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我手中有个胭脂方子,根据上面所说制出来的胭脂比各大都城售卖的胭脂都要好上几分。你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如今胭脂生意有多红火。我这回来,身上没带什么银两,估计是不够买我想要的东西。只有脑中记得那张胭脂方子,想用它换点银子。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那些个富裕城池里的胭脂生意有多好,那日松自然知道。
若是这胭脂方子真如她所说,比这世上所有的胭脂都胜上几分。那这里面的利润……
想着,那日松咽了口口水。
只是还维持着一点警觉,问道:“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卖?”
这话一出,阮觅便露出矜持的神情。
“我家中父兄世代为官,怎能与商贾混为一谈?”
话语间尽显自傲,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妥,阮觅又补充道:“自然,我没有恶意,也不是觉得商贾便低人一等。只是家中实在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那日松彻底信了,眼中渐渐染上兴奋,甚至还想坑阮觅一把。
“你先将方子拿出来我看看,是否是真的。”
“你看一眼记住了怎么办?”阮觅并不上当,而是从荷包里拿出一小盒古朴的胭脂。
“这是我从家中带过来的,你若是不信,不妨叫人试试。”
那日松还是不肯放弃到了嘴边的肉,可是一想起对方方才提及家中父兄时那骄傲的神情,琢磨一下,害怕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只能脸色微沉,答应了。
“那您想要谁来试试这盒胭脂呢?”阮觅不疾不徐问道。
按照接触后那日松透露出来的性格来看,他肯定不会随便让别的人来试胭脂。那这最后的人选,肯定就是……
“粟薇。”他朝帘子后喊道。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沉重的走路声。
帘子被掀起,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肚子却隆起,将厚实的棉衣撑起一个让人担心的弧度。
“你去试试这盒胭脂。”那日松命令式的语气,粟薇也没有反抗,沉默地走到阮觅面前接过那盒胭脂,准备自己拿到后面去。
两人指尖接触时,阮觅略略眯起眼。
很快阻止了她,笑道:“这胭脂之所以与别的不同,很大原因在于它的上状手法独特。这里只有我会,所有帮她上妆的人必须是我,不然不会有那种效果。”
“怎么上妆,你教会她,让她自己上妆不就行了?”那日松不愿意让阮觅跟在粟薇身边,皱着眉十分凶狠。
阮觅并不怕他,“现在咱们的生意还没谈成,我可不能让你学会了这手法。你要是不放心,待在帘子外面就是,我又不会对她做什么。不过你也别想着偷看学了我这手法去,有人盯着你的。”
权衡再三,那日松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离帘子离得非常近,时刻注意里面的动静。
他身边则站着陈章京,也牢牢看着他,绝不允许他偷看。
帘子后。
阮觅将胭脂打开,温和看着粟薇。
两人对视着,粟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轻轻颤抖。
在她极为明显的异状中,阮觅安抚地朝她点点头,随后将话题扯回了胭脂上。
意有所指。
“我听闻怀孕的人最好不要用胭脂,你真的愿意试?”
粟薇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用力得手都在颤抖。
她坐在那儿仰头看阮觅,眼中流露出痛苦,小心地摇头,口中却道:“没关系的,您开始吧。”
明明眼前一边摇头一边说着愿意的情况诡异,阮觅却像是压根没有看到一样,语气还是像刚进来时那般,温和带笑。
“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粟薇颤抖的弧度越来越大,摇头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双眼瞪大直直看着阮觅,反道:“喜欢。”
“好的,我知道了。”
这句话像是干涸已久后的第一场雨,落下的瞬间,让整片土地重焕生机。
也让粟薇浑身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
她压住喉咙里的哭腔,再开口时已经不带半点异样了。
“那就麻烦您了。”
两人的话完全没有可疑之处,帘子外的那日松神色终于变得自然。甚至开始和陈章京搭话,想要从他口中得知阮觅的具体身份。
可陈章京向来寡言少语,就算那日松说上一大通,他都不一定回上一句。
仅是站在那儿,便给人一种沉肃的压迫感。
渐渐的那日松也就止住了话,讪讪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阮觅带着粟薇走出来。
那张脸上打了胭脂,白里透红,就连眼尾都透着三月粉桃的色泽,美不胜收。那日松一下子就看直了眼。
心中对这个胭脂方子更加势在必得了。
看着他的眼神,阮觅也明白对方这会儿在想什么。她没有催促,而是很贴心似的将胭脂盒子递了过去。
“您可以慢慢想,这盒胭脂便当作今日的见面礼了。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那日松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说好。
隐晦地朝粟薇点了点头后,阮觅带着陈章京离开。
回了住处,其余人也都回来了。
他们打听的那些人,都还活着。而且确实都丧妻过,只不过有些人如今又有了新的妻室。
至于他们妻子的名字,和去世的年份,这些太过显眼的事情他们并没有问。
阮觅听过后,将粟薇的事情说了。
“她应该是听懂了我的话,只是更详细些的事情需要当面谈谈。你们能不能在不惊动那日松的情况下把她好好带过来?”
参加比试的十人中,自然有功夫好的。隐蔽身形,潜入普通人家中应该做得到。
陈章京和江连年都点头。
“那好,你们俩晚上一块过去,小心些。”
……
这一天,恢复了精力的苍国人四处乱转。还好巧不巧地总是跟在阮觅他们身后,一看便能猜出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只是今日重点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下午时只不过是故意出去晃悠而已。
苍国人跟了一下午,无功而返。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在黄昏的时候得到了阮觅他们曾经的那个线索。
最高的。
在这方面,苍国人显然并不蠢,不一会儿便知道这指的是一座山丘。
只是他们为了追上阮觅一行人的进度,压根不愿意等到晚上。在黄昏的时候就急匆匆决定动手了。
把人打晕之类的肯定会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于是格桑让队伍中长相姣好的女子过去和那个守山人搭话。
仅几句话的功夫,守山人便跟着她离开了。
格桑等人趁机进了山丘。
而苍国女子那边,她用自己迷了路当借口,想要守山人给自己指路。没想到对方竟然趁着她转身的时候想把她打晕。
好巧不巧的,这位苍国女子,在自己国家中也是个足以与男子一较高下的勇士,哪里会这般轻易就被偷袭?
她反手扣住守山人的肩膀,一脚彪悍地踩在他背上。将人压得惨叫连天。
“说出你的目的。”女子声音冷冷。
守山人一开始不愿意说,可后来痛的厉害,实在没忍住什么都说了。
听后,苍国女子脸色越来越沉。
……
黄昏过去,夜幕降临。
众人依旧聚在阮觅的房间里,即使不得不人贴着人坐,他们也丝毫不觉得挤似的,谁都不肯出去。
忽地,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三短一长。
阮觅站起身去开门。
陈章京走进来,身后是粟薇与江连年。
“怎么样?”阮觅放轻声音。
“没有人发现。”
“那便好。”
她看粟薇有些抖,便搀扶着她走进来,带着她坐在提前准备好的高凳子上。
“谢、谢谢。”粟薇紧紧攥着阮觅的手,手心冰凉一片,像是在奔腾的水流中惊恐地抓紧唯一的绳索。
阮觅顿了下,没有离开,反而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粟薇深深吸了几口气,开始说他们想知道的事。
不是因为阮觅身上有着令人信服的光环,正义凛然的气场,只不过是粟薇此时别无选择罢了。
她只能选择相信他们,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她将永远无法逃离这里。
“我原是苍国人,一年半前,家乡突然有商队驻扎。他们带来了许多新奇好玩的东西,我一时贪玩,回去的时候也晚了。赶回去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晕,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到了这里。”
“这个地方的人……”粟薇喉咙哽咽,几乎无法说出话。
阮觅小心地给她顺着后背,没有说话。有些事只能自己慢慢调整。
显然,粟薇是个坚强的女子。她捂住眼沉默一会儿,还是抬头继续道:“这个地方的人,都会从商队那里买人。每当商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便有很多女子被他们买下。等这个地方的女子再次不够的时候,商队就会继续从外面带人回来。”
即使早就猜到,阮觅也抿紧了唇。
披着一样的皮囊,下面却是腐烂的臭肉。
不是人,也没有资格被称为人。
“以前有人想要逃出去,可还没有出村子,就被抓住了。”粟薇眼中闪过惊恐,她不自觉的抓紧阮觅的手,指甲陷入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