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箜之伶/天予昭晖
“说的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品行高洁。阿玛要做一套杯子,根据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绘制一种花卉和一首相应的词。六月是荷花,我就跟阿玛说选这句: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
太皇太后问他:“那你阿玛答应了吗?”
小家伙点头:“答应了,阿玛还夸我选得好!”
太皇太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好好,咱们小七可真是聪明,已经开始给他阿玛提建议了。”
小家伙给他阿玛提的建议可不少,他阿玛对他宠爱有加,只要是他提出来的要求,无不答应。
回宫之后,胤祐才发现一个问题,现在乾西五所已经住满了,就算是他想搬过去,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不过这不要紧,虽然搬出后宫的皇子越来越多,但是住的地方还是足够的。除了乾西五所,还有乾东五所。规格与西面是一样的,在前朝就是皇子们的住所。
现在也不需要改动什么,只要收拾收拾,就能直接搬进去。
既然如此,也不能胤祐一个人搬进去。于是,住在宁寿宫的五阿哥也搬进了乾东五所,还有之前和八阿哥住在一起的保泰,也一并搬了过来。
胤祐这个小家伙,在挑选院子的时候就为自己挑了最里面那一处。因为他一大早就要起来习武练剑,担心吵到兄弟们。
保泰一向粘人,于是挑了他旁边那一处。
五阿哥马上虚岁八岁半了,不可能一直住在皇太后的宁寿宫,迟早是要搬出来的。
康熙让他搬去乾东五所,他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抵触情绪,一来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皇玛嬷护不了他一辈子。
二来,乾东五所距离宁寿宫很近,他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
五阿哥怕麻烦,也不想多走路,于是就挑了距离宫门最近的那一处院落。
于是,他们仨个就这样住了下来。
康熙念及富兴盛年事已高,每日进宫出宫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干脆赐居大内“苑西”,跟高士奇做了邻居,免了他来回奔波之苦。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对傅先生的恩赐,这是对七阿哥的无限恩宠。
皇子粗略一数十好几个,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从学师傅和谙达,哪个有这样的待遇。
胤祐的剑法进步神速,一来是傅先生教得好,二来是这学生确实天赋异禀,不管什么东西,一说就懂,一学就会。
除了剑术方面进步很大,胤祐在其他方面也有了巨大的改变。但这些改变别人是不知道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本以为这些都是因为剑术的精进带来的变化,但是小剑灵非说这是他坚持不懈修习心法的缘故。
胤祐自己也很疑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以前在畅春园的时候,傅先生教完了胤祐习武练剑,在承露轩用过早饭,要么摆弄一下他院子里的花草,要么回去休息。
回到皇宫之后,他倒是不着急离开。
上午纳兰给胤祐上课,他便找个屋子睡上一觉,中午起来吃午饭,下午看胤祐读书练字。
胤祐一直是练的颜真卿的字帖,又经常受康熙和纳兰,以及多位上书房师傅的夸奖,就连高士奇也经常称赞他小小年纪,就得了颜真卿的真传。
高师傅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他这人情商高到了一定境界,在康熙跟前拍马屁总能拍到万岁爷心坎里。
他称赞七阿哥的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以证明胤祐的字练得着实不错。
在这一点上小家伙还是颇有些自信的,毕竟是抄书抄佛经练出来的,无论是大字还是小字,和他的兄弟们比起来,那都不是一个境界。
于是,他得意洋洋的把自己刚写好的字拿给傅先生看,乖乖巧巧的站在一旁,等着被夸奖。
谁知道,傅先生只是粗略一扫,便把那一页轻飘飘的纸,放回了桌上,并且对小家伙的字嗤之以鼻:“这些的什么?我家狗刨的都比你写的好。”
“???”
胤祐震惊的看着他:“我不信!”
傅先生哼笑一声:“爱信不信。”
“除非……你去把你家狗牵过来,让它刨给我瞧瞧。”
“……”
这要求着实有点为难人了,傅先生瞪他一眼:“狗在老家,早已经入了黄土。”
小家伙摊手:“那就是死无对证咯。”
傅先生负手站在桌前,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忽然问道:“你跟一条狗比什么?”
胤祐撇了撇嘴:“不是你说你家狗刨的都比我写的好吗?”
傅先生铺上一张新的宣纸,拿镇纸压好,又吩咐他的徒弟:“过来给为师研墨。”
小徒弟听到“为师”二字很开心,一旁候着的富敦
本来要上前为主子代劳,却被胤祐拦了下来。他自己走到桌前,捧着砚台认真的为师父研起墨来。
傅先生对此颇为满意,提笔便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胤祐见他运笔潇洒恣意,动作大开大合,光是看他写字都觉得赏心悦目。
等师父写完了,小家伙低头,意外的看到了“率性而为”四个大字。
“……”
别的老师教导学生都是敏而好学、孜孜不倦、业精于勤、程门立雪。
到了这位傅先生可倒好,他鼓励学生率性而为。
其实胤祐早就知道他师父与别人很是不同,别人推崇程朱理学,他偏偏不屑一顾。
别人要求尊师重道,要有治学严谨的态度,他却时常跟胤祐这个六岁的小娃娃拌嘴。
两个人在相处中没大没小,互不相让才是常态。
胤祐低着头去看他的字,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围着书桌转了一圈,抬起头来看向师傅:“你你……”
“话都不会说了?”
“不是,”胤祐挠了挠头,“看过师父的字,我再也不敢说自己写的是颜体了,你才是颜真卿本卿。”
傅先生往旁边站了一步,屈起食指在桌面上轻扣两下,示意小家伙赶紧练字。
胤祐冲他嘿嘿一笑:“我觉得你家狗刨的应该是比我写得好,只可惜它走得太早……”
“废话那么多,”傅先生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到书桌前,又替他换了一张纸,顺手拿过砚台开始磨墨,“还不赶紧练!”
胤祐拿着笔,脑子里都是他刚才“率性而为”的四个字,竟然有些不知如何下笔。
这时候,傅先生却在一旁说道:“作书要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
胤祐迟迟下不了笔,他有点理解不了师父这四句话的意思。
小家伙抬起头来,师徒俩对视一眼。傅先生又接着道:“作书就跟做人一个道理,追求的是大巧若拙、含而不露。”
“宁可丑陋不堪,也不可能奴颜媚骨取悦于人。”
“宁可支离破碎,也不可轻佻浮华。自然萧疏的意趣,远胜品性轻浮之举。”
“去掉你那些自以为是的雕琢,学一学其他稚童是如何写字的。”
“……”
被他这样一番教训,胤祐差点就不会写字了。硬着头皮写出来的东西,果真结构支离,毫无美感。
小家伙握着笔,心情有些沮丧。傅先生低头瞧了一眼,却满意的点了点头,掷地有声的说出一个“好”字来。
“……”
胤祐充满疑惑的看着他:“师父,你说作书与做人一个道理。”
傅先生点点头:“是我说的,怎么了?”
“宁丑毋媚。”
“!!!”
一旁的富敦听得瑟瑟发抖,回家之后把今天胤祐和傅先生的一番对话复述给纳兰,并且还加上了自己的担忧:“我真是替七阿哥担心。”
纳兰问他:“你担心什么?”
富敦说:“我担心,傅先生被他气出个好歹来,明儿一早就不去了。”
纳兰大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这你倒是不必操心,七阿哥越是这么说,傅先生越是喜欢他。”
富敦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正是傅先生欣赏的率性而为。”
端午节这天,上书房休息一天,康熙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太庙祭祖,晚上又在乾清宫准备了家宴。
胤祐前一天晚上就回到了承乾宫,因为第二天早上不用大清早起来练剑,小家伙终于有机会睡了个自然醒。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眼睛一闭,一睁就天亮的感觉。
头天晚上皇贵妃叫下人准备了包粽子的材料,小家伙又开始报复性的熬夜,跑到小厨房去挨个巡视了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白露就奉皇贵妃之命,把七阿哥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小家伙抱着枕头不撒手:“白姑姑,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露笑着说道:“那可不行,哥儿昨天不是说了,要和娘娘一起包粽子吗?娘娘可已经在小厨房等着了。”
“一小会儿,真的只要一小会儿就好啦!”小家伙赖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连眼睛都没睁开,小脸红扑扑的在枕头上蹭啊蹭,表达自己没睡醒的不满。
白露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儿上,十分为难的说道:“那行吧,就让哥儿再睡一会儿。我去给您打洗脸水,一会儿可真的要起来了。”
胤祐嘴里哼哼两声,也听不清说了什么,扭头就睡了。
皇贵妃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准备包粽子。承乾宫十几个宫人,全都围过来帮忙。
胤祐在床上赖了半个时辰,可算是起来了。刚迈进厨房眼睛就亮了起来。
桌上摆着煮熟的红豆、大枣葡萄干。还有皇贵妃自制的卤肉、咸蛋黄、火腿等食材。旁边十多个宫人紧锣密鼓的忙碌着,不一会儿就包好了一大堆。
灶上一口大锅正烧着水,包好的粽子直接下锅煮熟,然后捞起来晾凉。
小家伙活儿没帮着干多少,一个上午就吵吵着要吃要吃。
皇贵妃问他:“宝宝,你说甜粽子好吃,还是咸粽子好吃?”
小家伙眨了眨眼:“额娘觉得呢?”
“我喜欢咸粽子。”
小家伙又转头去问白露:“那白姑姑觉得呢?”
白露笑了笑:“奴婢偏爱甜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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