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淮晓色
这句话说完,谢云殊垂首应是,神情平静,但景曦看他的神色,分明有极清淡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出来,并不张扬,却像是生晕的明珠般,难以忽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同学特别能干!明天开始搞事情~
第70章 回京 ·
“散朝————”
朝会已近尾声, 殿中群臣依次序而立,静寂无声。当太监总管梁平长声喊出散朝二字时,群臣纷纷俯首行礼, 随后潮水般依次退出大殿。
出了殿门,不少朝臣脸上情不自禁地浮出松了口气的宽慰来, 仿佛逃脱了一场灾难似的。
现在御座上这位皇帝是个性情和软的君王, 但太子死后, 熙宁帝一改温吞的作风,下狠心处置了不少臣子,就连几位国公老臣, 也栽了个大大的跟头,虽说自这次处置之后,熙宁帝就解除了对朝臣的禁足,重新恢复了朝会,也没有格外刻薄疾言厉色,但朝臣们无一不是提心吊胆,不敢松懈——别的不说,镇守南州辉日关的郑蝉,到现在熙宁帝都没松口放他回边关。
郑蝉心事重重地走下殿阶, 一旁的老友见他郁郁不乐,低声安慰道:“荆狄不是易与之辈, 皇上早晚要松口让你回去,边关大军坐镇,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你且放宽心!”
“我不是为这个发愁。”郑蝉长长吐出一口气, 眉心紧蹙,“我担心的是潇潇的婚事……前几日。”他将声音压得极低, “进宫面圣时,梁平出来送我,问了一句潇潇的年纪,说到了婚配的年龄。”
友人轻嘶了一声。
他们在朝为官多年,最知道谨言慎行的重要性。梁平身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不会多说一句没用的话,但凡他开口,话中多有深意。
问及郑潇潇的年岁,这当然不会是梁平的自作主张,而是熙宁帝的意思。
在成年皇子均有正妃,郑潇潇的身份又不可能做侧妃的情况下,皇帝问及郑潇潇的婚事会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可奈何。
郑潇潇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因为跟着父亲在南州长居,还没有定下婚事,这并不是个秘密。如果放在平时,还能抓紧时间趁着熙宁帝没挑明,给郑潇潇定下婚事,偏偏昭文太子刚死不到一个月,储君薨逝算是半个国丧,这时候订婚,简直就是嫌命长。
郑蝉步履沉重地往外走去。正在这时,友人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太监总管梁平的徒弟四喜正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个少年公子,杏色团领白玉发冠,桃花眼眸神清骨秀。
别人倒也罢了,郑蝉却对这张脸十分熟悉,禁不住一怔:“楚公子?”
少年正是楚霁。
身为国公次子,晋阳公主亲信,楚霁与许多朝臣相熟,他一路走过来,朝臣纷纷驻足和他打招呼。
“楚公子回京了?”
“是。”楚霁微笑道。
但为什么回京,他却一概不答,只笑着敷衍过去。一直到了郑蝉面前,他才站定脚步,笑吟吟道:“郑大将军!”
郑蝉颔首,问:“你这是奉命回京办差?”
楚霁点头一笑:“替公主回京送信——郑大将军,许久不见,改日上门讨一杯茶喝。”
郑蝉一愣,随即点头:“扫榻以待。”
楚霁不动声色地在熙宁帝的人面前,将要拜访郑蝉一事过了明路,才笑道:“面圣要紧,先走一步。”
“他怎么回京了?”友人疑惑道,“难道晋阳有变故,还是真如皇上所说,晋阳公主要回京了?”
郑蝉顿足凝望着楚霁的背影,眉头没有丝毫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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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熙宁帝迫不及待地道,“将信呈上来,晋阳都说了什么?”
楚霁从善如流地起身,恭敬道:“公主精心挑选了给皇上的礼,还有一封信,令臣护送上京,不得有丝毫懈怠,如今将信和礼物呈到皇上手中,也算不辱使命了!”
熙宁帝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道:“你一路上京辛苦,该赏。”
他话没说完,一眼扫到信中内容,顿时变了脸色,神情微显激动,匆匆将信翻看一遍,大笑起来:“好!好!真是喜讯——梁平,立刻将信给贵妃送去,让她与朕同乐!”
楚霁不失时机地插口道:“臣上京前,公主还曾笑言,待小主子平安出世,要随景姓,请皇上赐名呢!”
熙宁帝果然更加喜悦:“晋阳有心了,朕这些儿女里,只有晋阳最得朕心,这个孩子来的也巧——到时候待孩子出世,若是子,就封国公,若是女,就封郡主!”
齐朝公主的儿子很少有获赐爵位的,女儿多半能得一个县主的爵位。景曦一向得熙宁帝青眼,她早就猜测过,自己如果生个女儿出来,一个郡主的爵位不成问题。但此刻熙宁帝显然喜悦至极,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甚至连儿子也要赐予国公爵位。
楚霁连忙道:“臣代公主谢圣上恩典。”
熙宁帝的愉悦几乎要从眼底漫出来:太子之死不但严重打击了他,连带着后宫前朝都蒙上了一层阴霾。景曦的孩子来的恰如其分,正好填补了空缺,带来的惊喜将熙宁帝心头的阴翳冲散了一半。
“好,好!”熙宁帝喜不自禁,又细细问了半晌景曦的情况,说的嗓子干渴才停下来,背着手在原地踱步两圈,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府歇息,过两日贵妃兴许会召你入宫问话。”
楚霁道:“启禀皇上,公主命臣带了两箱礼给贵妃娘娘,另有一名公主贴身侍奉的女官,皇上召她陪贵妃娘娘几日,细细查问公主的情况,岂不更好?臣毕竟只行幕僚之事,公主的事未必事事清楚。”
熙宁帝果然大悦,颔首道:“好,那就将那女官召进宫来!”
“那女官现下就在殿外等候。”楚霁道。
熙宁帝道:“召她进来,稍后朕命人送她去柔仪殿。”
一直像是隐形人一样站在门外的青衣女子拎起裙角踏进门来,走到大殿中央拜下身去,一举一动仿佛尺子量过一般,极其标准,一望便知,这样标准的礼数,是从宫中出去的宫人。
“平身。”熙宁帝随口问,“叫什么名字?”
青衣女官面容平凡,一举一动却从容得体至极:“奴婢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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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元初留在宫中之后,楚霁径直出宫,乘车往国公府去了。
楚国公今日正好告假在家,没能在皇宫中遇见楚霁,他消息灵通,也已经知道楚霁回京一事。于是当楚霁回府时,就看见父母弟妹全都在正院里,一见他进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楚霁:“……”
“儿啊!”他离京许久,国公夫人早抑制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之情,还没等楚霁俯身行礼,已经扑过去将楚霁拉住,“你为什么总不回家,娘想你想的心里发慌!”
楚霁费力地从母亲的手里挣了挣,没挣动,又不敢用力推拒,只得苦笑:“儿子不孝,让母亲伤心了。”
国公夫人一片慈母之心,拉住楚霁就不松手,絮絮叨叨说着对次子的想念,就连楚国公连连干咳,都没能打断国公夫人。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二公子大驾回府,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楚霁一怔,回头看去:“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这一章本来挺长,但是实在写不完了,先从这里断开,剩下的明天一起发,大概六千字起步~
第71章 搞事 ·
来人正是楚国公世子, 楚霁的嫡亲兄长楚霖。
看到兄长的瞬间,楚霁难得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惊愕之色。他下意识望向楚霖拄着的拐杖,以及他明显有异的左腿。如果不是楚霁应变极快, 几乎就要脱口问出来了。
见楚霁看向自己的腿,楚霖的脸色更加难看, 冷哼一声:“你不是晋阳公主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吗, 怎么晋阳公主没回来, 反把你遣回来了?”
“好了!”楚国公夫人忙插进两个儿子中间打圆场,“霖儿,你腿脚没好, 快回去躺着,大夫说了你如今不能久站。”
楚霖的脾气坏了不少,连母亲开口都没能阻止住他,他看向被楚国公夫人挡在身后的楚霁,见他杏衣玉冠,风姿翩然立在那里,有如芝兰玉树,恼恨嫉意再忍不住:“还是说,晋阳公主有了驸马, 就用不着你了!”
此言一出,顿时人人变色!
无他, 实在是这话太过阴损,直言楚霁与晋阳公主的风月传闻,不但是诽谤皇族,更将楚霁讥讽为晋阳公主的入幕之宾。
晋阳公主景曦和楚霁的风月艳闻在京中传的时候不短, 私底下不乏戏谑笑谈。但无论是真是假,这话都不该从楚霖口中说出来!
“大哥慎言!”楚霁几乎立刻变了颜色, 冷声道,“此等诋毁公主清誉之言,大哥怎敢出口!”
楚霖还待再言,楚国公已经大步上前,抬手一掌抽来:“孽障,不敬公主,辱及手足,这就是你的教养?”
楚国公出手很重,楚霖原本腿就有疾,当即站立不稳,往后踉跄一步,重重摔倒在地。
“霖儿!”国公夫人惊叫一声,想上前扶起长子,却被楚国公挡住。
楚国公满面怒色,道:“你也不必再顺着他,这几日家中上上下下倒像是都得罪了他一般,再纵下去,祸从口出,剩下那条腿也不必要了!”
一句话将国公夫人堵了回去,楚国公扬手道:“将大公子送回去悉心照料,不准他擅自出门,如果再有照料不周之处,全部拖下去发卖。”
跟着楚霖来的那些侍从们吓得畏畏缩缩,立刻冲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楚霖扶起来:“大公子回去吧,大公子走吧!”
楚霖试图反抗叫骂,然而楚国公神情冷厉地站在面前,侍从们生怕被发卖,动作极其敏捷,半扶半押地将他弄了出去。
正院里一片寂静,楚霖被扶出去时尖锐的叫骂言犹在耳。楚国公面色铁青,国公夫人眼中含泪,庶子庶女们站在一旁努力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父亲。”楚霁唤了一声,“这是自家,大哥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只要不传出去就无妨,还是先让弟妹们坐下。”
楚国公面色微缓,回头看了一眼庶子庶女们,对楚霁道:“扶着你母亲去坐下,一路辛苦,先用些点心,你母亲已经命厨房准备饭菜了。”
“谢母亲关怀。”楚霁笑道。
国公夫人方才初见次子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她望一眼长子离去的方向,既不忍心责怪遭逢祸事的长子,又心疼一回家就被当面讥讽的次子,左右为难。见楚霁笑,也跟着挤出笑容来:“娘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和娘客气什么?”
楚霁知道母亲心绪不宁,好言好语安慰了国公夫人几句,待她稍稍解颐,又同弟妹们打了招呼,一一送了礼物。
楚霁少年离家,只和一母同胞的兄妹熟悉,这些庶出弟妹们其实并不太认得。但他做事一向面面俱到,一一应付下来,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其实连对方的名字和排行都记不住。
国公夫人早盼着次子回来,一场午宴准备的十分精心。可惜被楚霖一搅合,十分的喜庆变成了八分的尴尬,草草吃完之后,国公夫人还想拉着楚霁叙一叙话,楚国公已经起身道:“二郎,你跟我来书房。”
楚霁应了一声,随父亲进了书房。
刚一落座,楚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父亲,大哥的腿是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兄长因太子一事被牵连,削去官职遣回家中,可不知道兄长居然连腿都出了问题。
提及此事,楚国公也禁不住叹气:“你大哥因着昭文太子,下狱待了几天,其间和人发生了冲突,伤着了骨头,又没有及时医治,现在情况不太好,请了医官来看,只说养着,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要看运气。”
这下楚霁终于明白了楚霖的恶劣态度所为何来:齐朝有规定,袭爵者不得有身体残障。倘若楚霖的腿难以恢复,不要说未来的官位,就连板上钉钉的未来国公之位也要飞了!
如此一来,相当于前途尽毁,再无出头之日。心高气傲的楚霖如何能忍。他若没了资格,世子之位会顺理成章地移到楚国公的嫡次子——也就是楚霁身上。
怪不得他会冲楚霁口出恶言。
“原来如此。”楚霁道,“等过些时候皇上消了气,父亲去宫中请位太医给大哥诊治,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不会有事的。”
虽然楚霖确实很惨,但楚霁莫名其妙被攻击,心情也不会太好。若非楚霖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楚霁定然要私底下回敬对方点颜色看看。
楚国公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又伸手拍了拍楚霁的肩膀,“你大哥口出恶言,委屈你了。”
“大哥无端遭祸,心气不顺可以理解。”楚霁善解人意地点头。
“对了。”楚国公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霁没想隐瞒,反正过两日京城中贵胄都会知道:“公主有了身孕,要往宫中报信,正好我听说大哥出了事,就接下了这桩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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