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箜之伶/天予昭晖
别的妃嫔那里,去坐一会儿,跟她们聊上两句,他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娘娘们好不容易见一次皇上,千方百计想要留他下来吃个饭,甚至过一夜。
但皇上兴致不高,坐一坐也就走了。
最后他走到承乾宫来,看到胤禛和胤祐两兄弟在院子里玩雪。兄弟俩花了一下午时间,堆了大大小小一排雪人,甚至还有一条狗。
胤祐挨个给他们分配身份:“这是额娘,这是哥哥,这是小七,这是熹姑姑,这是白姑姑,这是孙嬷嬷,这是赵诚……还有这个,这是百福。”
百福趴在回廊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站起来摇头摆尾,胤禛挥了挥手,让它趴好别动。
康熙听了半天,脸色就沉了下来,走过去问儿子:“你这……”
老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后半句话没问出口。
胤禛拉着弟弟给汗阿玛请安。康熙轻咳一声,让两个儿子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七,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没有阿玛?”
胤祐奇怪:“阿玛又不住在承乾宫,为什么要有阿玛?”
康熙:“……”
他转身往正殿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朕不也时常来承乾宫住?”
小家伙眨了眨眼,三两步跑过去拉他的手:“阿玛要是喜欢,下次我去乾清宫堆一个。”
康熙想了想,那还是算了吧。乾清宫那么多大臣来来往往的,院子里堆个雪人,小家伙一定会放开嗓子宣传——这是我阿玛,你们说像不像?
帝王的威严何在!
皇贵妃做饭的手艺一般,主要迎合孩子的口味,偏清淡和酸甜为主。跟御膳房的没法比,但是她儿子就偏偏更喜欢额娘做的。
康熙坐在桌前,很明显要蹭这顿饭,皇贵妃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大乐意,主要是没打他的米。
今天应小家伙要求,皇贵妃也学着做了一下他们在江宁吃过的那道豆腐,食材的选择上有一些差异,因为有的菜南方有北方没有,但总的来说大差不差,是那个味道。
胤祐吃得很开心,让一旁伺候的太监给胤禛多盛一些:“这叫八宝豆腐,名字是阿玛改的。”
康熙想起来他们在江宁的那些日子,小家伙成天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
他龙体抱恙那几日,这小家伙上一趟街,还不忘在酒楼给他请个厨子回来,专程做这道豆腐。
然后,他就三天两头来蹭饭,多蹭几天发现,皇贵妃也不是每天都下厨,大多时候吃的也是御膳房做的,跟乾清宫的也没什么两样。
只有儿子提要求的时候,皇贵妃才会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别人都没有这个待遇。
哪怕皇上天天来,那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胤祐的好日子随着元宵节之后就到了头,吃过这个新年的最后一顿团圆饭,看过漱芳斋最后一场堂会,第二日一早,他便又要开始去乾清宫读书。
不过上学的第一天,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新年伊始,各地送来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需要花大量时间批阅,再同议政大臣商议。
因此,没什么时间关注他的学习。南书房每天各个时辰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胤祐每天只能去弘德殿学习,而康熙给他安排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师前来代课。
胤祐垂头丧气的坐在书案后面,一边扣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想:新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他还没回过味来,年就结束了。
他侧头往窗外看了看,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过几日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他真想亲手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飞得高高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羡慕才好呢。
这时候,有人从殿外进来。他脚步很轻,胤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
于是,那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
小家伙回过神来,惊讶的扑过去:“容若容若!怎么是你?”
纳兰抱着他:“皇上让我来教你认字,督促你练习。”
胤祐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摇头晃脑:“我不喜欢《三字经》,咱们学点别的吧。”
“你想学什么?”
胤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什么也不想学。”
纳兰抱着厌学儿童大笑:“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学我没法交差呀,多少学点儿,给个面子。”
他在七阿哥这里可有面子了,胤祐点点头:“行吧,我想学之前那你教我的那些诗词。”
“没问题。”纳兰将他放在书案后的凳子上,“皇上了交代了,之前学的《三字经》今天要默写一边。”
“啊?”胤祐嘟了嘟嘴,“还是要学《三字经》。”
“等你默写完了,咱们就开始学别的。”
在康熙眼里,他儿子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淘气鬼。因此,老父亲的教学就是按部就班,每天讲解几句三字经的内容,让胤祐复述内容,再把字过一遍,这就算学完了。第二天继续学后面的,内容相较于前一天,还得增加一两句。
对一个厌学儿童来说,这样的教学方式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因此他的厌学情绪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日益严重。
但是纳兰的教学却有所不同,他会根据学生的兴趣选择性的进行教学。从简单的唐诗宋词开始,引经据典,从作者生平讲到作品的创作背景。
在充分了解诗词含义之后,再回过头去背诵和学习其中的字,往往记得更快更牢。
胤祐喜欢听故事,往往听得入了神,不尿尿,不喝水,也不吵着要吃点心,许多时候,连下学的时间都忘记了。
亏得康熙怕他不好好学习,还专程让人搬了一座西洋钟放在一旁,说是时针走过11,分钟走到6的时候就能下学。
短短半个月,胤祐的认字能力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可以开始自己阅读一些简单的文章。
康熙对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对纳兰的教学成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夸他不愧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
对于纳兰而言,明珠的儿子可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甚至是他这些年来的一种负担。
但是给七阿哥讲学这些日子,确实勾起了他在国子监潜心进学的回忆。这些年,不如意十之八九,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份对经史子集最纯粹的追求和热爱。
康熙最后提了一句:“我知道,你和子清呆在朕的身边颇有怨言。”
纳兰赶紧躬身:“奴才不敢。”
大家都朝夕相处这么些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康熙知道他俩嘴上不敢,心里早就不耐烦了。
“等他回来,就给你俩安排别的差事。”
这话一年多前他就说过,但因为曹寅回家丁忧,他身边只有纳兰一个人,于是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想想,纳兰虚岁已经三十一了,这年龄也不小了。
容若等这句话等了太久,现在总算等到了,心里多少有些期待。
等康熙走后,胤祐立刻扑过去拉着容若说道:“容若容若,你想去哪儿?要不,我去求阿玛,让你做我的师傅好不好?”
纳兰摸摸他的头:“哪儿由得我选,皇上怎么安排,我服从便是。”
话虽这么说,他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学,不敢说外廷做官,至少也能入翰林院。
前些时候他跟随康熙南巡,顾贞观曾交给他一份一叠诗词稿,是江南众多名士为顾贞观所仿造的惠山听松庵竹茶炉题词赋诗,以记其事。纳兰将这些诗词稿刊成集,名曰《竹炉新咏》。
这就是他和曹寅、顾贞观等一众文人最喜欢做的事,希望能将前朝或是本朝文人名士所作诗词文章汇编成集,留存下来供后世学子研读,不至日久失传。
康熙现在倒是不担心胤祐的学习问题,他担心的另有其人。
六阿哥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二月初五,眼看没几天就虚岁六岁。
刚过了元宵节,康熙就把他安排到上书房进学,还专门指派了师傅。
这小子倒是和胤祐那个厌学儿童截然不同,听到要去上书房读书,开心坏了。
他早就在后宫呆腻了,六阿哥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想跟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呆在一处,想去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
阿哥所那边有现成的院子,本是之前给五阿哥胤祺准备的,不过皇太后执意将他留在宁寿宫住着,康熙也没有办法,正好空出来的院子留给了老六。
搬出后宫之前,康熙特意允许他回永和宫与德妃见一面。
德妃看到儿子心都碎了,这半年多来儿子长高了长大了,与她这个额娘也不那么亲近了。
她拉着儿子关起门来说体己话:“你搬去阿哥所之后,饭食茶点一定处处小心,以防有心之人。额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虽然胤祚跟胤禛关系不亲,胤禛也的确只把自己当做皇贵妃的儿子和胤祐的哥哥,但是他毕竟是德妃亲生的。
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来,额娘从未提起此事,就算她自己亲自设计将这件事捅出来,也从未认为四哥是她的孩子。
这让胤祚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若是额娘以后再生了儿子,那么弟弟会不会也成为她心中的那个唯一,而自己,说不定就变成了钮钴禄贵妃的孩子。
德妃见儿子不说话,又接着说道:“虽然大家都是兄弟,但你要记得,太子是贤德之人,他的人品学问都值得你学习。哪些人应该结交,哪些人应该保持距离,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其实德妃这话说得也没错,皇子长大了,势必要面临战队的问题。太子就是已经预定的未来大统继承人,不依附于他还能依附于谁。
这话她自然是不敢让康熙知道的,否则就不只是禁足半年那么简单。敢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褫夺封号,收回册宝都是亲的,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胤祚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指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听完他这些话,胤祚丝毫没有感动于额娘对自己的提点,反而很不耐烦。就连德妃想留他在永和宫留宿一晚也被他拒绝了。
然而,胤祚虽然学习态度积极,但是学习能力却差了些,就算是启蒙的《三字经》对他来说学起来也有一定困难。
康熙每日去上书房,负责给胤祚教学的师傅都会反映这个问题。帝王有一堆国事要处理,哪有空闲过问这些事情。给师傅下达了死命令,让他好好的教,三个月之后自己再来验收成果。教不好,自己领罚。
这段时日,皇贵妃惊讶的发现,他那个一提到读书就头大的儿子,竟然主动拿出了纳兰送给他的那一套《渌水亭杂识》。
不过这小崽子认识的字实在有限,他看书,李熹要时刻陪在一旁,他不认识的字,要随时为他答疑解惑。
不过,小家伙有一个很好的习惯,他会找一张纸,把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字写下来,然后用额娘叫他的拼音注音。
皇贵妃看到了,第二天就命人给他订了个生字本。想了想,干脆又让人给他订了个单词本,数学作业本,好词好句本……
纳兰的书虽然写得好,但是对于胤祐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实在晦涩了些,他看不懂。
于是,自学只坚持了短短半个下午,小家伙就果断放弃了。老母亲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堆作业本,一个也没能派上用场。
这天上午,因为康熙有出宫计划,纳兰需要伴驾。因此,胤祐的提前下学回到承乾宫。
平日他刚走进院子,就有不少人出来迎接他的,有时候皇贵妃也会从正殿掀开帘子出来。
今天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见他来了,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多余的话。
胤祐觉得奇怪,今日承乾宫的氛围不同寻常,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
他走向正殿,刚准备掀帘子进去就被旁边的白露拦下了:“七阿哥,您还是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
“哈?”胤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我回自己额娘的寝殿还需要禀报?”
白露低声道:“今日来了客人。”
她这话更是勾起了胤祐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客人这么神秘。
第65章
客人越是神秘, 熊孩子越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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