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乔且中路
她没有考虑过去找宋太太,却如何也没料想到那个和自己同岁的养子宋德仁第二天一早就来了。
章家的下人将他领到这院子门口,就顿住了脚步,想是因担心宋雁西要死了,把病气过给自己。
所以宋雁西借着半掩的窗口,只看到那个探头探脑,有些獐头鼠目的宋德仁在月亮门外张望。她朝陶陶使了个眼色,躺到床上去。
陶陶才去将宋德仁领进来。
没料想宋德仁就在中门外隔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就退回了脚步,趁机想要去摸陶陶的小手,“她真不行了?”
他虽压低了声音,但精神抖擞无病无灾的宋雁西却听得清楚,便夹着嗓子咳了一声。
陶陶不着痕迹地避开,“少爷可是有什么事?”
宋德仁没摸着她,只觉得没意思,大咧咧地往后面靠背椅子上坐,捡起里面的花生米就往嘴巴里扔,“呸,这东西都坏了!”他吐了一口,随后骂了几声,才又往里面看去,“太太昨晚做梦不好,听章家这边过去的人也说她不太好了,让我来瞧一瞧。”
陶陶垂着头,心里有些难过,想着姑奶奶怎么就不能亲自来看一看自己的女儿呢?
这时候却听宋德仁说道:“我妈打发来的那些丫鬟,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人在她身边了,你老实说她的东西还剩下多少?”
里面的宋雁西听到这话,心想看自己是假,只怕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些东西吧。但这绝对不是她妈宋太太的意思,宋太太如果真有意贪图这些东西,当时候完全可以在自己出嫁的时候扣下来。
而且坦白地说,当初自己出嫁,带走了宋家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虽也留下了银子,足够宋太太福贵两辈子的,可有了宋德仁这个狗东西,那些个银子只怕还不给折腾半辈子呢!
如此宋德仁想来打秋风,也是实属正常了。
陶陶本就不傻,听到宋德仁的话,立即红了眼圈,“小姐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少爷不看报纸么?前儿姑爷送给徐小姐的手镯,还上了报纸,那也是小姐的东西。”
宋德仁一下想起了那报纸上的手镯,听不少人说,是个什么皇后戴过的,价值千金呢!当时还想章家哪里来这么好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宋家的。
他才是宋家的儿子,凭什么章亦白这狗娘养的东西拿宋家的东西去讨外面的野女人欢心。
一时生气不已,好似章亦白拿走的东西是自己的一样,猛地一拍桌子,“这章家着实不是东西。”随即脑子一转,宋雁西都快死了,她若死在章家,她的东西岂不是都白送了章家?于是便想将宋雁西给带回宋家,但似乎又不符合常理,最起码妈是不会答应的。
陶陶不知道他忽然又沉思起来,盘算什么坏水,只巴不得他快走,就道:“少爷您身体不好,也别在这屋子里多待了,您看章家的人都不愿意进来呢!”
叫她这么一提醒,宋德仁也怕这宋雁西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连忙起身走了。
至于办法,得慢慢想。
他一走,宋雁西蹬了被子,便收拾着出去。才没功夫去管这跳梁小丑呢!
她还要在这京城待一阵子,得去找个房子。
不然离了婚,住到大街上么?
逛了一天,终于找到了一处合适的。
不是什么新建的时新别墅,而是一处老式的旧四合院,不过后面倒座拆了,打了个门,还连着一个后花园,花园的后面又有一间正房和两排厢房。
还牵了电线,装了电话,这样的配套在当下的世界,已是十分不错的。
她相当喜欢,价钱上也还算可以,唯一不好的是这主人今天一早出了远门,合同得他回来才能签。
宋雁西交了订金,就坐等房主回来的消息。
又过了两天,章家仍旧没人来,就打发了个老妈子来,看她死了没。
因为这几天厨房说给她这里送的饭菜,都原样退回去了。
章家便以为她已经水米不进,那是弥留之际了,还商量着给她准备棺材。
这样章太太也没着急抬古董去买别墅的事情,想等宋雁西死后,大大方方地却拿。
而老妈子这一来,宋雁西只能动他们送来的饭菜,吃是不可能真吃的,她每日都出去,外面多的是好料理,断然没有道理吃这些隔夜饭。
所以自己打包出去,喂了野狗。
但是她没想到,野狗居然嗅了一下,没吃。
如此,送她院子里的饭菜,她又开始动,章家又慌起来,这是要好起来了么?
宋雁西才没去多管,高高兴兴买了套新旗袍,因为裙子有些略显成熟,将她腰肢身段勾勒到了极致,为了配得上这旗袍,她去理发店做了个手推波浪纹的法式,整个人越发显得妩媚勾人。
以至于贺家来开门的佣人,一时半会儿没将她给认出来,只问道:“请问小姐找谁?”
“我来看看你们小少爷。”宋雁西虽还没进去,却已经感觉到了小祟不曾留在这贺家公馆里,所以也是自信满满,直接越过佣人往里面进去。
巧的是贺英男正要出门,看到这样一个风情万种走来的女人,下意识还是认定了又是那种女人来找她爸爸了。
只是随即定睛一看,见着是宋雁西,顿时又惊又喜,往屋子里大喊,“刘妈,刘妈,快喊去请太太,再把少爷抱出来。”
此刻的贺英男再也没有半点淑女的该有的模样,完全失了仪态。
也不怪她,自从那天宋雁西来了,往她弟弟脖子上挂了两个铜板后,她弟弟竟然就好了。
当天晚上就开始喝粥,第二天一早就嚷着喊饿。
以往,都是没得精神的,吃饭也咽不下两口。
而经过这几天,她弟弟已经恢复成了正常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只不过还是有些瘦,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胖起来的。
全家都感谢宋雁西,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又住在何处,所以叮嘱了门房那里,有年轻女子来,一定要开门让人进来。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贺英男已经被宋雁西的本事所折服,没了当初的跋扈,羞涩紧张地温柔问着她,一面热情地请她入座。
“叫我宋小姐即可,你弟弟怎样?”宋雁西大方地坐下,立即就有漂亮的佣人送了茶和咖啡。
宋雁西属于道家人物,自然是喜欢茶多一些。
见她捧起茶,佣人便将咖啡撤了下去,随后就听到后面传来高跟鞋咚咚咚的声音,一个身材略显得丰腴贵气的女人来了,她身后跟着宋雁西见过的奶妈,以及她怀里的贺少爷。
“妈,这就是宋小姐。”贺英男连忙给贺太太介绍着,又朝宋雁西介绍她的母亲。
贺太太将宋雁西打量了一眼,笑呵呵道:“宋小姐真是漂亮,仙女一样的,幸亏您出手相助,不然我家瞳儿不知道还要遭多受罪呢。”一面示意奶妈将小儿子放下来,要他给宋雁西磕头。
宋雁西抬手,示意不必磕头,她本就是有求而来的。不过见贺少爷身体恢复得的确不错,也忍不住道:“小孩子就是好,元气恢复得快,想来不用两三个月,就能和正常孩子一样。”
“这都是托了宋小姐您的福,我们家还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贺太太信奉这些,别人也介绍她认识了不少大师,但真正有本事的,她还是都一次遇到,所以十分谨慎,怕自己怠慢了宋雁西。
宋雁西本就不是那八面玲珑的人,听对方说起感谢,便直接开门见山道:“那日贺先生说,可答应我一个要求。”
贺太太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姐请说,如能办到,万所不辞的。”就怕她要嫁给自己的先生。
一面将大厅里的闲人都打发了下去,只留下了女儿和小儿子。
没想到宋雁西直接拿出前几天他们家发出去的头版,上面就是章亦白和徐可真的照片,不过宋雁西直接略过他们,指着下面那个手镯:“这是我的东西,章亦白趁着我病重取走,转头送了别的女人,这倒不要紧,但是我不高兴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得到大家的祝福和羡慕。”
道德沦丧了么?
满脸疑惑的贺家母女俩听到她的话,一时反应过来,她是哪个了!
可越是知道她是谁,母女俩就越发匪夷所思,忍不住想章亦白是不是找枪手了?那些漂亮的文章真的是出自他的手么?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会跟别人谈吐时,认为自己的发妻是个笨拙又愚昧丑陋的旧时人呢?
贺太太敢打包票,她所看到的宋雁西,比先生电影公司里的明星都还要美。
第6章
而贺英男除了匪夷所思对章亦白充满怀疑之外,此刻更为难过。
她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青春萌动的时候,章亦白虽不是特别的俊,但他身上有一股自己身边这些富家子弟们没有的儒雅气息,给人一种满身书香文艺感觉。
而且他年轻还留过洋,在外面涨了不少见识,日语和英文都说得比大部分人还要好。
最为重要的是,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对于白话诗更有一定的造诣,尤其是写给徐可真的情书,便是她们这些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子看了,也忍不住动心,产生一种是写给自己的错觉。
这样一个多才又多情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宋雁西的出现,贺英男给他所戴的那一层滤镜就此破开了。让她也忽然反应过来,章亦白和徐可真的爱情没有那么动人了,反而有些小人之态。
倒不是因为宋雁西不是章亦白口里老旧又无趣的家庭主妇,而是贺英男第一次意识到,一个喊着爱情自由,解放婚姻的男人,你不爱人家,你为何又要娶呢?
诗里既然已经写了可以为爱情舍弃掉生命?那为什么当初不拒绝这门婚事呢?贺英男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她妈妈总骂爸爸电影公司的那些女人的话。
‘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
而且,他还拿了属于宋雁西的东西来送别的女人,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君子所为。
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同情宋雁西的遭遇,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所以不等她妈妈开口,“宋小姐,你对我弟弟是有救命之恩的。”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贺太太,“你想怎样,我都支持你,帮你!”口气很坚定。
即便她爸爸妈妈不同意。
宋雁西没想到这个贺英男是个敢爱敢恨的,也有些出乎意料,冲她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多谢贺小姐。”
贺太太似乎听到女儿的话,也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没有一点犹豫就附和着女儿的话:“宋小姐,你要我先生怎样,你只管说就是,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她这话,也向宋雁西保证了,这个家里她是能做主的,包括贺先生的行为举止也在里面。
宋雁西早就听闻这贺先生有患有‘气管炎’,所以电影公司那些女明星们,一个没能攀上他的高枝。
她从包里拿出两张借条,分别是章家给自己借古董和银子的复印件。
母女俩接在手里一看,又是大吃一惊,那贺英男没忍住,骂出声来,“这章家怎么如此不要脸?”
这时候见宋雁西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家的事情,想来贺太太你们也略有听说,婚事是两家在祖父订下的,我爸爸去世后,我一直谨听听我妈妈的教导,她的确是个十分传统的母亲,每日灌输下,我也认定了这桩婚事,对于章家这边也充满了希望。而且我刚及笄,章家就立即正式上门提亲,让我也以为章先生与我是一样的心思,对未来的小家也同样充满了期待。”
她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但我嫁过去后,才知道,他早就订了去国外的船票,启程的日子就是新婚的第二天,我作为他的妻子,虽有不满,但也不该阻止他追求更好的人生,所以我替他还了买船票的钱,每一个季度按时给他汇钱,让他衣食富裕,可安心读书,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学成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和我离婚。”
她的故事其实在这样的世代,太多了。
但是由着她这样缓慢温柔的语言说出来,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染力。
让这贺家母女产生了共情心理。
当然,前提也是她们所认识的章亦白太优秀了。
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不想那光鲜表面之下,竟然是一堆烂絮。
“中秋宴会忙了几天,我也累到了极限,熬过了中秋宴我就病倒了,章家没有一个人来看我,却照例来拿钱开销日常,我才恍然醒悟过来,我不该拿自己的人生救赎这样一个家庭,我不曾欠他们什么。”
宋雁西其实并不想做一个怨妇,给别人诉说自己的委屈。但是她不能让自己的人设改变得太快,所以只能与贺家母女说这番推心置腹的话。
效果不错,贺太太捏着那账单,“我晓得你的意思了,我让英男爸爸报社里,明天就将这个登陆上,他也认得那么几个人,离婚证很容易就能拿到的,到时候再等一篇离婚启示就好啦。”
贺英男也十分赞成。
宋雁西忍不住问,“我这样做,等于会将章家和章亦白都给毁掉,你们不觉得我残忍了么?”
可贺太太和贺先生一路打拼到如今,什么没见过?当即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说道:“不要觉得他们可怜,你才是受害者,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样的一个结果。或许有些话我不该说,但你今天既然和我说了这番心里话,我也拿你做自家的孩子来看待;所以不但是要快刀要斩乱麻,这野火烧不尽的就要斩草除根,不然以后反而会给自己添麻烦。”
打蛇七寸,就是要恨一点。
宋雁西其实是十分赞同贺太太这话的,欣然一笑,“我其实也这样想的。”
贺太太听了她这话,越发喜欢她了,只觉得脾气相当,又给宋雁西出了些主意,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约了明天贺先生在家的时候,再来详谈。
她走后,贺英男笑道:“妈你很喜欢宋小姐,那往后咱们常常邀她来家里玩可好?”她来了,总觉得有种安全感。
尤其是看着弟弟逐渐混润的小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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