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子金三
张氏还不知当初铺子被砸的内情,看到秦遇回来笑道:“你同窗来了。家里地方窄,都不能好好招待他们。”
秦遇眼皮跳了一下,不是怕,而是气的。刘家人居然还敢登门。
他们一行去了后院,刘童生对秦遇拱手,秦遇侧身避开,虽然他们都是童生,但是刘父的年纪摆在那里。秦遇可不想给人话柄,留下自大狂妄的印象。
刘父见状心里一动,目光直视秦遇,上下打量。
按理说,年少成名的人都会有些傲气,那是少年意气,非轻易掩饰的住。
可他观秦遇,不骄不躁,见到他们也是面色淡淡。
刘文杬反而沉不住气:“爹。”
“住嘴。”刘父毫不留情呵斥。
“你做的那些腌臜事还能瞒天过海不成。”刘父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背,力道之大,听得人都跟着颤了颤。
刘文杬早没了先前的风光,脸颊红肿,疑似被人打过,这会儿被亲爹一巴掌拍了个趔趄,那架势要给秦遇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秦遇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及时拦住了刘文杬,然后又“力气不足”带着刘文杬向旁边摔去,刘文杬伤上加伤,惨叫出声。
张氏和刘父赶紧帮忙,把两人扶起来。
外面偷看的人群也吸了口气,一是觉得刘父太暴力,二是更加深了秦遇瘦弱书生的印象。
秦遇:………
没办法,小地方瞒不住事,张氏一个寡妇带着童生儿子,实在打眼。这会儿又来一对读书人打扮的父子,实在引人好奇。
张氏知道铺子上有人偷看,她也不撵,还巴不得人看,到时候这些都是人证。
她跟儿子做事光明磊落,从来没有见不得光的事。
张氏劝道:“有话好好说,别伤着孩子。”
刘父眼眶一红,哽咽道:“张嫂子,是我教子无方,我愧对你啊。”
张氏更懵了,“您在说什么。”
刘父掩面,但声音却不小:“日前您铺子上可是有人闹事?”
张氏脸上的笑容慢慢滞住,“是有这回事,您说起此事是为何?”
刘父忽然出手,一巴掌扇在刘文杬脸上,怒嚎:“都是这个孽子。他受了旁人挑拨,与秦小童生有了龌龊。”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恨他那表兄平日里混惯了,目无法纪,肚子里就一点江湖义气,闹着给这孽子出头,才……才有了那荒唐事。”刘父甩袖,别过脸去,一副羞愧见人的模样。
铺子上围观人群:嚯!
秦遇眸中一沉,藏在袖中的手都攥紧了。
好一出避重就轻,各打五十大板。刘父这话出来,刘文杬的歹毒都变成了小儿打闹。
张氏冷不丁听闻缘由,下意识看向儿子。
秦遇不动声色过去,把她挡在身后,朗声道:“您言重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刘父哭声一顿,似乎不敢相信秦遇这么好说话。
谁料秦遇跟着道:“刘文杬入学比我早,却将心思花在旁处,进度缓慢。冷不丁见我刻苦,心中自然慌乱。”
“秦……”
秦遇压根不给刘父说话的机会:“在私塾的时候,刘文杬故意折断我的毛笔,撕扯我的功课,但是他还小,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也能理解。”
刘父心里咯噔一下,一时竟然不能分辨秦遇有心还是无意,“秦……”
然而这次他的话又被张氏打断,张氏面颊抽动,胸口剧烈起伏着,对刘父冷声道:“对不住,我刚刚想起家里还有事,请你们离开。”
刘父急了:“张嫂子,我今日来是为了补偿。”他匆忙掏出钱袋子递给张氏。
张氏看也未看:“这是我家,请你们离开!”
刘文杬终于反应过来,忙道:“爹,秦遇说谎,我是折断过他的毛笔,但是他后来害的我被夫子打手心。”
秦遇凉凉道:“你被打手心,难道不是因为你未完成功课。”
刘文杬一时语塞。
可只有那么一次,他只折断过秦遇一支毛笔,那毛笔粗糙的给他,他都瞧不上,可是没两天他就被收拾了。
刘父脸色扭曲,恨不得把儿子揍一顿,无奈今日已经落了下风,他不敢多留,把钱袋子放在凳子上就带着儿子走了。
张氏拿起钱袋子直奔里正家,当着众人的面交了银钱,道了原委,就匆匆走了。
这事交给里正处理最好不过。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眼角湿润,深吸了一口气,愣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其他人想宽慰两句,但一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只觉得,这刘家实在太不要脸,盯着孤儿寡母欺负算怎么回事。
秦家窄小的院子里,秦遇看着天空出神,若刘家真心道歉,做出赔偿,他和他娘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可道歉都还耍心机,就别怪他不客气。
第28章 解决
张氏在自家的铺子前驻足,看着熟悉的地方,一时竟然难以上前。
这么久了,她满心以为遇儿在私塾过得好,若不是今日刘家父子来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受欺负。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张氏愧疚的想。
来回奔跑,令她两鬓的碎发垂落在脸侧,给那张忍受风霜划过的脸添了几分狼狈和畏怯。
她踟蹰时,面前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遇望着他娘,不解道:“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啊。”
张氏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进去。
他们母子两人朝夕相处,秦遇一眼就瞧出了他娘的不对劲,联系前后,心里就有了猜测。
他去厨房给他娘倒了一碗糖水,两个人在作坊门口挨着坐。
秦遇等他娘把水喝完了,才似不经意道:“我是男子,一些小事自己能处理,娘该相信我的对不对,雏鸟总要飞向天空。”
张氏捧着空碗,闻言鼻头一酸,忍了半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滴答落在了碗中。
秦遇起身,把她揽入怀中,“我可以成为娘的依靠。”
张氏紧紧抓着他的袖摆,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烧饼大娘的儿子好奇往豆腐铺子看,被烧饼大娘揪着耳朵提走了。
这事还没完,过了几天,里正派人把秦遇和张氏都叫了过去。
里正家的大堂里,已经坐了几位老人,秦崇恩也在场。
秦遇一一行礼。
里正叹了口气:“坐吧。”
秦遇和张氏在末尾落座,紧跟着刘父就带着刘文杬进来了。
张氏一下子怒目而视,秦遇眼神安抚她。
刘父行礼后对刘文杬厉声道:“孽子,还不跪下。”
刘文杬应该是被狠狠修理过,这次听话多了,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刘父一脸悲愤道:“里正大人,刘家族老,秦家族老,在下今日携孽子前来认错了。”
秦遇冷眼旁观。
秦家族长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咳嗽一声,“你们跟秦遇的事,老夫有所了解。”
刘父躬身一礼:“秦族长,是在下教子无方,今日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秦族长捋胡子的手一顿,斜了秦崇恩一眼。
族里跟张氏有嫌隙,当年秦族长没有第一时间出面,本就无理在前,现如今真是拉不下这张老脸,只能让秦崇恩帮忙周旋。
刘家这事做得不地道,如果对方死不认错,秦家族里肯定会出面帮秦遇讨一个公道,也向他卖个好。
但现在刘父姿态放得低,他们再抓着不放,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再者,刘氏族人那边也不是吃素的。
秦崇恩笑道:“刘兄这话太严重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脸色也严肃起来:“刘兄身为童生,念的书肯定比我一介商人多,应知玉不琢不成器,孩子不下狠心教导,移了性情,将来带累家人,悔之晚矣啊。”
刘父连连称是。
秦崇恩望向刘氏族老:“在下倒是有一个提议。”
刘族长:“你说。”
“刘文杬本意非善,但到底年岁不大,这样吧,罚他二十竹板如何?”
这是秦崇恩私下跟秦遇商量过的,既能出口气,又不至于跟人结仇,还能落个大气的名声。
秦崇恩话一落,众人下意识看向秦遇。
秦遇望向张氏,飞快眨了下眼,张氏垂眸:“族兄所言有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很快有人拿来了竹板,执行的是刘家族老,当众对着刘文杬笞打,二十板之后,刘文杬一张脸都疼白了。
没人在意他,里正让小儿子递上一个钱袋子。
正是之前刘父给张氏,张氏没收,转交给里正的那个。
里正劝道:“这是刘家人的一点心意,你们也莫要推辞了。”
秦遇起身对众人拱手,然后对刘父道:“您的诚意,我们已经看到了,也接受刘文杬的道歉。但这银子我们真不能收。”
“我与刘文杬原是同窗,多少有一两分情谊。再者,我家的损失,先前动手的恶人已经赔了。现在刘文杬罚也受了,我跟我娘心里最后一点不适也散了。”
“您若执意要补偿,反倒是叫我们为难。”
他不疾不徐,谈吐有度,叫人信服。
里正同两边族长对视一眼,最后没有再劝,把钱袋子还给了刘父,两族之间的小摩擦就算了了。
秦遇和张氏也出言告退,今日这一出,几方人马都各有思量,但无一例外的都对秦遇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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