听说,晋府有意断了樊肆的月例银子,想来这樊肆大约大手大脚惯了,突然间没钱花用,便用这等法子来骗钱。
若论嘴上的功夫,那樊肆倒是很合适这一行。
晋珐不屑,便没有多看。
最后把两盒唇脂都交给掌柜的包好,晋珐回头再去找楼云屏的身影,却找不到了。
楼云屏溜到了樊肆那边。
她多少觉得有点愧疚。昨天,她把樊肆误认为是来给晋珐贺生的人,她不知道那天也是樊肆的生日。
自己的生日没有人庆祝,还要给另外的人祝贺,换了是谁,都会觉得心寒吧。
她昨天问的那句话,无异于在樊肆身上再捅一刀。
不过,樊肆昨天倒似乎一点不高兴的影子都没有,还和她聊了许久。
她觉得樊肆说话很好听。
哪怕是和他聊一块饼干糕点,他也能说出许多有趣的笑话。
她跑到樊肆身后。
樊肆站在廊下,身后人来人往,他没注意到她。
楼云屏刚想开口,就听见樊肆在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因为你用左手下棋。”
“换手?换手也没用,你下一把会因为用右边鼻子吸气输掉。”
“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看棋啊!”
“哈哈,你看,输了吧。”
“……”楼云屏退了两步。
她昨天觉得谁说话好听来着?
这时候,老是输棋的那个大爷已经被樊肆给气得不行了,推开棋局站起来,把汗巾甩在肩上,苦大仇深地瞪了樊肆一眼,骂骂咧咧地说:“以后别再让我下棋时碰见你。”
那大爷走远了,樊肆耸耸肩,也要离开,却被一个年轻人冲上来揪住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