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脆桃卡里
胸膛里的跳动很激越。
他咳了一声,才发现喉咙憋得生疼。
谢菱蹲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她看看陆鸣焕,又看看他手里的耳坠。
陆鸣焕转过脸,把耳坠和一个钱袋一起递给谢菱身后的那个婢女。
“弄坏了,劳烦去给你主子换一对新的,我赔。”
他语气可亲,态度良好,环生没有多想,点点头,艰难地把栗子调整到另一只手上,接过耳坠和钱袋,往身后的巷子里跑。
她们就是在不远的铺子里买的,现在去,还能买到一模一样的。
谢菱侧身站着。
倒也不是没想过会在京城遇见陆鸣焕,毕竟黎夺锦也在这儿。
只是这也有些太突然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不像是偶然。
陆鸣焕看着她毛茸茸的圆脑袋,和纤巧挺翘的鼻尖,笑了笑。
“姑娘抱歉,这里人太多。”
他的语气里没有几分诚心。毕竟,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谢菱干脆背对着他,专心看向巷子口,等环生回来。
“姑娘,买个镜子吧?”一旁的摊主探出脑袋,声音沙哑地喊她。
谢菱在这儿站了挺久,也不好意思不买,低头掏钱袋。
但身后的陆鸣焕已经抢先付了,选了个花纹好看的镜子,递给谢菱。
“这也是赔礼。”他一直盯着谢菱。
即便他找了借口,他的过于主动也还是太过明显。
谢菱皱起眉,心中觉得怪异,不肯接陆鸣焕的镜子,也没有理他,当他不存在,有些焦急地等环生回来。
要不是怕环生找不到她,不敢乱走,谢菱此刻一定不在这儿站着了。
陆鸣焕从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眼见谢菱的态度,脸色渐渐沉下来。
“你很讨厌我?”
谢菱终究不愿意惹麻烦,应了一声:“不是,这位公子,我根本不认识你。”
陆鸣焕没再开口,谢菱不知道他作何反应,也并不打算回头看。
但其实陆鸣焕的脸色已经不再紧绷。
确实,他们并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或许她认识了他之后,就会改变态度。
陆鸣焕心里有些沉,像压了一块石头,但那石头又很软和,叫人不觉得着恼。
他不知道世上为什么会有跟阿镜这样相像的人,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的神情,还有细小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陆鸣焕原本只是想靠近她,看得更仔细一点。可是靠近之后,就好像主动踏入沼泽的人,不由自主地被拉着沉溺。
光只是看着她,陆鸣焕都已经觉得胸腔涩疼,那种抑制不住想要接近的冲动深深折磨着他。
可他们分明不相识。
谢菱又等了一会儿,环生终于出现在巷子口。
她很明显地变得欣喜,踮起脚朝环生招了招手。
陆鸣焕连这个动作都倍加珍惜地看着。
环生跑到近前,谢菱从环生手里接过她快要端不住的糕点盒子,又看到环生手里攥着的那个钱袋。
犹豫了一会儿,谢菱还是自己把钱袋拿了过来,交到陆鸣焕手中。
她跟陆鸣焕说了声再会,然后和环生并肩往人群深处走。
就仿佛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然后各自四散在人群中。
陆鸣焕血液里激起一阵阵的鼓噪,流向胸腔。
他没有再追上去,而是转身去马厩牵自己的马。
他又去了世子府,这回已经没有人感到意外。
最近这几日,陆鸣焕常常来找世子商谈。
但这一回,陆鸣焕却并不是为朝堂中的事而来。
他解下马鞭,将马交给门口的小厮。
然后只身走进来,看了黎夺锦一眼,就沉默着坐在旁边的凉榻上,双手撑在身后,失神地看着房梁。
很久很久以前,陆鸣焕就常常这样,有心事时就躲到黎夺锦这里,一声不吭地发呆。
那时黎夺锦总能很轻易地猜出他的烦恼,左不过就是陆父自己行为不端、却对他管教过严的那些事。
可现在,黎夺锦自认再也无法看透陆鸣焕的烦恼。
细长的凤眼瞥了瞥陆鸣焕,黎夺锦随口问道:“怎么了?”
陆鸣焕没有出声。
其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黎夺锦。
阿镜先遇上的是黎夺锦,可这回,她先遇上的是他。
他希望黎夺锦永远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陆鸣焕眨了下眼睛,看向黎夺锦。
露出了个痞气十足的笑,像是玩闹一般,说:“哎,接着说说你那个梦呗?”
黎夺锦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应。
半晌,带着些讽意说:“你不是不愿意听吗。”
陆鸣焕确实不愿意听。
曾经,他嫉妒黎夺锦能够梦见阿镜而他不能,后来,他又痛心黎夺锦沉溺于虚幻梦境,且告诫自己决不能像黎夺锦一样犯傻。
可是现在,陆鸣焕有了比梦境更真实的存在。
他甚至希望,黎夺锦能够继续沉溺在梦中,抱着那个梦境永远不要醒来,免得看见了其它的宝贝。
第115章 姐妹
陆鸣焕在榻上翻了个身,拉过一旁的竹枕抱在怀中。
虽然这个天气,竹枕已经有些太过冰冷,但刚好能调和陆鸣焕此刻隐隐发热的脸,不叫人看出异样。
他懒洋洋的,像是闲谈一般,对黎夺锦说。
“今天忽然有点好奇。不是我说,阿锦,你还挺能编的,上次你和我说了什么来着……”
黎夺锦眸色沉了沉。
他敛下眼睫,顿了顿,接过去一句。
“我说,我梦见我给阿镜取名的场景。”
陆鸣焕沉默下来,点点头。
黎夺锦的视线又看向了陆鸣焕,目光在陆鸣焕脸上逡巡着,像是在试探什么。
冬眠多时,黎夺锦又重新隐隐露出了毒蛇般的锐利。
“还有一次,我梦见,阿镜和你在街上骑马,那天下着雨,你们的马蹄踩着水,溅起水花。”
“咚”的一声,陆鸣焕歪了一下,手肘砸在凉榻上。
他明明坐得很稳,却不知为何会摔倒。手肘是脆弱的地方,砸那一下肯定痛得要命,但陆鸣焕脸色痴痴的,好似察觉不到痛。
“雨天……”陆鸣焕喃喃着,封存在脑海里的画面又随之复苏。
他不敢再听下去,推开竹枕站起来,给黎夺锦匆匆留下一句:“我先走了。”
黎夺锦看着他离开,没有留他。
目光却是一直跟在他背上,渐渐变得颤抖。
他为什么会梦见陆鸣焕和阿镜在一起的场景?当时,他分明不在。
人可以梦见自己没看见过的过往吗?
黎夺锦已经弄不明白了。那究竟是他自己通过阿镜的行踪想象的,还是……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黎夺锦脑仁刺痛,用力抵住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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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书房的灯亮着,不知谢兆寅是和谁在里面商谈。
谢菱忍不住走了过去,却没看见守卫的家丁。
她悄悄站在了墙根下。
她想知道谢兆寅的打算,但若是直接去问,谢兆寅定会敷衍她。
谢菱侧耳听了一会儿,这一次,书房内倒没有别人。
屋里只有谢兆寅和谢安懿的声音。
父子俩商谈着现今的局势,最后得出了结论。
“陛下今日宣布了暂不立储,这对我们而言,是最安全的。
“中秋围猎时,太子对我们有厚待,又对其他人恶行苛责,许多人都看在眼中,难免遭人猜忌。
“若在此时东宫权利更迭,就算新任储君不计较,也定然会有人煽风点火,挑我们的刺。
“如果能再过一阵,让所有人都忙着猜新储君是谁,冷了这阵火,谢家也不会待在那风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