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月去
门外张绪守着,金庭硬闯了进来,她是长公主的人,没人敢拦,天边又滑过一道白光,金庭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公主……”
容姝道:“请赵大夫,快去……”
她感觉身下有什么流出去了,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金庭转身要走,容誉道:“站住。”
“阿姐,你肚子里的是耶律加央的野种吗,那个女子护着的那个也是对不对,只是那个野种已经死了。”
容姝和耶律铮说过,他舅舅是个了不起的人,现在却叫他野种。
容姝道:“阿誉,我求求你,叫赵大夫来……她就是个孩子,生下来就把她送走,不会威胁你半分的……你是她舅舅啊……”
容誉蹲下来,握住了容姝的手,“我不是舅舅,那是你和耶律加央的孩子,不一样的,阿姐,你忍一忍,疼过了就好了。”
金庭想往外跑,只要把赵大夫喊来就有一线生机,可是,还没走两步,她胸口就凉了一下,低头看,是一抹银白色的剑尖。
雷声轰鸣,容姝好像看见了耶律加央,又好像看见了乌音珠,可睁开眼,只有花纹繁复的纱帐。
赵大夫不见了,金庭也不见了,伺候的人是脸生的丫鬟,容姝摸了摸肚子,岗尖也不见了。
丫鬟端来一碗药,“公主,先把药喝了,喝完药,身子就能好了。”
容姝把脸转向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誉来了,他道:“阿姐,你不喝自有人喂你,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换下的那个人,自然没有命活。
容誉了解容姝,她心软,不会忍心的。
可容姝连自己都救不活,哪儿管得了别人,她一口药都没喝,最后是容誉让人趁她睡着硬喂的。
药,养身子的汤,一直到了八月份,容姝身子都没好,下床都是件难事。
容姝想过,一头撞死,或者找条白绫,可是那么多人看着她,她想死都不行。
而另一边,平阳侯府二小姐和当朝天子的婚事被人议论纷纷。
赵颜兮时常进宫,盛宠不衰,她听说了容姝的事,只叹了句可惜,当初她要是没去和亲,一定能有个好归宿。
赵颜兮道:“希望她能想通。”
丫鬟恭维道:“皇上可是为了姑娘跟长公主动了手呢,皇上真宠姑娘。”
听说公主府半夜端出来好多血水,容姝应该伤的不轻。
赵颜兮摇了摇头,“她毕竟是皇上的姐姐,又为大楚百姓做了那么多,希望都能好好的。”
*
很快就到了秋日。
落叶萧萧肃肃,容姝被关在了公主府,有棱角的柜子都被包上了,屋里没有刀,吃饭睡觉都有人看着。
上好的药吊命,太医院的太医日夜守着,鬼门关的人也能拉回来。
她听说丞相病了,是因为赵颜兮要嫁人了,可谓用情至深。
容姝望着西北方,这个时候乌迩该冷了,不知道耶律加央有没有被子盖。
看了一会儿窗外,就有人拿着披风过来,“公主,该回去休息了。”
这是金丝雀,笼中鸟,外面人都说皇上喜欢赵姑娘,可是皇上每晚都来公主府,十里红妆,一切都是给公主准备的。
有些羡慕,又觉得公主有点可怜,生而为人,谁愿意做鸟呢。
容姝看着丫鬟,恍惚之间记起了金庭玉阶还在的时候,那两个傻姑娘……
“我要见容誉。”
容誉来的很快,容姝对他道:“何时成婚,嫁衣准备好了吗?”
容誉又惊又喜,又喜又怕,“阿姐,你想清楚了!”
容姝点了点头,“嗯,想清楚了,怎么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虽然怪你见死不救,可那毕竟是耶律加央的孩子,你有你的苦衷。”
不等容誉说话,容姝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赵颜兮?”
容誉笑着道:“阿姐放心,我不会让她再碍你的眼。”
只有“容姝”不在了,“赵颜兮”才能活下去,那种人,一把火烧了才好。
容姝神色漠不关心,她点了点头,“你安排就好,我不喜人多,不用这么多人盯着我。”
容誉有些犹豫,他不放心,怕容姝骗他。
“阿姐,你病着,我不放心。”容誉小心哄着,“等进了宫,还住绮兰宫好吗。”
容姝点了一下头。
看着的人没有少,反而更多了,容誉疑心病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卸下心防。
好在,喜轿里只有她一个。
她和耶律加央都没有穿红衣,拜堂成亲,今天能如愿了。
她十六岁时和亲远嫁,离开故土,终此一生,都回不去故乡了。
容姝摸了摸手腕上的串子,耶律加央肯定还在等着她。
第六十七章 回乌迩的第八天她就是容……
景和七年,七月二十一日,楚皇大婚。
娶的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
传闻这位赵姑娘容貌姝丽,有六分像晋阳长公主,是难得的好福气。
可她出嫁那日,长公主府走水,把府上烧了个干净。
赵颜兮靠在柜子前,周围是舔舐的火苗,屋里浓烟滚滚,门窗被锁紧,门外还有人看着,她试过,逃不出去。
拍门,也没人理,屋里还有点茶水,她把水倒在衣服上,捂着口鼻,争取一点喘息的时间。
她要死了。
赵颜兮没有比任何时候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快要死了。
怎么要死了,她等着出嫁,容誉对她说,安心在侯府准备出嫁,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她就等着,绣嫁衣,一件一件数她的嫁妆,结果醒来的时候到了长公主府。
外面有喜乐声传进来,今天本是她成亲的日子。
赵颜兮有点怕,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出嫁的是她,容誉要赐容姝毒酒,可在公主府的却是她。
她来过公主府一次,所以认得这里,那么大的公主府,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
赵颜兮把脸埋进膝盖,容誉说过要娶她的,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的弦绷断,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十五岁时,在宫宴上遇见了容誉他们,容誉,徐景行,陈洺之对她很好,好到不像对一个刚见过一次面的人。
她也疑惑过,直到陆昭云告诉她,容誉他们对她好,全是因为她长得像容姝。
那时,容姝已经离开五年了。
赵颜兮嫉恨过,也争过,可活人争不过死人,也争不过离开的人,容姝对他们很重要,慢慢地,赵颜兮不再想这件事,反正这辈子,容姝回来的机会渺茫。
而她会如愿嫁给容誉,成为大楚的皇后。
后来容姝回来了,跟她想的一样,大楚的长公主不再那么雍容华贵,看她的目光有恨意,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恨意。
容姝恨她,恨所有大楚人。
她满目沧桑,明明才二十三岁,可目光却像个老妪,像将死之人,她在宫宴上故意遇见容姝,毫无意外可言,容姝罚了她。
容誉为了给她出头,还去了公主府。
听人说那天晚上,容姝流了很多血,太医院的太医轮番诊治,才留了容姝一条命。
所以,为什么在长公主府的是她呢。
她不会自己来公主府,是容誉把她绑来的,那现在坐在喜轿上的,准备出嫁进宫的人是容姝吗。
她这一生,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赵颜兮不想死,她宁愿不做皇后,也不想死去,她用力拍着门,“救命,救我出去!”
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呼救声,终于来了一个人,赵颜兮吸了好几口浓烟,屋里的纱帐,柜子全着火了,她用沾湿的衣服捂住口鼻,但还是被热浪和浓烟呛得咳了好几声,“我要见皇上,让我出去!”
门外的人晃了晃门锁,赵颜兮还听见伺候的下人说:“太傅大人,这是皇上下的令,您别让老奴难做。”
陈洺之拍着门,然后一把拽住了下人的衣领,“钥匙,把钥匙拿来!”
哪儿有钥匙,钥匙不在他身上,皇上存心让赵姑娘死,谁敢拦着。
“太傅大人,您回去吧……”很快,下人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陈洺之愣了一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里面的是赵颜兮?”陈洺之问:“可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
下人快喘不过气来了,屋里赵颜兮还在哭叫,他点了点头,“太傅大人,这都是皇上的意思……”
陈洺之手一松,这里面的是赵颜兮,外面嫁人的难道是容姝。
怎么会是容姝,他脸色白了一瞬,匆匆忙忙地往外走,他以为皇上要容姝死,他还不懂,为什么他能为了赵颜兮做到这种地步,容姝去和亲,又回来,没有一件事是她想做的,如果里面的人是赵颜兮就解释的通了。
他们是姐弟,容誉怎么能这么做,陈洺之脚步飞快,他心跳的也飞快,他想看看容姝是不是好好的,他怕容姝存了死志。
她这一生太苦了,他会带她走。
喜乐声震天,所有人都在庆贺皇上的婚事,皇上继位七年,七年不选秀,他们大楚打赢了乌迩,终于有了皇后了。
陈洺之快马加鞭,终于在宫门处赶上了迎亲队伍,他是当朝太傅,当街纵马拦了未来皇后的喜轿。
乐声停了一瞬,可张绪抬抬手,又重新回到了该回的曲调上。
张绪道:“陈大人这是作何,马上就是吉时了,耽误不得,您可别让咱家为难。”
陈洺之下了马,喜轿的帘子随风晃动,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洺之问:“轿子里的人是谁?”
张绪:“圣上和平阳侯府二小姐的婚事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