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箜之伶/天予昭晖
康熙、曹寅和胤礽此时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家伙的脸上,见他原本开心得像个小傻子,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固,而后露出惊讶之色,眼里充满了害怕与自责,不知道内心又上演了一场何等精彩的大戏。
小家伙忽然就抱住了阿玛的胳膊:“别打别打,他不是故意的,原谅他吧。”
康熙皱眉;“不是你让打的吗?”
“我……”小可爱把脸埋在阿玛胸前,闷闷的说道,“我只是吓唬他一下。”
康熙轻抚他的后背:“说打的也是你,求情的还是你。”
胤祐靠在阿玛胸膛上,向曹寅伸出手:“我只说轻轻的打,没说用棍子打。”
曹寅拉着他的小手,肉嘟嘟的又白又软,掌指关节处有圆圆的凹陷,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指。
康熙扭头去看他,笑得颇为得意:“怎么样,可爱吧。哦!你没有。”
曹寅失笑,不知道儿子多有什么好炫耀的。
过了一会儿,皇贵妃回来了,身后的宫女端着几样清粥小菜。看到床边几个人正陪着皇上闲聊,看着精神倒是好了一点。
康熙下床来到桌边,胤祐也跟了过来,趴在桌沿看看砂锅里的小米粥,又看看碟子里的几样小菜。
皇贵妃一看他这个垂涎三尺的样子就知道,小家伙这是又饿了。
他才刚用过晚膳不久,小肚皮还鼓鼓的,指定是不能再吃了。可让他站在旁边看着,又不给他吃,一会儿该要哭起来,少不得挨顿打。
于是皇贵妃打算叫赵诚进来,把七阿哥带去别处玩。
曹寅见皇贵妃回来了,他也不便留在这里,便主动站出来:“不如让奴才带七阿哥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让曹寅和小七两个人一唱一和逗的,康熙现在感觉状态好多了,看着瓷碗中一清二白的蔬菜粥,小碟里红红绿绿的凉拌菜,似乎也有了些胃口。
他便挥了挥手:“去吧,别太晚,早些送他回去休息。”
“是。”
曹寅带着胤祐出来,深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曹寅为他系好披风,带着他走过长廊,穿过拱门,往后院那边去。
胤祐好奇的问:“咱们这是去哪里?”
“带你去一个地方。”
胤祐立刻来了兴趣:“好玩吗?”
曹寅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怎么好玩。”
胤祐:“……”
他跟着曹寅来到后面的别院,穿过池塘、花园和假山,来到一处亭子前面。
那亭子旁边还有一棵大树,繁茂的枝桠伸展开来,密密实实的罩在亭子上方。
曹寅问他:“七阿哥,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胤祐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曹寅仰起头,一阵微风袭来,树上泛黄的枝叶便簌簌的飘落下来:“这是楝树,在我四岁那年,我父亲上任江宁织造,我们全家便跟随他来到这里。”
他带着胤祐走进亭子:“就是那一年,他亲手种下这棵树,后来树长大了,我也长大了,他便在树下修了这亭子,平时就在这里教我读书习字。”
这听起来是个温情又悲伤的故事。曹寅虽不是嫡出,但他是长子,自幼聪慧过人,别人口中的天才,一直以来曹玺都以他为骄傲。
世人只知道纳兰成德十八岁考中乡试,却不知和他同一年考中乡试的还有十五岁的曹寅。
十五岁的少年独自回京,何尝不是意气风发,希望能在科举之路上一步步高中,然后出仕为官。
不过就在他考中乡试的第二年,康熙却将他留在身边做了銮仪卫兼正白旗旗鼓佐领。在外人看来,他小小年纪便受到康熙如此恩宠,那是何等荣耀。
可谁又知晓,不能以科举正身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纳兰尚且能进士及第,而他,一辈子只能□□新觉罗家的奴才,不过是个弄臣,名不正言不顺。
纳兰不愿入值扈从,曹寅又何尝愿意给人当十年小跟班。他的郁郁不得志一点也不比纳兰少,但纳兰是贵公子,有任性表达自己不开心的权利,他没有,他只是个包衣奴才,蒙受皇恩,每天还得对着万岁爷笑脸相迎。
月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撒下来,斑驳的光点落在曹寅身上,他就站在亭中,面容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却英姿挺拔,长身玉立。
他说的这些往事,胤祐听得很懵懂,也正因为他小孩子听不懂,曹寅才说给他听。
自从昨晚江宁重逢,胤祐就感觉曹寅身上的气质和以往在京城大不相同,今晚更是觉得他透出来那份阴郁一点也不比容若少,只是他平时隐藏的太好了,不轻易将自己的内心拿出来示人。
胤祐转到他的身前,攀着栏杆手脚并用的站上去,然后失去重心,一下子扑到曹寅身上。
这可把曹寅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将他接住搂进怀里:“七阿哥,我跟你说,你要是摔了,你阿玛能让人拿着棍子把我打得皮开肉绽。”
胤祐嘿嘿的冲他笑,小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脖子,其实也吓得不轻,不过已经安全的落入了子清的怀抱,他瞬间就把刚才的惊吓抛到脑后。
“子清……”
小家伙靠在曹寅肩头,轻声叫他。
“怎么了?”曹寅给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帽子和披风。
胤祐挺直了脊背,小手捧着他的脸:“你别跟容若学。”
“哦?”曹寅奇怪,“我跟他学什么?”
胤祐嘟嘴:“别跟他学不开心,学点好的。”
曹寅笑道:“他有什么好的值得我学?”
胤祐想了想,这个问题有点难,他想不出,但是仍在努力。曹寅抚了抚他的眉心:“想不出就别想啦,或许他这人就是没什么可取之处呢?”
胤祐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
曹寅也有些好奇:“什么?”
“他长得好看啊!”
“哈哈哈哈哈哈!”曹寅抱着他,刚才的阴郁心情一扫而光,笑得停不下来,“怎么?七阿哥是嫌弃我长得没他好看咯?”
胤祐立刻挥舞双手:“没有没有,你也好看!”
他俩都是康熙身边的门面,能不好看吗?
曹寅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胤祐偷偷地看他,小心翼翼的补充道:“但我觉得容若更好看。”
曹寅:“……”
“哼!”曹佐领生气了,“他一个看马的有什么好看?”
“切!”二人身后忽然又传来一声嗤笑,随即被胤祐鉴定为更好看的那个人说道,“你一个抱狗的,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曹寅转身,二人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对方十年前刚入宫的样子,一个看马,一个抱狗,马曹狗监共嘲难,青葱往事,如今想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胤祐歪着脑袋问:“什么叫看马的,什么叫抱狗的。”
两位銮仪卫互相在一个三岁多小皇子的跟前,揭露对方的黑历史,最后还是纳兰败下阵来。
毕竟他是真的在御马监当过马曹,而曹寅只是给康熙抱了一下狗,自嘲是狗监罢了。
正好,今夜纳兰在这里,曹寅便让下人点灯,又取来文房四宝摆在石桌上:“既然来了,为我做点事吧。”
纳兰笑着看他:“做什么?”
曹寅将胤祐放下来,接过下人递上来的一卷纸,展开来给纳兰看,那是几幅画,绘的都是他们所站的这一处楝亭,下面的署名都是名满江南的文士。后面还有几首题词,其中就有顾贞观的名字。
纳兰抬起头来看向曹寅:“这……”
曹寅笑得有些含蓄:“这座亭子和这棵楝树承载了许多我和他的记忆,我想以这样的方式纪念他。”
这个“他”指的是他的父亲曹玺。
纳兰点点头,拿起笔,先为他的《楝亭图》写下一片题跋《曹司空手植楝树记》,后又作《满江红》题咏。
其中一句“更凤毛才思,登高能赋。”才是他对抱狗的曹寅最中肯的评价。
胤祐虽然很努力的站在一旁观看,可是他不识字,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容若写的什么。
后来曹寅把那首《满江红》念了一遍,他才默默地记在心里。
等纳兰写完,时辰已经有些晚了。曹寅想起康熙的吩咐,便催促道:“赶紧的,把这个小祖宗送回去休息了。”
纳兰洋洋洒洒为他写了一首词和一篇小作文,到现在茶都没喝一口,他就要送客了。
“曹荔轩,咱俩的情谊就到这里吧,以后再见全当不认识。”
曹寅笑:“行呀,你先把七阿哥送回去。”
纳兰瞪他:“你自己怎么不送?这不是皇上交给你的任务吗?”
“你顺路,省得我多跑一趟。”
胤祐站在他俩中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悄无声息的从石凳上下来,自己迈着步子往亭外走:“别送啦,我自己回去,就不劳烦你们二位啦。”
哎呀,小家伙生气了,曹寅让小厮把东西收好,跟纳兰两人赶紧追上去。
秋高气爽,月朗星稀,草丛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虫鸣,三个人并排走在花园里。
胤祐先举起左手拉了拉曹寅,又举起右手拉了拉纳兰,抱狗的和看马的同时牵起他的手。
不一会儿,在小可爱的要求下,两人又同时握住他的胳膊,让他双脚悬空,架着他往前跑。
小家伙开心得飞起来,越玩越兴奋,回到他与皇贵妃所住的院子门口,帽子也歪了,披风也松了。
曹寅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胤祐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曹寅笑道:“以前啊,成哥儿给自己的词集起名《侧帽》,你知道为什么吗?”
胤祐没听过这个典故,不懂,于是摇了摇头,很配合的问:“为什么?”
“因为他也认为自己长得好看,自诩侧帽风流的独孤郎。”
“找打!”纳兰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过去。曹寅赶紧往旁边闪躲开。
胤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侧帽风流又是怎么回事,他发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李熹一直在等胤祐回来,听见动静便迎出院子,差点跟躲闪不及的曹寅撞了个正着,赶紧闪到了一边。
曹寅退后两步,大大方方的说了句抱歉,又和容若一起,向小家伙告别,二人便一同走了。
待他二人走远,李熹才站出来,赶紧拉了胤祐往回走,忍不住轻声数落他:“跑出去这么大晚上才记得回来,看一会儿娘娘不打你的小屁股。”
胤祐却抬起头来,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她:“熹姑姑,你好像又脸红了。”
李熹面无表情的牵着他往屋里走:“没有。”
这时候孙嬷嬷也从旁边迎了过来:“哥儿可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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