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小喵
第29章 侯府假千金(1)
约莫一个时辰后。
原本嘈杂的石桌边变得安静的可怕, 赵固站在那里仍然脸色涨红,只是这回却不知道到底是紧张还是激动。他像是极力在忍着什么,肩膀都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不好意思。”付绵绵亮了牌, 对面的男人便一下子白了脸,她笑眯眯的把桌面上的银冠收了起来,任由对面的人散落着一头长发。
在石桌上同她对赌的已经不是最开始想要喝酒的那名男子了,而是方才出言调笑的那个。此时不仅仅他脸色不好看, 剩下的那四个在后面站了一排,各个都是狼狈异常。
发冠、发簪、身上悬挂着的配饰, 亦或是白玉腰带,连带着兜里的那点银子现下都堆在了付绵绵跟前。
付绵绵也没打算跟他们客气,有些费力将所有的东西都抱在了怀里,然后歪了歪头表情可爱:“多谢各位公子了,如果你们再拿不出什么赌注,我便要走了, 老太太那头还等着我回去伺候。”
最先挑事儿的那名男子闻言脸一阵青一阵红,但眼下身上外袍散落开来, 他若是再多说什么只会自讨没趣, 衬的自己愈发的滑稽,于是只是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转身拂袖而去。
其余四人看起来像是以他为首, 见状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 小花园里就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只剩下石桌上的一片狼藉能够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小侯爷。”付绵绵抱着一堆东西, 侧过了身子冲着还在傻笑的赵固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就要走。
赵固见状急忙命小厮将她拦了住, 接着自己迈着方步走到了她面前,一边伸手要来拿自己的那块玉佩,一边嘴里嘀咕着:“没想到你这丫头还真有点门道,小爷我记下了这个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你只管来找我。”
这玉佩可是他出生那年,皇帝顾念着威武侯的情分,赏下的一块好玉雕刻而成的。方才也是被对方几个人激的脑子一热,才拿出来要抵做赌资的,输了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若是被威武侯和他母亲知晓这件事,脱下一层皮那都是轻的。
然而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那块玉佩的那一刹那,付绵绵一个转身,十分利落的闪了开。见对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她挑了挑眉:“小侯爷这是做什么?这些玩意儿可都是我自己赢回来的,您是男子,常年行走在外,该不会这些规矩还让我一个‘小丫头’来教吧?”
赵固收回了手,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那你想如何?”
“小侯爷若想要,可以拿银子从我这里买,市面上的价格就好。当然了,若是小侯爷要硬夺,我也毫无办法,可要是闹起来被侯爷知道了……”付绵绵言罢,就迈开了腿,成功绕过前面挡着的主仆二人,脚步轻快。
她的心情颇好,虽然耽误了去水池边,可怀里的这些都是日后能活命的宝贝啊。她不是原主,自然受不了在这侯府里让人阴阳怪气一辈子,总归所有人都巴不得她走呢,这样一来她就更不会客气了。
许是顾忌着威武侯,又或许是压根不缺这点银子,当天下午赵固便派小厮过来老太君住的鹤松院,把玉佩给赎了回去。
付绵绵将一沓银票小心翼翼的放好,盘算了一下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能卖上不少的钱,这些钱在她脱离侯府之后应该能买下一间还算可以的商铺,甚至手里还有的剩,以后的日子怎么都能衣食无忧了。
傍晚的时候,趁着夜色朦胧付绵绵再次溜出了鹤松院,这回毫无阻碍的寻到了昨夜的池塘边上,站在那里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里位于威武侯府的西北角,因着附近的院落都没怎么住人,所以显得有些荒凉。即便时常有仆人过来打理,看起来也仅仅只是打扫一下池塘上的小木桥及不远处的凉亭,池塘边杂草丛生,有的地方的杂草和野花的高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小腿。
她一眼就看到了昨个夜里自己挣扎着爬上来的位置,那处的野草被她折磨的够呛,东倒西歪的十分显眼。
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略作思索便开始绕着池塘的边上走,在走到刚刚所在的位置斜对面的时候,她忽而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面上只有一层浅浅的草皮,甚至还能够看到下面那深棕色的土壤,显然是经常有人过来的。她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里面的脚印很凌乱,但是有几组看起来很新鲜,其中还有两道疑似有人被拖行而留下的印记。
付绵绵愣神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发现她当下身处的位置周边还长有不少陈年古树,能够起到一定遮挡视线的效果。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抚上了后脑勺,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昨儿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倒是没多想,因着有书中的剧情在,她便下意识的以为是原主失足掉下去之前在岸边哪块石头上磕的。
如今仔细一琢磨,又似乎不像,这池塘虽然荒废已久,周围却并没有什么能让原主磕到的大石头,都是软烂湿滑的泥土。这样一来……原主真实的死因还真有些耐人寻味了。
“……哎……”付绵绵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头疼,原本想着找个机会就可以离开侯府了,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占用了这具身体虽不是她所愿,可就像上个世界一般,修者最忌讳因果,她既然到了这里,就该帮着人家查明真相。
正在这时,不远处凉亭那里似乎传出来了点声音,付绵绵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张望,也只隐约瞧到了两道人影。
不过这个鬼地方实在是有些静谧过了头,下一秒她便听到了一道清楚的、清脆悦耳的女声:“唐将军,您怎么走到这边来了?前院他们正吃着酒,哥哥还命小厮把你一顿好找。”
是女主赵乐之。
紧接着便是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方才只是吃多了酒有些不舒服,想着出来散散酒气,没想到这一走竟有些迷了路,这才走到了这边来。”
这对话听的付绵绵是一阵牙酸,她默默地在心里掐算了一下时间,按理来说原主这会儿已经死了,那么应该离着男女主互诉衷肠也不远了。两个人眼下明显揣着明白装糊涂,看起来应该是在享受这难得的暧昧期。
毕竟两个人大婚之后,男主唐胥会常年在外征战,赵乐之一嫁过去就要面对相当复杂的一大家子,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热闹。
这本小说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宅斗文,前期的副本是侯府,赵乐之斗假千金,帮着母亲斗底下的那些姨娘。后期副本自然就是唐府了,唐胥虽然有自己的将军府邸却暂时并没有迁府出去独居,而且他的人设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封建社会大男人,府内有通房和妾室,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据说已经死了的白月光。
只是后来白月光莫名其妙的‘复活’了,赵乐之没少在其身上吃亏,接着自然和男主虐恋情深了一番。不过过程虽然曲折,但最终二人琴瑟和鸣,赵乐之也成功得到了本届宅斗比赛的冠军头衔。
“……”将狗血小说的剧情大致过了一遍,付绵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也没有深想,只要不招到她的头上,别人的感情生活如何,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此时凉亭里的两个人已经进入到了深情对视的阶段,可能古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相对含蓄吧,亦或者赵乐之是个高手,她及时的后退了小半步,低头抿嘴笑:“唐将军,您该回去了,若是让哥哥他们等太久,怕是要把全府的下人都派出来寻你了。”
唐胥眨了眨眼,略带酒气的俊脸也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清明,之后拱了拱手,姿态十分潇洒的大步走了。
“小姐,您好不容易才见到唐将军一面,怎么不多说两句话,就这么让他走了?”赵乐之身边的丫鬟嘟嘟囔囔,似乎在替她鸣不平。
“胡乱说话,小心回头我掌你的嘴。”赵乐之虽然在呵斥,语气却是轻柔的,面上也无怒容,显然只是在同自己的丫头打趣。
就在主仆两个人在凉亭内笑闹的功夫,丫鬟忽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哎呀’了一声。
赵乐之匆忙整理了一番姿容,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此时从凉亭外悠悠然经过的身影,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不过她因着之前几年做下人的经历练就了一番不动声色的好本领,是以心中所想如何面上半分都不曾显现出来,只是先一步开口将人唤住:“姐姐。”
原主出生的时辰比她早一些,她这么叫也还算合理,只是她表现的越客气,侯府上下就越看原主不顺眼,不得不说赵乐之这宅斗冠军的脑子真是没白长。
果不其然,这声‘姐姐’出口后,她旁边站着的丫鬟就立刻跟个老母鸡似的把她护在了身后。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付绵绵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呢,实际上原主可从未真的出手伤害过她。
“大小姐。”付绵绵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冲着凉亭上方站着的人福身,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期间她还抬起眼皮认真的观察了一番赵乐之在看到自己之后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破绽,若不是这人心思过于深沉,那就是原主的死和对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
“姐姐怎么有空来这?来了多久了?”赵乐之轻声轻气的继续问道。
付绵绵听到问话,略微歪皱了皱眉像是正在仔细思考,随即开口很是认真的回应:“没多久,不过刚好看到了你和唐将军私会。”
“……”
赵乐之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终于没控制住自己对下方的人怒目而视。
你才私会!你全家都私会!
第30章 侯府假千金(2)
不过那愤怒好似也只有一瞬间, 赵乐之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里轻轻柔柔的模样,还拿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不存在的泪:“我与唐将军只是偶遇,姐姐怎么可以这么污蔑人的?女子的清誉是最重要的, 况且唐将军那般风光霁月之人,岂能让人如此编排!”
“哦……”付绵绵无所谓的应了:“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们二人脸都快要贴到一起去了,既然小姐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赵乐之双唇紧抿, 紧紧地盯着此时站在凉亭外的人,好像这种憋闷感自从她被侯府认回之后就从未体验过了。她不由得上下细细打量了对方几眼,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只是看起来似乎哪里不同了。难不成这就是养在老太君跟前的好处,原本明明就是个蠢笨的孤女,怎么过去鹤松院住了一阵子,就学会话里夹枪带棒了?
不过她很快就回了神,决定反将一军:“话又说回来, 祖母的鹤松院离着这处极远,姐姐就算闲逛也不该逛到这边来的, 莫非……”
“莫非姐姐是追随着唐将军来的此处?”
付绵绵皱了皱眉:“我追他作甚。”
“我哪里知道姐姐的想法, 不过经过之前的那几次‘意外’,我还以为姐姐爱慕唐将军……”赵乐之将‘意外’两个字咬的很重,显然心中对之前原主破坏她与唐胥的见面仍然耿耿于怀。她心下想着, 不就是泼污水吗?那就一起,谁都别想好过。
“我?爱慕唐将军?”付绵绵像是非常吃惊, 连连摆手:“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也没同人家贴的那么近过……”
“……”赵乐之又是一哽, 一时间竟是没想到该说什么好。
“再说了, 唐将军也没那么好吧, 万一真的嫁给他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两面,我可没有守活寡的兴趣。而且年纪还那么大,家里也不清净,听说因为他常年征战在外所以才一直没娶妻?成亲没工夫纳妾睡通房倒是很有时间嘛,后院的女人一点都不比别人少。”付绵绵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之后也不管上方的人神色如何,虚虚又福了一次身:“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小姐赏月了,老太君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喝药呢。”
话音落下,只两息的功夫,人就走出了好远。
只留下了亭内被气的小脸煞白的赵乐之。
那边丫鬟像是在为自己家主子出气似的高声喊了两句:“我呸!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孤女,就算在侯府里娇养了多年,说起话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回头我就去禀告夫人,让她掌你的嘴!”
收了声,她这才发现自家主子被气的不轻,连忙上前伸出手搀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娇躯,心疼的开了口:“小姐,您何苦跟她置气。她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京城里谁家的小姐不想嫁给唐将军?也得唐将军正眼瞧她们才行啊!这么多年了,您是唐将军唯一花心思讨欢心的女子,同旁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您可是咱们侯爷和夫人捧在手心上千疼万宠的,跟她一般见识就是抬举了她,她配吗?”
赵乐之被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呼唤回了心神,她先是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抬手打断了丫鬟的话:“以后这话莫要在外人面前说,徒惹别人笑话,怎么说她都是在侯府长大的,说出去好像父亲母亲亏待了她似的。”
“本性难移,和侯爷、夫人有什么关系。”丫鬟不服气的嘟嘟囔囔,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瞄了瞄主子的表情,最终不甘心的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到底是不敢再继续说什么了。
赵乐之见她安静了下来,便也没再去管,迈开步子走出凉亭之后站在了刚刚付绵绵站过的地方,手上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帕子。
“这样下去可不行……”
“得想想法子了……”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消逝在黑夜里,很快就被微风刮的沙沙作响的树叶摩擦声给掩盖了过去。
…………
付绵绵当晚回到鹤松院之后,就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除却平日里一天三次的按时伺候付老太君吃药,余下的时间都只留在自己的房间内,谁也不知道她在忙活些什么。
偶尔赵固和赵乐之会前来给付老太君请安,不管二人抱着什么心态,却从未‘偶遇’过她。好像自从月余前,付绵绵分别在他们兄妹两个跟前狠狠地刷过一波存在感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在府内几乎都要查无此人了。
这无疑引起了赵乐之的警觉,要知道之前的付绵绵可是三天两头的就往侯府夫人所居住的明月院跑,即便侯府夫人甚少会同意见她,她仍然乐此不疲的试图唤起对方同自己整整十六年的母女情分。
如今却这般安静,实在是过于反常了。
这日,赵乐之与赵固照常从付老太君的主屋请完安之后走了出来,在靠近院门的地方,赵乐之忽而停了下,侧过头看向了临近院门的右侧厢房。
这间厢房临近鹤松院的小厨房,原本是空着的,付绵绵来了之后便搬了进去。因着为表孝心,她一来就揽下了每日替老太天煎药的活计,是以住在这里还算方便。
这会儿小厨房的门儿正半敞开着,可以看到燃烧的柴火上面架着的砂锅还在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药香气。
药还在熬着,可旁边却不见人。
赵固已经走到院门外了,却发现自己的妹妹没有跟上来,于是他扬声喊道:“乐之,你停在那里作甚?”
赵乐之方才微皱的眉头在听到赵固的声音后即刻就舒展了开来,恢复了往日里表面上的柔美可人,含糊的应了一声。
赵固在听到回应之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也并不想在此处多做耽搁,火急火燎的先一步走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付绵绵近日的一举一动太过于反常,再说了,她若不出现在人前,这戏还怎么往下唱?
得想法子让她出来才行。
赵乐之眸光闪烁,之后察觉到主屋里有动静传出,这才带着丫鬟慢吞吞的出了鹤松院,并没有注意到那间厢房的窗后,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付绵绵自然是发现了在院门口直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的赵乐之,她之所以选择了暂避锋芒也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在这本书的世界里,修真功法在体内运转的时候竟然有了反应。
虽然此处空气中灵气的稀薄程度未比上个世界好上太多,但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反复引气入体,她已然能够感觉到丹田处传来了轻微的针刺感,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消息。
即便进展缓慢到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筑基,但是强身健体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这也代表着等到她日后脱离侯府独自在外生活的时候,无形之中多了点保命的手段。
所以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尽量在离开侯府之前提升自身的实力,而非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没多大意义的事情上面。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晚晚饭后,付绵绵正在像往常一样伺候付老太君吃药,院子里的张嬷嬷在门外通报:“老太太,明月院来人了,说是要找付姑娘。”
付老太君先是看了看此时正坐在榻边凳子上,垂眉敛目的人两眼,随后收回了视线淡淡吩咐:“让人进来吧。”
张嬷嬷应是,打开帘子让明月院的人进了来,来人乃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彩环,迈过门槛儿之后先是笑盈盈的冲着付老太君福身行李:“奴婢给老太君请安了。”
“起来吧,可是有什么事儿?”付老太君见付绵绵仍然是那副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模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口问道。
“奴婢是奉大夫人之命来给付姑娘送初春的新衣裳的,连带着还有几样京城里正时兴的首饰,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不喜欢。”彩环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