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有点甜
那弟子看着剑锋上闪动的冷光,再看那只距离剑锋不足半寸手腕。
这……该不会他再晚来一步,谢师兄的手筋就要被挑了吧……
“师,师叔……”
还处在震惊中的弟子磕巴了下,待看见两人齐齐收剑,顶在喉间的那股气才松了下来。
应该只是在切磋吧,弄得这么较真……不过不愧是谢师兄,金丹期也敢与诸葛师叔切磋。师叔可是元婴期,差着几个境界呢。
那弟子的思绪不停跳跃,嘴上却道:“外城出事了,好几处城墙角都破了。现在大批妖兽涌进来,内城门彻底关了,三位城主下了死命令不准人再出去。”
“如今的情况是之前去外城的护卫队进不来,在内城的护卫队出不去,外城这是……彻底被弃了呀!”
或许是这个消息过于震惊,即便他只是从嘴里转述情况,心里也觉得发慌。话毕,瞧了眼诸葛剑阴晴不定的面色,弱弱问:“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外城沦陷,他们被困在内城出不去,想帮忙都使不出力。真是热锅上的蚂蚁,就等着煮熟了。
诸葛剑原本就因为被人打断了计划面色不虞,此时见那弟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没一句是好消息,面上更是难看。他皱眉,没忍住骂道:“没用的东西!”
“啊??”
那弟子还以为在骂他,正想解释两句,就见诸葛剑扫了他一眼,倒是让他把满腔无语憋了回去。
“……”关他什么事……
那句“没说你”就堵在诸葛剑的嗓子眼,他动了动唇,也懒得解释。他骂的是封都这三位城主,真是个花架子,开了护城大阵城墙角还能破了……
想到这他面上不虞更甚,片刻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面前的谢玄景一眼。少年收了剑便不再说话,连眼睛也未抬片刻,只一味的垂眸愣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诸葛剑倒是不关心这个,他就是突然想起一事。
他身旁这个妖族不会跟外面那些妖兽有什么关系吧?同为妖,虽说品种天差地别,但一个“妖”字,便难免让人多想。
只是他念头才起,又想起面前这妖邪多日来的委屈求全,对方能为那叫柳素的女修做到这步,若真能命令妖兽群,岂会在这里受委屈?把人抢走便是,何须多此一举。
他却不知,正是因为有此能力,谢南怀才更不会做把人直接掳走的愚蠢事。正如刚才诸葛剑怒斥他所说,他不敢让柳素知道他是妖族的身份,哪怕她曾说过她并不厌恶妖族。
世间诸事,总是旁观容易,落在自己身上才知艰难。他相信她心里对妖族是存了善意的,却不敢拿此事去冒险。更何况……
时间流逝,晌午的阳光终于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一角,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谢南怀的鞋面上。
他垂目看向那一抹光亮。
他已经感受过光明,又怎会亲手把自己推入深渊。他费尽心思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站在她身侧,迎接光明。
……
外城沦陷,报信的弟子没能从诸葛剑这边得到什么建设性的回答,只得了一句“静观其变”。
闫宁练完剑回来,听见的便是这四个字。报信的弟子说完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见周围的师兄弟也丧气得很,他话音一转:“师叔派谢师兄去打探情况去了,说是谢师兄肯定能想到去外城的办法……”
“嗯???”
“师叔要让师兄去外城?”
“现在不是不允许进出吗?若是被护卫队发现……”
“虽然我也很想去外城厮杀,身为剑修在内城当缩头乌龟算个求事,但让谢师兄一个人想办法去外城是不是有点太……”
“太过了是吧。”报信的弟子接话,他“啧啧”两声,压低音量:“你们知道我今天在诸葛师叔那看见什么了么?”
说话声断断续续,闫宁正巧从那报信的弟子身旁路过,恰好听见那句“差点没把谢师兄的手筋挑了”。
闫宁脚步一顿,一把扯过那弟子的衣领:“你刚才说你看见了什么?再说一遍!”
“啊?”
报信弟子心里打鼓,他也就是这么一说。还不是因为诸葛师叔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他一顿,他才夸张了那么一点点……
闫宁师兄一向亲近诸葛师叔,不会告他的状吧?
只是同为剑修,又同是师兄弟,那弟子拉不下脸认怂,只能梗着脖子道:“本来就是我亲眼所见,师叔最近对谢师兄有多严苛大家又不是没看见,我又没瞎说……”
那弟子越说声音越小,闫宁的手渐渐松开。
对呀,又不是没看见。他有眼睛,又不是没看见。
男人喃喃自语,失魂落魄的回了屋。
另一边,外城,大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想回屋就回屋。
妖兽群彻底失控,城墙角被毁,柳·人形隔离板·素,想到刚才的乌龙:这……她真不是故意的!
柳素的目光落在破损的城墙角上,时间拉回内城护卫队赶来的那日。
护卫队的到来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们来得还算及时,外城看守城门的修士一见瞬间精神起来。原本就近往屋舍躲的凡人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脑袋,脸上的惊色也缓缓褪去。
“有救了!有救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喜悦的情绪会传染似的四散开来。
有修士抹了一把斩杀妖兽时溅在脸上的血迹,随后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吗?
柳素扫了一圈,自然没有遗漏众人脸上的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彼时,柳素才跟大部队通完传讯,距离救援到达封都还有整整三个时辰。
夜幕退场,天空露出一抹微光,很淡。柳素抬头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鸟兽头挤头,遮住了大部分亮光,看起来与昨日没什么区别。
只要再坚持三个时辰就好了。
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正好看见不远处正站在树梢上小憩的一只黑钬雁。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那些鸟兽很聪明,知道轮流休息站岗,比她这样硬熬要好得多。
柳素眉心一拧,突然想起那丝不对到底从何而来。
它们知道结伴作战,也知道轮流替换站岗。如此聪慧,真的会因为她这个bug般的存在就轻易放弃攻城吗?
她觉得不会,肯定有什么是她没注意到的。
伸了个懒腰,柳素活动了下手脚。城楼上,昨日那位负责管理守城门修士的小队长看见柳素的动作,朝她挥了挥手:“柳师姑,外城的住户做了早膳,要不要来一点?”
柳素这才注意到对方朝她挥手时,左手还端了个瓷碗。
“有灵米粥,还有素面、烙饼和馒头……”
外城不像内城,这里凡人多,修士少。被派来守城门的修士修为低,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和凡人混居惯了,很多人都没有辟谷。像这些吃食,别人看不上眼,柳素却不会。
毕竟之前寻妖晶活动的时候,她在慧通茶楼也没隐瞒自己未辟谷的事,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柳素点头:“来碗素面。”
“好嘞。”
那修士笑嘻嘻的把柳素要吃素面的消息传下去,不一会就有人把面端到城楼上来。柳素素手一转,灵力从掌间发出,拿碗素面便稳稳当当的挪动她面前。
热乎乎的,端在手里都是暖的。
大概是好久没吃热乎东西了,柳素吃得很快。等她吃完用灵力把碗筷放回城楼上时,这才注意到大多数人还在吃早膳。想必是念着她的帮忙,所以一听说她要吃面,就先把她的做好了。
她这样想着搓了搓手,对着手哈了口气,漫无目的的扫了圈城内的人,一眼便看见了昨晚那队内城护卫队。
柳素的目光一顿,挑了挑眉。
看来也只有外城的修士才不喜辟谷,昨天这些内城护卫队的人来得虽晚,但事情也没少干,又是帮忙维持秩序,又是收拾残局的,累了大半宿还能忍住口腹之欲。柳素暗自佩服时不由多往那处看了两眼,就是这么两眼,她的眉不自觉拧在了一起。
内城护卫队里也有炼气期修士么?
内城护卫队堪比城主亲卫,照理来说对修士的修为要求该很高才是。
总觉得哪里不对,柳素便多留了个心眼。她的目光并未从那名炼气修士身上挪开,果然看到了异常之处。
只见那炼气修士与护卫队其他人一样,并未用早膳,而是一直背身站在城墙角处。柳素离得远,看不清对方具体干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不对。
不止是那个修士不对,是整个护卫队都透着怪异。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外城何其危险,为何会把一名帮不上什么忙的炼气修士也派过来,而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总不可能是关系户吧,这明显说不通。
这种明明发现不对,偏偏又脱不开身去探查真相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柳素面上难免露出几分急躁之色,这一幕恰好被城楼上的那位修士看在眼里。
他才给柳素送了面,此时见对方面色不好,还以为是那面不合胃口。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刚才那面碗还是他拿下去的,吃得干干净净的。
难道是又饿了?
他上前两步,喊了句“柳师姑”,正要问还要不要再吃点,便见那巨大龟壳上的少女眼睛一亮。
“?”
柳素微笑,嘴未张,声音却传到了对方耳里:【我跟你商量个事……】
……
陈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可每次他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肯定是他太紧张了,不过是在城墙角做点小手脚,昨夜他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只需再检查一遍,等待时机便可万无一失。
届时城墙一破,他便能如城主所说成为封都最大的功臣。
是的,城主说过很看好他,所以选他进护卫队,送他来外城灭了这些拖累封都的废物。到时候没了这些凡人和低阶修士的拖累,封都必定会愈发强大。
这是城主告诉他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陈珏这样想着,全然没注意到当他把手伸向城墙角时,身上无端冒出的邪气。而他身旁那些护卫队的人身上也是如此,都若有似无的萦绕着邪气。
只可惜柳素不在这里,否则她压根不需要猜测,身上的灵镯便会主动发出提醒。而那位被她喊来查探情况的修士,则压根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若说唯一的不对劲,那便是其中一个修士的修为也太低了些。这可是内城护卫队,怎么会招炼气修士进去?难不成是对方天赋异禀?
他想得出神,便不由盯着那修士多看了两眼。
也是这一盯,陈珏再度回头,这次他才知道,原来刚才被人盯着的感觉不是错觉。
虽说陈珏心里一直觉得这事是城主让他做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被人这么一看,心里还是有些发慌,难免乱中出错露出破绽。
这一露便让那位来查探的修士看出了端倪,他皱眉:“你在做什么!”
对方的声音又粗又壮,直吓得陈珏手一抖。
此时的陈珏还不知道,他的心虚来自于内心还未被邪气完全吞噬的良知。
他的唇抖了抖,吐字有些不清晰:“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