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箜之伶/天予昭晖
索额图出入太子的住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于是,赵诚催促胤祐:“主子,不早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这天下午不用练习骑射,胤祐本来又打算去凝春堂给太皇太后请安,顺带着蹭吃蹭喝。
人还没走出承露轩的院门就碰见了个熟人。
小家伙笑着跟人家打招呼:“顾公公你好呀!”
是康熙身边的太监顾问行。他也笑呵呵的弯下腰和胤祐打招呼:“七阿哥好久不见。”
胤祐问他:“你找我吗?”
这话问得有意思,人家都走到他院子里来了,不找他还能找谁。
“是是,奴才正是来找七阿哥的。”
胤祐点点头:“我要去给乌库玛嬷请安,你改日再来吧。”
“……”
顾问行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能没事跑到皇子居所来找他吗?那必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七阿哥竟然让他改日再来?
他倒是能改日,皇上能吗?
说完胤祐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顾问行赶紧过去拦住他:“七阿哥,七阿哥……奴才是奉皇上之命,召您去一趟澹宁居。”
澹宁居是康熙处理政务的地方,就跟乾清宫的南书房差不多。
因为澹宁居在东边,无逸斋在西边,中间隔着个前湖,还有九经三事殿,很远,若非阿玛召见他,胤祐一般是不会往那边去的。
小家伙只能改了行程,跟着顾问行去澹宁居见阿玛。
路上他还打听:“阿玛叫我过去,不是打算考我功课吧。”
顾问行忍不住笑道:“这奴才哪儿能知道呢,反正,刚才让太子过去是考了最近的学业来着。”
小家伙心里“咯噔”一下,最近几天都在忙着帮保泰抄书,觉不够睡,总在容若的课堂上补眠,严重拖慢了学习进度。
他临时抱佛脚,在心里默背最近学习的文章。
《尚书》背起来可比《诗经》和《论语》复杂多了,小家伙走进澹宁居才刚好把最近学的那篇《夏书-五子之歌》顺了一遍。
因为没有到无逸斋读书,胤祐平日没什么机会见到康熙。偶尔在凝春堂和集凤轩遇到,父子俩说不上多会儿话。
胤祐看到阿玛还是很高兴的,蹦蹦跳跳的就跑了过去。
抬头一看还有惊喜,他阿玛坐在龙案后面,身旁竟然站着曹寅。
胤祐更高兴了,正要开口,却被龙椅上的人瞪了一眼。
小家伙赶紧躬身:“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大概这儿子从小就没什么规矩,难得听到他主动请安,老父亲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
他招了招手:“小七过来。”
胤祐这才跑过去扑进他怀里,搂着他脖子撒娇:“阿玛,我都想你了。”
顾问行还站在门口,心里忍不住笑,来之前还说改日呢,这就想了。
改日是改日,想也是真的想。
康熙搂了搂儿子的肩膀,笑道:“小家伙长结识了。”
他还抬起头来,半是炫耀半是调侃的对曹寅说道:“你瞧瞧这胳膊,多壮实。”
曹寅也甚少见到他,那是真见不着,只能偶尔和纳兰喝酒的时候,听他说说胤祐的近况,然后再回去转述给李熹。
关键他也没亲眼瞧见,说不出个所以然,还得被李熹掀起一番。
这下好了,今儿可总算见着了这位小祖宗,回去也能在媳妇跟前好好表现表现。
他玩下腰,拿手指戳了戳胤祐的脸蛋儿,轻声问道:“傅先生凶不凶?”
胤祐噘嘴:“可凶了呢?”
康熙眸光一敛,斥道:“好个傅山,他敢凶你?”
“……”
胤祐和曹寅一愣,生怕皇上接下来说出什么治他罪之类的话来。
这人可是曹寅不知道顾了多少次茅庐才请来的,不能皇上一任性,就白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胤祐的剑术刚练了个入门,可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于是两个人都齐刷刷的抬看向康熙。
第99章
在两个人紧张的目光中, 康熙却叹了口气:“他凶你,你就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吧。或许是你做得还不够好?”
皇上装模作样的叹气,脸上还隐含怒容, 实则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胤祐:“???”
小家伙心里想:“怎么回事?阿玛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嘴上却没说什么, 回过头去, 与曹寅对望一眼。
他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康熙怎么可能看不到。
看到了他也没说什么, 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连你阿玛他都敢凶,何况是你呢?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你忍一忍。”
小家伙笑着点点头:“虽然傅先生凶了点, 但是他教得很好。”
曹寅问他:“那七阿哥有没有认真学习?”
“当然有!”说着胤祐还比划了两下,小手紧握成拳,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 猝不及防戳在曹寅的胸口上, 同时嘴里还发出“哈”的一声, 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曹寅很给面子的捂住了胸口,瞬间换上了一脸痛苦的神情:“好痛,臣好像受了内伤。”
康熙被这俩傻子逗得开怀大笑。皇上虽然贵为天子, 但每天能开怀大笑的时候并不多。国家大事劳心劳神, 大臣们党同伐异,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当做自己揽权的筹码,就没有几个真心干实事的, 他怎么笑得出来?
只有眼前这个小家伙能让他开心片刻,看着儿子无忧无虑的模样, 帝王也能暂时将朝堂上的烦心事抛到脑后, 好好的放松放松。
康熙揽过小家伙的肩膀, 让他转了半圈, 头朝向跟前的龙案。上面一叠一叠的铺满了宣纸。
康熙随意翻了翻,胤祐也跟着看了一眼。画的全是花鸟鱼虫,也有松柏梧桐、山川河流,甚至还有任务……不难看出,每一个种类都是成套的摆放在一起。
康熙看了一眼曹寅,颇有点不满意的说道:“这就是你准备了几个月的?”
曹寅愣了愣,有点委屈的说道:“这还不够啊?”
过年的时候,皇上带着儿子忽然造访曹家,吃了他一顿火锅不说,还给他派下个任务。
康熙喜欢赏玩瓷器,对历朝历代或官窑或民窑烧制的精品都有收藏和研究。
年轻的帝王意气风发,前些年受动荡的局势所限,御窑厂只能烧制一些祭祀和日常用品。平定三藩之后,大清帝国江山稳固,帝王也腾出精力来搞自己的兴趣爱好。
景德镇御窑厂本应由官府监管,帝王将之变为自己可以直接的掌控的内务府来监管,并且亲自筹划兴建,烧制皇家用瓷。
宫里头的文房用瓷太多了,帝王虽然喜欢,但时间长了总有些审美疲劳。于是,这次康熙要让景德镇御窑厂烧制一套生活用瓷。
康熙曾经命人仿制过大量宋代五大窑的作品,现在正是他一手开辟的天下盛世,他开始着手烧制一套属于自己的瓷器作品,光是确定主题就和曹寅讨论了好久。
曹寅给他来来回回给他提供了几十个备选系列,皇上眼界太高,没有一个能看上的。
他没看上,他儿子倒是替他看上一套。
就在康熙和曹寅两个人扯皮的工夫,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家伙,自己趴在御案上,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下。
挨个看过来,对每一个系列的画都很感兴趣,尤其感兴趣的是最后那一组画会图。
花一共有七八种,他认识荷花、菊花、梅花,当然也有不认识的。
小家伙一张一张拿起来看,不认识的就转过头去问阿玛和子清。
康熙怒斥:“五岳这个,上次笔筒就已经用过了,你还拿过来糊弄朕!”
曹寅很委屈:“这可不知五岳,太行、昆仑、祁连……加了好些呢?”
胤祐举着一张宣纸问他:“子清子清,这是什么?”
曹寅低头看一眼,摸摸他的脑袋:“七阿哥,这是石榴花。”
胤祐问:“几月开的?”
“五月吧。”
小家伙又转过头去捣鼓了一阵,他阿玛和子清继续扯皮。
康熙说:“还有这个,这什么,蛐蛐儿你都给朕拿过来了,还说不是糊弄?”
曹寅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开始耍赖:“皇上,您说的,要做前人没做过的。臣查阅了历朝历代的官窑,这个真没人……”
他话音未落,康熙随手抄起龙案上的镇纸要往他脑袋上砸,曹寅赶紧一闪身躲开。
这时候,小崽子又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张花卉图。
这次没等他开口问,曹寅就抢答道:“七阿哥,这是芙蓉花,十月开的。”
胤祐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他阿玛手里的镇纸,默默地转过身去,继续忙碌。
康熙问曹寅:“你说吧,选哪个。”
曹寅说:“那得看皇上中意哪个。”
说了等于没说。
康熙叹了口气:“山水就不挑了,文房做得太多,花鸟鱼虫又未免落于俗套。”
曹寅小心翼翼的反驳:“那也不见得,得看怎么用。”
两人讨论了一阵,发现胤祐那小家伙趴在龙案前半天没有动静。
本着“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的原则,两个人赶紧看过去。
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已经过了闷不吭声搞破坏的年纪。
胤祐对另外几个系列的绘画兴趣不大,唯独钟情于那几张花卉图。
小家伙把七八张图依次摆在桌上,从桃花到牡丹,再到石榴、荷花、菊花,最后是腊梅,中间还空出来好些。
有其中还有两张叠放在一起的,康熙和曹寅彼此对望一眼,一开始没太搞清楚这个分类的思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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