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青柠
这也让原本各自为营的世家和权贵难得连起手来一同向武成帝施压。
武成帝却是极为强硬的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一意孤行的决定了一甲的人选。
这般行径不由得让一众老狐狸踌躇起来。
世家代表李丞相和权贵代表李丞相对视一眼,率先服了软。
不过是个一甲而已,三年一次,犯不着死磕,惹皇帝心中不悦。
一甲拿就拿了,只是进了朝堂之后他们也会让这些人知道,就算拿了状元又如何,在官场上根本不算什么。
见世家与权贵如此识趣,武成帝也乐得退了一步,将探花和榜眼之位让了出去,只钦定了状元。
至于究竟给谁,武成帝没多想,便挑了顾瑾玉,不仅是因为名字眼熟,还因为武成帝对顾瑾玉文章印象十分深刻,可谓是字字珠玑,说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再加上江季中那家伙向来不站队,勉强称得上一句忠君。
所以顾瑾玉这状元之位,当得!
一切敲定后,在外等候的贡士们便听到了一道尖利的唱喏:“宣卞心远、骆睿达、顾瑾玉……进殿!”
名字一个接一个的念出来,被念到名字的老老实实的排着队,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太和殿。
这批贡士一共一百多人,再加上来上朝的大臣,把太和殿挤得满满当当。
顾瑾玉心里一直记得礼部教的规矩,进殿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挑不出错来。
大臣们分站两侧,贡士们站在大殿中央,被几十道目光注视着,要是常人还真没顾瑾玉这么淡定。
不过顾瑾玉上辈子曾经作为优秀教师,在操场给全校几千人演讲过,还真不慌。
这也让一些人对顾瑾玉的感观好了不少,武成帝更是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本次新科进士的一甲排名,状元顾瑾玉,榜眼陈承运,探花李志远。”
武成帝挑了几个人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便宣布了名次。
顾瑾玉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整个人都处于呆愣状态,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不过心里再怎么高兴,面上还是要端住。
一甲名单出来后,众人先拜了一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二三甲的名单会在稍后的传胪大典上公布,由二甲的第一名唱名。
第九十四章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等到前三甲的名单公布后, 按照惯例下面的流程就是踏马游街了。
不过还不等新科进士们换上红袍,皇上便使人传唤一甲和二甲的进士觐见。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不清楚皇上此番召见的用意, 不过传唤的太监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人, 进士们还是整理了一下仪容,老老实实的跟在太监后面。
召见的地点依然在太和殿,殿内一阵肃穆, 皇上高坐在上首,长长的十二冕旒遮住了面容,看不清表情。
顾瑾玉摸不清楚皇上召集他们的原因, 余光忍不住瞟到了师父那里, 刚好看到江季中给了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顾瑾玉来不及再看,就听得威严而又不失亲和的声音从皇位传来:“尔等既然通过了考试,都是我锦朝的栋梁之材,日后若是授予官位, 切记要为国为民……”
皇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官方话, 顾瑾玉只总结了四个字,就是要忠君爱民。
皇上说完之后,众人又是一阵叩拜谢恩。在此期间文武百官都保持着安静的氛围,没有一人出声,这也让进士们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不过显然没有人给他们解释, 倒是有人感慨似的说了一声:“陛下果真是求贤若渴。”
可不是求贤若渴吗?若不是因为求贤若渴, 怎么会第二次召见前二甲的进士。
这个理由说服了大多数人, 但仍有少部分的人没有打消心中的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此事压在了心里。
就算皇上召见他们有别的意思,也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考虑的。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他们只是考中了进士,还没有被授予官职。现在去揣摩圣意的话,未免太早了些。
当下还是先享受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耀比较好。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是前人对踏马游街喜悦的描写,虽然听上去有些夸张,却莫名的符合此时的情境。
顾瑾玉在太监的帮助下穿上了红袍,头戴金顶乌纱帽,作为一甲之一的他,还需要在胸前带一个十字红花。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后,顾瑾玉才被领到一匹同样披着红绸的红棕马前。
这些马都是宫里精心喂养大的,虽然看上去高大,但实际上很温顺,再加上顾瑾玉也学过一些马术,轻轻松松便上了马。
锦朝建朝不久,民风比较开放,再加上又是骑马游街这种喜事,街道两边早就挤满了人,就连临街茶楼的窗户边都挤满了人,其中不乏一些未出阁的小官之女,纷纷扔着手绢、香囊、荷包……无比热情。
当然不热情是不行的,在京城中像她们这种的小官之女,真的是一抓一大把,往往在招婿的时候愁白了头。
高官贵族攀不上,平民百姓她们又看不上。就只能在每三年一次的新科进士里选了。毕竟这些进士以后都会当官,官大官小尚不知道,但只要押对宝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她们个浩命夫人当一当。
顾瑾玉相貌不差,又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名的,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未来差不到哪里去,心思活泛且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小官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让媒婆上门说亲了。
顾瑾玉是状元,自然骑马走在第一个,因为满天的香囊荷包,左躲右闪的甚是狼狈,看着状元郎这幅样子,让不少人露出带着善意的笑。
不过有人却看不顺眼,李志远本来就因为屈居探花之位看顾瑾玉不顺眼,见他这般作态,更是觉得顾瑾玉惺惺作态,不由得驱马上前了半步,趁顾瑾玉身子侧过来的时候,压低声音道:“有什么好得意的,走着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顾瑾玉看着李志远突如其来的恶意导致变得扭曲的脸,有些莫名,同时心中也失去了原本想和对方结交的欲望,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无论是什么原因,李志远都与原书那个精才艳艳的男配相差甚远,看来是他想岔了。
既然男女主的感情都不如原书写的那般忠贞,又怎么能奢望男配还会表里如一呢。
顾瑾玉想通之后,看向李志远的目光也没了之前的亲近,神色冷淡了不少。
李志远并不知道顾瑾玉的想法,脑子里想着前些日子四皇子明里暗里对顾瑾玉的敌意,再看着对方时,目光中就带了几分怜悯。
顾瑾玉看着李志远奇怪的眼神,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已经失去与对方结交心思的他并不想深究,嘴里轻斥一声,驱赶着红棕马径直往前走了。
李志远哼笑一声,用手扶了扶乌纱顺便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面色如常的跟了上去,心里想得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姐小姐,你快看,是少爷。少爷骑着马走在第一个,少爷可真厉害!”一个脸蛋圆圆梳着双髻,模样能称得上一句可爱的丫鬟欢喜的对身侧带着帷帽的少女说道。
“琥珀,不要乱说。”带着帷帽的少女瞪了丫鬟一眼,不过她周身的喜悦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出来,显然这一眼没什么威力。
琥珀知道小姐害羞了,嘿嘿一笑也不敢再打趣什么,转了话题:“小姐,您要不要也扔个帕子或者荷包下去啊,万一少爷不小心接了别人的东西怎么办?”
“这……”少女挣扎了一下,想到今早姑姑说的话,耳垂染上了晶莹的红色。最终还是内心莫名的情绪占了上风,偷偷掀开帷帽,然后解下腰边的香囊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顾瑾玉身上。
顾瑾玉原本是能躲过去的,但就在躲开的前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向上看了一眼,就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蕊儿。”
顾瑾玉的声音淹没在人潮的欢呼声中,他只能使劲的挥了挥手中的香囊,示意自己收到了她的香囊。
是的,这个戴帷帽的少女正是沈心蕊。琥珀是她前几天上街一时心善救下来的女孩。因为没有地方去,再加上顾家也不缺这一口吃的,所以刘老太便拍板留下了她,正好还可以让琥珀照顾沈心蕊。
“小姐,少爷接了香囊,还给你挥手了,看来少爷还是很看重你的。”琥珀高兴的说道。
沈心蕊听到琥珀这话,莫名想起昨日不小心听到姑姑和姑父的话。
“乖宝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给他和蕊蕊把婚事办了,我也好早点抱上我的大孙子。”
“什么大孙子?小姐你在说什么?”
琥珀的声音唤醒了沈心蕊,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顿时羞得两颊通红,不由得跺了跺脚,羞愤道:“琥珀,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的话,我下次出门就不带你了。”
说完就作势要走。
琥珀顿时一惊,抬脚追了上去:“小姐,我知道错了,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还有帷帽,帷帽要记得带上,江大人说你在外面不能摘帷帽的……”
主仆二人打闹离去,没有注意到隔壁有一双眼睛在看到沈心蕊后蓦然瞪大,布满了震惊之色。
*
秦氏原本是带着孙女上街看状元游街的盛景,结果还没有等盛景结束,她就带着孙女心事重重的回家了。
刚一到家,不顾儿子儿媳惊讶的表情,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了东西。
“娘,你在找什么?”
秦氏青年丧夫,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因此儿子对他娘很是孝顺,见她娘脸上满是惊惶,连忙关切的问道。
“钥匙、钥匙……”秦氏并不搭理儿子的话,只是嘴里念叨着,手还不停的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
“娘,您是在找您嫁妆箱子的钥匙吗?”儿子王德见他娘不说话,也不气馁,开始猜测着问道。
“啊,对,德儿啊,你见到我钥匙了吗?娘有急用。”秦氏听了连忙回道。
“娘,难道您忘了吗?前些日子您说玉儿也大了,让素娘开始学着管家,所以把钥匙给她了。”王德笑道,说完还不等秦氏再说什么,同样在一旁满脸担忧的素娘就将钥匙递了过去。
“素娘,你别多想,娘只是在箱子里找个东西,待会儿就把钥匙给你。”秦氏害怕儿媳多想,解释道。
“娘你胡说什么呢?本来就是您的嫁妆箱子,我只是帮忙保管而已。”
素娘哭笑不得道,她这个婆婆呀,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些,有时候她都怀疑婆婆是怎么一个人把相公拉扯大的。
“那就好,那就好。”秦氏喃喃道,拿到钥匙的她也不急着开箱子了,反而驱赶着儿子和儿媳。
“天色也不早了,玉儿刚刚还喊困了,你们洗漱完就带着孩子早点睡吧。”
王德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素娘拧了一下,两个人眼神对视了一下,王德率先败下阵来,只是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了娘一句。
“娘您要是有什么事就喊儿子,我和素娘都在呢。”
“娘能有什么事,快去睡吧。”秦氏笑着回道。
送走了儿子儿媳,秦氏挺直的脊背,陡然塌了下来,拿着钥匙的手也哆嗦的厉害,半天都插不进去。
秦氏有一个秘密,一个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她并非秦家村的人,甚至连姓氏都是假的。她是沐恩候的嫡幼女,先皇后是她的亲姐。
大概所有人都忘了,现在的皇后不过是继后,真正的原配皇后早在十几年前就和太子一块去世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那就要问一问她的好姐夫了。
当初先皇后骤然离世,宫里对外宣称是旧疾复发,但是他们一家都不信这个理由,尤其是她爹,更是嚷嚷着要进宫寻个说法。
当时他们一家还没有怀疑到皇上身上,只以为是后宫的某个妃子所为,直到……
秦氏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了,她清楚的记得那场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狰狞而又扭曲,火舌吞没了一切。
慈爱的母亲、严肃的父亲、沉稳的大哥、端庄的大嫂……全都丧生在那场大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