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乔且中路
她说完,四周虚空也恢复过来。
她和萧渝澜仍旧站在原地,不同的是,不远处的树下,多了五具尸体,以及一个受了重伤的扶桑忍者。
而萧渝澜还闭着眼,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宋雁西见他那认真的表情,有些好笑,拿胳膊戳了戳他,“好了。”
萧渝澜听到她的声音,好似就从天外飞来一样,猛地睁开眼,果然看到宋雁西就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旁,不由得松了口气,高兴道:“我成功了。”
“嗯?”宋雁西侧头打量,果然见他的身上不一样的气,不免是有些意外,“想不到,你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探入了黄粱集的玄妙之门。”
看来,萧渝澜也不是学不会,是学习环境不行嘛。
萧渝澜此刻听到宋雁西的话,又惊又喜,深吸了两口气,果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自己竟然有种能感觉到每一条血脉经脉的运作。
只觉得实在玄妙得很,兴奋地连忙又试了几下,确定不是幻觉,有些控制不住地抓着宋雁西的手,“宋小姐,我真的学会了,好神奇啊!怎么会这样?”
这颇有些小狗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但是宋雁西对他就比较宽容几分,耐心解释道:“这只是轻叩门扉而已,等你真正参透了黄粱集,那是你再看这个世界,便是别样的。”
于是萧渝澜满腹的期待,这时候也敏锐地发现了那五具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贺茂家的忍者,不过我已经警告了。”如果没有用的话,那再继续吧,反正自己没有去主动招惹祸端,他们死了也是白死的。
“警告?你留了活口?”萧渝澜有些着急,这不是留下后患么?说着忙要去找那逃走的活口。
不过被宋雁西喊住了,“不用追了,我特意让他去传话的。”何况萧渝澜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倒是这五具尸体,还要麻烦萧渝澜给埋了。
所以小塔上来的时候,萧渝澜正在树下挥汗踩着铁锹,一锹下去满铲子的泥土。
小塔好奇地把脑袋伸过去看,“他干嘛?”
“埋东西,下面怎样?”宋雁西扭回她充满好奇的小脑袋问。
小塔听到她问,这才一脸兴奋道:“下面的不是老龟,是嘲风,算是龙爷爷的侄儿呢。”
嘲风?“那些捞尸人看到的老龟怎么回事?”
小塔解释,“他受了重伤,背脊骨上没有皮肉,所以照顾他的老龟临死前,把龟壳罩在他的背上了。对了,我把眼睛的事情跟他说了,他才比我大一点点,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只说老龟救了他的性命,他答应老龟替老龟守着。”
“那这里还不是一样是玄武该镇守的点。那老龟就没跟他说点什么?老龟又是怎么死的?”宋雁西一连几个问题,有些担心小塔可能没问到重点。
小塔摇头,“他不知道,就说他刚出生没多久,什么都不懂就被人抓去做宠物,他逃出来,跑到秦淮河边时,老龟已经奄奄一息,见他可怜就将龟壳送给他。那龟壳真不错,姐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一个。”
说起那龟壳的时候,小塔一脸的羡慕。
还没等宋雁西翻白眼,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封印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他就听老龟临终遗言,不能离开那里半分。所以他发现喜儿在河里为非作歹,也不能奈何。”
因为下面的东西,比上千个喜儿都要危险,所以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孩子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直至淹死。
其实嘲风也还是个孩子,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所以你这是一无所获。”宋雁西叹气,想着还是要亲自下去一趟,但是画那避水符要的东西,怕是不好弄。
小塔反驳:“怎么一无所获,那乌龟壳真的好好,里面可大了,跟房子一样。”她好想要。
“你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又绕到乌龟壳上了,“那身下的白骨怎么说?”宋雁西记得,那俩捞尸人说老龟身下全是累累白骨。
“那是以前送的河娘子。”小塔解释,她好喜欢嘲风的,所以急忙替他解释,生怕宋雁西误会他乱杀无辜,去解决了他。
所谓河娘子,便是从前出现水患或是干旱时,两岸百姓选出来祭河神的姑娘。
而那里刚好是河中心,尸骨就沉到那个地方。
“魂魄可还在?”宋雁西有些担心地问道,生怕离那只眼睛太近,出现什么异样。
“老龟走之前,几乎都送走了,新来的嘲风也送走了,现在就一个,魂魄也藏在龟壳里。”嘲风算是她照料长大的。
听到魂魄在龟壳里,宋雁西松了一口气,“她要走么?”在那个地方待着,不是夏姬那样上千年的魂魄,又和聚宝盆合二为一,一点保障都没有,宋雁西以为还是赶紧送走的好。
“走,不过她说当初被选作河娘子的不是她,是她们家的小姐。”
原来此刻跟嘲风在河底的魂魄叫阿梨,她原本是一位大官家的奴仆,她的母亲是小姐的奶娘,后来大官犯了事,全家要被流放,阿梨的母亲舍不得自己奶大的小姐去吃苦,在官兵来拿人的时候,狠心指着自己的女儿说阿梨才小姐。
然后阿梨就被带走了,因容貌好看,被卖到楼里去,刚及笄那年正是大旱之年,因为她从前这官家小姐的身份,衙门里做主选了她做那一年的河娘子。
可她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她只是被效忠主子的母亲给扔下的女儿而已。
宋雁西听完她的话,沉思片刻,“她想找这位小姐报仇?还是找她母亲?”
小塔摇着头,“都不是,她说想看看小姐后来的人生怎么样?”
“仅此而已?”宋雁西心想这也太简单了吧?不管是老龟还是嘲风,应该都能满足她的,为什么一直没告诉她,她家小姐的人生是怎样的呢?
“有没有什么信物?”宋雁西有些好奇,问小塔。
小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绿翡翠,“这小姐的信物,当初被顶替的时候,她母亲丛小姐身上摘给她的,还有她家小姐原来是葫芦县的县老爷,说是贪污受贿,姓褚。”
宋雁西拿着小翡翠,听着小塔说的这些信息,这比夏姬当初给自己的都还要清晰,何况也才没几百年而已,他们不可能没有替阿梨找到。
见她忽然沉默,小塔疑惑,“怎么了姐姐?”
“没事,你去帮你萧哥哥吧。”宋雁西看了看手中的小翡翠,决定就地推衍。
反正信息清晰,又有贴身信物。
很快的。
的确很快,那边五具尸体还没埋完,她就找到当年被阿梨母亲救下的褚小姐。
她的人生可谓是……
宋雁西觉得自己找不到词来形容,但是也理解为什么不管是老龟和嘲风,都不愿意告诉阿梨的原因了。
褚小姐被救下后,奶娘带着她逃到了扬州,凭着出色的绣工,还开了个小铺面,褚小姐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过的日子更是锦衣玉食,还有奶娘的悉心伺候。
十六岁后,奶娘将她许给了一位秀才,还极力资助秀才进京赶考。
后来秀才金榜题名,小姐也成了状元夫人,郎才女貌。
褚小姐的相公功成名就后,还替褚小姐的父亲翻了案,说褚小姐的父亲也受奸人蒙骗。
但褚小姐的父亲,的确因贪污了修建河堤的款项,使得水患之年,淹死了不少人。
翻了案,褚小姐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成了女儿家自强不息的励志典范,后来她丈夫位极人臣,她也封了诰命,享年九十八。
至于阿离的母亲,在小姐发达后,还是不离不弃地替小姐出谋划策,甚至替她绣出绝美的双面绣,讨得宫里的娘娘喜欢。
但,她到死都是一个奴仆。
也是到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在哪里,还活着没有?怎么不来找自己,在自己膝前尽孝呢?
还不如小姐,小姐还专门雇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她呢!
所以,阿梨的母亲活着的时候,一心一意为褚小姐做打算,直至年老病患时,才开始想起阿梨,但却是怨阿梨没找她,没到她膝下伺候。
这一刻,宋雁西知道了为什么自己那个时代,想要考公务员,有政审这一项了。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如果不政审,那么罪犯的子女们当了官后,会不会替自己的父辈翻案?
他们那时候有绝对的权力,能将黑变成白。
她有些不甘心,或许是褚小姐的前世做了好事情?
但褚小姐的前世,平平无奇,不好不坏。
前前世,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情,甚至还因为嫉妒之心,害死了人。
又往前推了八世,仍旧是没有做过什么行善积德。
那她凭何有这样的好命?
宋雁西又开始推算她的后世。
看到对方的人生,气得一把将那小翡翠给砸在河岸上。
然后继续怒不可遏地往下推算,一直到了现在。
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徐可真!
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些,小师叔不是常说,世间有天选之子天选之女一说么?
这样的命运,人人爱我,做错了事情也会有人替他们找借口洗白。
兴许这徐可真就是吧。
不过从前都没遇到过,就当是奇闻异事而已。
但现在遇到了极有可能的天选之女,实在是一言难尽,心头好像卡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一面回头朝树下看去,已经没了人。
原来萧渝澜和小塔已经在车上睡着了,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不过想来也是,这前前后后二十世呢!
再看了看这静波河面,阿梨要是知道了这人间的不公正,只怕更不可能去投胎了,兴许还会离开龟壳的庇佑。
不在龟壳的庇佑范围里,会不会受到那只眼睛的影响。
她有些担心,想起了昨天自己和萧渝澜的那番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也没见得做好,难怪有那么多侠客的出现,想要去铲平这世间的不平之事。
这一刻,她也想去横插一脚,管一管这世间的不平事,管你是不是天选之女天命之子!
既然生活在这片世间,就该遵守这一切规则。
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既然如此,这些被挑出来的好运者,为什么不会受到惩罚?
她这样生气,倒不是因为这褚小姐现在是徐可真,而是她的这二十多世,几乎都是人,而且命都还不错!
就比如这一世,她在北平报纸一登,几乎是名声尽毁了。
可是回到这金陵,似乎一切又能重新开始了。
这是命好还是运气好,反过了的错竟然可以随着时间消失,而得到大家的原谅。
想到这里,试着去推算徐可真的命运。
然后就更生气了。
以至于开车门的声音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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