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脆桃卡里
沈瑞宇有些讪讪。
小时候,他的确爱闯祸,长姐常常维护他。
但后来,他为了讨长姐喜欢,一再收敛自己的性情,渐渐变成如今的模样。
可长姐似乎总还是只记得他捣蛋的时候,仿佛在长姐的记忆里,他永远只是个小孩子。
以前,沈瑞宇会为了这样的心理落差感到郁闷,甚至烦躁不已,但是现在他却再也不会因此难受。
沈瑞宇暗暗叹息了一声,半是担忧,半是释然。
沈又菊瞅了他一眼,像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外室,也不是什么能见光的身份,好在你对她也没那种心思,现在养着也不要紧。待你议亲事时,自然要将她赶走的。”
沈瑞宇呼吸微滞,闭口不言。
沈又菊徐徐开口说:“我这次来,还带了父亲母亲的一个任务。再过两年,你就及弱冠了,也该有一门正式的亲事。”
“你远在京城,父母也不便过多插手,便差使我来问问,你在京城这么多年,可有寻到中意的般配姑娘?”
沈瑞宇听到这个,心中烦闷,摇摇头说:“这事还不急。”
“不急,可也要筹划着了。”沈又菊说,“人一辈子,青春年华也没有多长。”
沈瑞宇只道:“再说吧。”
沈又菊也没有再劝,淡淡说了句:“瑞儿,你是沈家的男儿,担子都在你们兄弟几个身上,不可做出有损门风之事。其余的,姐姐也不多说,你心中有数便好。”
沈瑞宇心中渐渐紧绷,滞涩得仿佛变成了一块石板,无论如何都揉不散。
两人说完了话,沈瑞宇借口要忙,出门去透气。
长姐字字句句仿佛还在他耳边敲打,沈瑞宇深吸口气,压抑下心中念头,不愿再想。
沈又菊初来乍到,总有许多事要安排。
沈瑞宇忙来忙去,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天黑。
他习惯性提步往外走,却在门口不远处碰见了遥雪。
遥雪正巧从门外回来,看向沈瑞宇这边,咧开嘴一笑:“瑞哥,你这是上哪儿去?”
沈瑞宇语塞,最后只好说:“屋里闷热,我出来吹吹风。”
遥雪眉清目秀,笑得可爱,走过来揽住沈瑞宇的肩膀:“瑞哥,我上街买了收摊前最后一锅糖炒栗子,香得很,一起尝尝。”
沈瑞宇身形僵硬,无话可说,只好被他拉着进了屋。
好不容易,等遥雪伸着懒腰回房睡觉,沈瑞宇赶紧叫了人来,遣他去小院报信。
“看看玉姑娘怎样了,还有,告诉她我今晚歇在沈府了。”
沈府离小院有段距离,沈瑞宇在屋中一边心神不定地看着书,一边颇有些焦急地等着。
终于等到小厮回转来禀报,沈瑞宇殷殷望着他,想叫他快说。
“玉姑娘有没有不高兴?她怎么说?”
小厮支吾了一会儿,颇有些差使没办好的愧欠,说:“我到的时候,玉姑娘已经歇了,只有嬷嬷在。我对嬷嬷说了,嬷嬷就只道,知道了。”
沈瑞宇脸色黑了黑,低声嘟囔了句:“果然是没心的。”
“什么?”小厮没听清楚,还以为是对自己说话,伸着耳朵问了一句。
被沈瑞宇烦躁地瞪了一眼,挥挥手赶走了。
第二天沈瑞宇要上值,之后连着三天,都得待在大理寺。
再去小院时,好像都已经过了好长的时间了。
沈瑞宇匆匆忙忙赶过去,走到小院门口时,竟然有些许紧张。
他还记得,一开始他把玉匣放在小院,隔了很久才再过来,那时玉匣看他的眼神很陌生,好像只要分开一段时间,她就会忘记他。
沈瑞宇抿了抿唇,顿了一下,才提步走了进去。
他本以为,进门后会先看到仆婢,结果他第一个见到的,就是玉匣。她躺在藤椅上,在一个人无聊地翻花绳。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沈瑞宇心尖忽然颤了一下,悄悄走过去。
玉匣好像总是没头没脑地开心的,有时候会鬼精灵地冒出一两句叫人听不懂的话。
沈瑞宇从来没见过玉匣这样寂寥的样子,他既有些生怜,又有些怕打扰了这份寂寥。
玉匣听见脚步声靠近,便抬起头来看他。
树影照在玉匣的面颊上,精巧玉白的小脸,映出层层叠叠的翠意。
沈瑞宇刚想开口,就见她抬起一只手,刚编好形状的红绳散落。
玉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揉完以后,又看着他,才问:“沈大人?”
那声音绵绵的,带着午睡后未曾完全清醒的软糯。
沈瑞宇心中微动,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刚好到吃饭的时候,沈瑞宇留在了小院吃饭。
嬷嬷依旧在旁边服侍布菜,沈瑞宇莫名有些不大敢直面她。
因此在嬷嬷替他夹来一块牛肉时,沈瑞宇温声说:“辛苦。嬷嬷也去用饭吧,这里不用侍候。”
他这样客气,嬷嬷弯腰行了一礼,絮絮道:“谢大人。大人今日来的时辰早,想必是下值后就匆匆赶来,莫要忙坏了身子。”
沈瑞宇一顿。
从来都有人说,女子心细如发。
嬷嬷竟然记得他每日下值的时辰,沈瑞宇忽然想到,长姐来京城那日,他们寒暄时,他也曾对长姐说起过自己的日程。
那长姐必然能推算出,他这段时间没有立刻回府,说不定会继续追问他。
沈瑞宇心下有如铺了一层焦油,顿时有些灼烫起来。
不过,他还是好好地和玉匣一起吃了顿饭,才准备动身回府。
他不在小院住,玉匣虽然觉得打破了寻常的规律,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问,自己去洗漱了。
沈瑞宇走之前,叫嬷嬷把玉匣的妆匣拿出来。
他从里面翻捡了一下,有一个小荷包,看上去很新,没怎么用过,沈瑞宇猜测玉匣大约不喜欢。
那小荷包还挺好看,造型别致,像一个贝壳,上面缀着几粒圆滚滚的润泽珍珠。
玉匣在小院住着,沈瑞宇从没短缺过她的花用,玉匣不爱收着金子,觉得不方便,又危险,便用沈瑞宇给她的钱,七七八八买了许多首饰。
沈瑞宇同嬷嬷打了声招呼,说他将这个拿走了。
嬷嬷神色有些怪异,但她又哪里好阻止。
沈瑞宇将荷包揣在兜里,打算等会儿回去就把这个当做新买的送给长姐,解释说,他是在集市上逛得忘了时辰,所以才回来得晚了。
这其实是下下策。
但沈瑞宇知道如何应付犯人,却从未学过如何应付女子,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万全之策”了。
小院里,玉匣洗漱完出来,披着湿发,就听说沈瑞宇从她这里拿了东西。
玉匣脸色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小白手掌一摊,对嬷嬷道:“我的妆匣呢?快拿来,我要检查一下,他拿走了什么。”
嬷嬷赶紧把盒子递过去,告状说:“奴婢在旁边看着,大人拿走的是那个贝壳荷包,有珍珠镶边的那个。”
“什么?!”玉匣吃惊大喊,肉痛得不行。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荷包!
因为舍不得用,连多看一眼都怕看坏了,一直藏在最底下。
她不敢置信,赶紧翻看了一下,果然不见那只可爱的荷包,顿时如丧考妣。
玉匣磨着牙,伸手护住自己的妆匣,像是生怕又被谁抢了去,“大讨厌鬼!以后不要再放他进来。”
嬷嬷也是唉声叹气,沈大人真是的,难道他不知道,玉姑娘最护食。
他做什么不好,竟然要从玉姑娘这里拿东西。
第95章 荷包
沈瑞宇揣着东西回了沈府。
沈又菊刚吃过晚饭,在厅里坐着歇息,见到沈瑞宇进来,果然开口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瑞宇暗忖,还好他早有准备。
一边想着,一边走上前,将东西拿给沈又菊。
“去铺子里逛了会儿,不记得时辰,出来就看见天黑了。长姐,我带了这个给你。”
说着这样的谎话,沈瑞宇心中砰砰跳得激越,面上却还是分毫不显。
“你们京城的铺子是这样,不管白天黑夜都点着灯,进去简直要分不清昼夜了。”沈又菊感叹,伸手接过来,“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那个荷包虽没有精巧包装,但形状十分圆润可爱,上面镶着颗颗圆润硕大的珍珠,在暖黄烛光下泛着润泽光芒,很是好看。
哪怕是不擅珠宝妆扮的沈又菊也能看出来,这荷包定然是非凡之物。
收了好礼物,哪个会不高兴?沈又菊忍不住笑出来:“这样的好东西,你也挑得到?看来你在京城这几年,确实是长进不少。”
沈瑞宇略略心虚,瞥了那荷包一眼,匆匆移开视线。
“那长姐,我……先回房了。”
沈又菊嗯了一声。
她坐在灯下,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个荷包,遥雪经过看到,新奇道:“表嫂嫂,你何时爱上这些珍奇把玩了。”
“看看罢了。”沈又菊将荷包收起,淡淡看他一眼,“又去哪里贪玩了?你表哥叫你过来,是让你温书的,你倒好,成天到处乱跑。”
遥雪嘿嘿道:“总要有个适应过程嘛,还是表嫂嫂淡然,人如其名,哪怕到了繁华京城,也从来懒得出去瞧瞧看看。”
沈又菊扯了扯唇角,手指轻轻攥住裙摆上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