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彩的白纸
尹忠玉自觉打了头阵,提刀开路,莫山拎起夜屿带出来的证物,跟在他和舒甜身旁。
众匠人们多多少少收了些伤,他们相互搀扶着一路下山。
到了山脚下,夜屿抬眸一看,他们的沙船还停在岸边。
“上船!”
众人向沙船狂奔而去。
尹忠玉还未上船,便大声叫嚷:“吴鸣!起锚!”
然而沙船上,并无相应。
尹忠玉一愣,抬手一撑,跳上沙船。
众人急忙跟上,依次上了沙船。
尹忠玉找遍了整个船舱,都未见吴鸣。
“大人,吴鸣那小子不知道去哪儿了,真是不靠谱!”尹忠玉忍不住抱怨道。
夜屿面色骤冷。
莫山道:“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去找他?”
夜屿冷然道:“给他一炷香的功夫,若不来,我们便开船。”
尹忠玉愣了愣,平日夜屿虽然有些冷淡,但很少用这般语气说话。
万一他不来,难不成真的把他留在岛上?
尹忠玉正要开口,却见豆豆指向岛上,大声道:“吴大人来了!”
众人一看,只见吴鸣的身影出现的山脚下,正飞快地向沙船跑来。
夜屿凝眸,目光落到吴鸣身上,他跑得满头大汗,仿佛有什么人在后面追赶似的。
夜屿:“起帆。”
莫山连忙扬帆起锚,就在沙船离岛的前一刻,吴鸣终于纵身一跃,上了沙船。
尹忠玉怒拍他肩膀:“你小子到哪儿去了?我们都等你好半天了!”
顿了顿,他冲吴鸣努努嘴,小声道:“大人都不高兴了。”
吴鸣面色一僵,勉强笑了下:“我等了许久都没见你们回来,有些担心,便上山找你们去了。”
尹忠玉正要开口,岛上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夜屿回眸一看,勃然变色。
巨大的浓烟滚滚升起,笼罩在山腰之上,山腰上的树木居然着了火,很快便呈燎原之势,很快便蔓延开来。
众人瞪大了眼。
黄达搂着瑟瑟发抖的豆豆,颤声道:“还好我们逃出来了……不然只怕要葬生于此!”
匠人们纷纷摸着心口,为逃过一劫而庆幸。
莫山盯着那火,有些疑惑:“难道那山上还有人吗?怎么会突然炸响?”
尹忠玉眉头拢成一个“川”字,面有怒意,道:“这当然是人为的!明显就是要毁尸灭迹,只要炸塌了那个山洞,那些兵器、死去的匠人,便都可以掩盖了。”
众匠人听了,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夜屿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进了船舱。
-
时至傍晚,云霞漫天。
沙船乘着风浪,徐徐前行。
匠人们自觉身上脏,坚决不肯坐进船舱里,便在甲板上席地而坐。
舒甜和吴鸣劝了好一会儿,都没办法说服他们。
甲板上微风轻拂,众人的心情也越发轻松起来。
年轻匠人忽然叫嚷起来:“你们看,你们看啊!”
黄达问道:“阿牛,你看到什么了?”
叫阿牛的匠人站起身来,一脸激动:“我看到江州了!”
众人一听,循声望去,只见无边无际的江面之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黄达心中也有些激动,他已经半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豆豆也看见了,小声对黄达道:“爹爹,我们早上还看到了江州呢……只不过,我们的家已经没了……”
豆豆说着,缓缓低下了头,神情有些失落。
黄达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没关系,只要我们活着,去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豆豆一听,眼神明亮起来。
其他人听说江州被洪水冲得面目全非,也有些忐忑起来。
莫山走出船舱,道:“你们别担心,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了,之前沿江的村子,在洪水过后,都往北迁了几十里,你们可以去江州北边找找,是否还有自己的亲人。”
众匠人一听,又燃起了希望。
阿牛喃喃道:“我想家了……想我母亲,想她做的瓦罐汤……”
滋味最能寄托思念。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回忆起在家的日子来。
刘铁匠道:“以前在家,我婆娘最爱唠叨,每天说个没完,烦都烦死了……可她做的血鸭,真是一绝啊!”
“是啊是啊,血鸭可下饭了,一勺酱汁浇上去,那滋味,啧啧啧!”
“藜蒿炒腊肉也好吃!用干椒一炒,越嚼越带劲!”
“妈呀,我的口水都要下来了!快别说了!”
“哈哈哈哈……”
众人越聊越起劲,连日以来积郁在心中的惊惧,终于烟消云散了。
-
沙船缓缓靠岸,众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船。
莫山联络了江州的部下,安排好马车,将众人送往江州北边的村落。
车轴滚滚,众人皆无比期待。
夜幕落下,他们终于赶到了村口。
黄达率先跳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接豆豆,便愣住了。
村口站着不少村民,他们提着灯笼,翘首以盼,一见到黄达,顿时欢呼起来。
年迈的村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你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莫山下船后,便差人快马送了消息来,村正一听,二话不说,立即拉上一伙村民,到村口迎接。
黄达顿时感动不已,众匠人纷纷跳下马车。
阿牛一眼在人群中看见母亲,连忙呼喊起来:“娘!孩儿回来了!”
刘铁匠的妻子踮着脚张望,刘铁匠却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婆娘!”
刘大婶一愣,喜极而泣:“孩儿他爹!真的是你啊!呜呜呜……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了你好久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人没了……”她边说边哭,一张嘴说个没完,刘铁匠哈哈一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唠叨!”
众匠人都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场面十分温馨。
舒甜想起自己的爹娘,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夜屿下意识侧头,看了她一眼,微怔。
夜屿轻咳一下,淡声问:“饿了么。”
舒甜愣了愣,连忙擦了擦眼角,经过夜屿一问,她才想起来,今天一日都没吃东西了。
村正在黄达的搀扶下,缓缓走过来:“听黄达说,是这位公子救了大伙儿,老朽代村民们,谢过公子了。”
夜屿轻扫黄达一眼,他还算聪明,没有暴露他们的身份。
夜屿还以一礼:“村正客气了。”
村正年近六十,满脸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公子恩德我们无以为报,村里略备了薄酒,一来感谢公子拔刀相助,二来也为大伙儿接风洗尘……还望公子赏脸。”
尹忠玉站在夜屿身后,一听到有饭吃,眼神都亮了几分。
他低声道:“公子,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也不方便上路了……不如……”
吴鸣也附和道:“是啊,公子……黄达他们还要随我们入京,恐怕他们今夜也走不了。”
夜屿看他一眼,淡声道:“那便如你们所愿。”
村正和黄达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乡亲们敲锣打鼓地簇拥着众人进村,一路上都喜气洋洋,锣鼓喧天。
-
村正安排的是围餐,约莫十人一桌,整个院子里,统共摆了五六桌宴席,村子里的人家,但凡在的,都赶来了。
众村民只知道这些匠人们之前外出务工了,却不知道他们为何迟迟不归。
黄达等人为了村民们的安全,便谎称是进了黑铁窑,这才被夜公子救出来。
村正这会儿正站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但尹忠玉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后厨里飘出的香味儿。
他的肚子“咕咕”两声,顿时整个人都弯起腰来。
“好饿啊……”尹忠玉用胳膊肘捅了桶吴鸣,道:“你不饿吗?”
吴鸣一愣,低声道:“还好。”
尹忠玉睨他一眼,道:“你怎么了?”顿了顿,他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下午擅离职守挨训了?”
吴鸣笑笑:“大人没有责备我。”
尹忠玉大喇喇道:“那不就行了!”他以手枕头,满不在乎道:“大人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就算训了你,也不会同你计较的。”
吴鸣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不怕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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