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姒锦
白马扶舟嘴唇颤抖着。
望着她笑,无力地嘲笑。
时雍看着他逼视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试图还原场面与他对质。
“你说,你做这些是为了我。你要娶我做夫人,还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与你一同看这天下……”
白马扶舟闻言,一直笑,声音幽幽冷冷,“这话倒是不错。”
扑!那柄插在他胸口的长剑又往前送了半寸,握剑的人是赵胤。
“闭嘴!”他冷冷看着白马扶舟痛得几近晕厥的脸,一把将刺入他胸膛的剑抽了出来。
“止血!”
时雍看着他身上那血窟窿般的伤口,本能地想要为他止血。蹲身下去,她看了看伤情,从怀里掏出赵胤赠送的金创药,抖在伤口上。
赵胤眉头蹙了蹙。
“死不了。”
时雍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剑尖直接透胸。这哪是死不了?分明是很难活下来。
这群黑衣人武艺高强,最紧要的是下手毒辣,酷爱耍阴招,赵胤带来的锦衣卫虽是不少,可他们总想抓几个活口审问,如此一来,竟是缠斗了许久。
白马扶舟被医官抬出去后,东厂番役这才退出战斗。
谢放杀出人群,走近赵胤。
“爷,你怎样?”
赵胤:“无事。”
谢放松口气,看了看身穿大红衣裙的时雍,皱眉道:“东厂那些人,怎么处置?”
赵胤沉默片刻。
“缴械不死,反抗者,格杀勿论。”
顿了顿,他又沉声吩咐。
“白马扶舟之事,不可走漏风声。”
谢放拱手:“明白。”
这场厮杀持续了约摸一个时辰,等锦衣卫援兵赶来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天已然黑透。
天神殿身处之地,是城外的一个破庙,暗道入口就在菩萨宝座下方。
锦衣卫围剿了“天神宫”,除了那些研究毒药的设备,还在里面发现了囤积粮草和兵器的几个大仓库,以及一箱子龙袍、凤冠等物。
可是,等清点物资时,独独不见时雍之前见过的那些成品药物。
这天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除了白马扶舟事发,“天神殿”暴露,一代大侠飞天道人也死在这个寒冷的晚上。
他身上的伤太重了,混战之时,他又被邪君的部众刺了一刀,等时雍带着子柔和石落梅去找到他的时候,老人已是奄奄一息。
“师父。”
石落梅重重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徒儿来迟了。徒儿有悔啊!”
在石落梅的哭声里,飞天道人吃力地把子柔的手放到时雍的掌心,请求地望着她,只见嘴唇翕动,未闻声息。
时雍无声地冲他点头。
老人欣然一笑,与世长辞。
“师父,师父,你睁开眼看看徒儿,师父,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石落梅跪行到老人身边,抱住老人摇晃着,大声呼叫。
然而,
飞天道人至死没有看一眼他当女儿般疼惜过的石落梅。没有憎恨,也没有原谅,也没有半句遗言半声交代给她。
子柔咬着唇不停哽咽,就是哭不出声来。时雍将她搂在怀里,慢慢拍着她的后背,转身看着石落梅。
“石姑娘,当着你师父的面,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
石落梅苍白的面孔如同死灰一般,含泪的双眼直直望着飞天道人,空洞、绝望,还有无边无际的痛苦。
“你说。”
时雍垂下眼皮。
“你老实告诉我。那个人,那个你宁愿用性命相护的男人,是不是白马扶舟?”
石落梅慢慢转头看着她。
“白马扶舟是谁?”
时雍神色微动,“就是现任东厂厂督,那个被我一剑刺穿胸膛的男人。”
石落梅垂下眼皮,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她幽幽开口。
“是。”
时雍淡淡道:“你师父就在面前,望你所言,句句属实。”
石落梅突然跪直身子,面对着飞天道人,缓缓竖起两根指头。
“我千面红罗石落梅,当着恩师飞天道人之面起誓,所言句句属实。那个人正是白马扶舟。”
时雍望着她,眉梢紧拧,“指使你杀张捕快一家九口的人?”
石落梅:“是他。不过不是指使,是协助。杀徐晋原、杀张捕快,是为我报仇。”
时雍哼了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我再问你,水洗巷那夜,你扮女鬼出现,与我交手的黑衣人是谁?”
石落梅:“是他。”
时雍:“天寿山你扮女鬼现身,他曾助我一臂之力……”
石落梅:“是他。当日他是想试迷魂之毒,你不是差点就没了神识么?”
不是差点,是确实如此。
时雍冷笑一声,“那他助我们东缉事厂围剿娄公公,又抓了你。这是为何?”
石落梅身子突然绷紧,吸了吸鼻子,慢慢扭头看着时雍,脖子发出嚓嚓的声音。
“我亦不知。现在想来,兴许是我暴露太多,对他造成了威胁吧?他需要献出我,来保全他自己也未可知?”
说罢,石落梅苦笑。
“其实那时,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不知他的真实名字。”
时雍沉吟许久,“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石落梅闭了闭眼睛,“你说。”
时雍冷声问:“诏狱杀时雍的人?”
石落梅轻声一叹:“是他。”
第293章 终是错付
“当真是他?”时雍盯住石落梅的眼睛,搂着子柔肩膀那只手仿佛僵硬一般,冷得几乎动弹不得。
在诏狱里的死亡经历是她刻在她骨子里的恐惧。那种无助的,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漫过头顶时,无法呼吸,无处躲藏,一点点感受死亡到来的滋味,记忆深刻。
而那个为她带来恐惧记忆的人,居然是白马扶舟。
时雍内心有疑惑,可从石落梅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更多的感觉是遍体生寒。差一点,这辈子又死在同一人手上。
无端的怒火由心中升起,时雍望着石落梅,冷笑出声。
“他当真是太监?阉了,还是没阉?”
石落梅微微一怔,苍白的脸蛋儿突然浮起一抹红韵。
“你怎会以为,我能得知?”
石落梅说着垂下眸子,小声道:“我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他救过我,帮过我,有恩于我。他有他的抱负,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如此而已。”
时雍扫向她低垂的眼眸,勾勾唇,“你不喜欢他?”
石落梅抬头看来,嘴巴微微启开,想说什么,视线复又落在飞天道人的尸体上。
“喜欢又如何?终是错付。”
————
长夜未眠。
天亮时,京师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淋得人睁不开眼。
一场冬雨一场寒,天气似乎更冷了几分。
赵胤寅时传信到宫中,奏明皇帝,卯时便得到光启帝的口谕——抄家。天还没有亮开,白马扶舟的住处就被锦衣卫查抄了一遍。
白马楫是长公主义子,原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二十年过去,除了长公主自己,恐已无人知晓,长公主当初为何会收养一个小太监为义子,不过从白马楫府上的情况来看,这个厂督大人是当真富甲一方。
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字画古董,数不胜数。可是,这些东西最多能说明白马楫得势,无法说清他和邪君一案是否相关,没有明显的证物。
细雨停下时,赵胤带着时雍到了白马扶舟的府邸。
占地比无乩馆更大,处在闹市,却不失清雅。只是,今日的厂督府不见昔日荣光,人还没走近,便能听到女子的哭声,与天空飞过的寒鸦声连成一片,极是凄恻。
时雍看着院子里穿着单衣下跪的几个女子,挑了挑眉。
“太监还有这么多女人?”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赵胤抿了抿唇。
“侍女。”
时雍此刻对白马扶舟只有愤怒没有好感,闻声讽刺地嗤一声。
“衣着华丽,娇艳如花,岂是寻常侍女?”
赵胤面无表情,“寻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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