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漠风铃
社民们看过一场表演,愿意给文工团机会。尽管他们抱着怀疑的态度,但仍是考虑去看第二场。
现在可以想象得到的是:看完第二场表演之后,他们就会相信,新文工团最起码是可以说到做到的,进而会接受新文工团。
而在表演之外,再加上战士们有空帮忙干农活,解放军作为中间调节剂,可以加速新文工团融入本县。
可之后呢?
新文工团融入本县,他们喜欢看表演,就意味着他们肯老老实实地扎根在这里了吗?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其他地方推行了将近十年的样板戏,才打下了一个精神根基,李潇潇再神,也不可能单凭文艺表演,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追上这九年多的距离。
在近期内,少年们仍在看表演之余,练习游泳。
而让文工团巡演样板戏,完全融入本地的过程,怎么算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但时间不等人,一个月之后,第一波逃港高峰就会来临,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演出《回家》。
原本用一个月去推行《回家》,时间就已经很紧了,现在这个县的百姓们完全没有基础,李潇潇要从零推进,如果仅仅是按照原来的步骤——
让他们先有样板戏的精神,再接着推话剧,显然是不够时间的。
这意味着,李潇潇要另辟途径。
《回家》的目的是让他们重视亲情,本质上就是让他们在精神上有所寄托,让这个寄托大于对面的诱惑。
“他们还没到过对面,其实并不知道对面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如果不是觉得在这里呆不下去,谁又愿意冒这个风险呢?”
李潇潇想到那些溺亡的数据,心情也有点沉重:“吃不好穿不好,精神生活空虚,所以他们才想逃。”
精神的力量固然是强大的,但表演看几场表演,每个人的脑子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看完表演后思想觉悟到达哪个境界,也很难说得准,因为这是他们主动吸收的东西。
因此,李潇潇要想办法主动给他们再灌输点什么。
在这个年头,已经很少人会饿死了,尽管不一定能吃饱,但只要手脚尽快,是肯定饿不死的,只是没肉吃。
肉,是很多人的执念。
“虽然我们没办法让他们大鱼大肉,但我们可以让他们尝点肉味。”
“对面也许可以赚钱吃肉,但没有人情味,而我们这里也能让他们吃到肉,加上人情味,乡土情,人都是感情动物,只要他们对这片土地产生了眷恋,我们是可以争得过的。”
“他们总觉得军警是抓他们回来的人,我们要将军民一家亲落实到位,扭转他们的想法:军警是保护他们的,不是伤害他们的。”
李潇潇眼神明亮,脑中的想法愈发清晰:“像野训一样,既然借住当地屋子,我们的战士在训练和轮岗之余,去帮助百姓干活。
然后我们再搞个活动,以公社为单位,一个月一次,让百姓们吃一顿“大餐”。”
重锋一直都在认真听着。
小姑娘的话很实在,也直接指出了要害:宝安县这些人思想觉悟不高,不能指望他们看几场戏就能幡然醒悟。
最实在的,当然就是让他们吃点好的,再加上感情牌,物质和精神相结合,这样更容易将他们留下。
可也不可能为了留下这些人,就给他们肉吃,这不现实——哪儿来的钱?
重锋微微皱了皱眉:“大餐”
在这个年代,很多农村百姓一年才吃一次肉,那都是村里养的猪到年底被宰了,每家每户按工分来分斤两的。
肉,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居大的诱惑,甚至比钱还吸引,因为这年代买肉不单止需要钱,还需要肉票。
如果能让这里的百姓每个月“免费”吃一次肉,那肯定能动摇不少逃港人的心。
这个大餐,跟现代意义的大餐当然是不一样的。而这年代的“肉”,跟现代的“肉”的范围又不同,这让李潇潇看到了一丝机会。
李潇潇朝重锋狡黠地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映着煤油灯的火光,星星点点:“你看,我们隔壁今晚吃的就是一顿大肉,不怎么花钱。”
重锋一下子就懂了:“猪下水”
李潇潇点点头:“对,除了猪蹄,我还知道其他一些猪下水的菜谱,保证好吃!当然啦,让社民们吃猪下水吃饱也不可能,因为没那么多的量。”
“不过……”她紧接着又补充说,“如果能每家每户分一碗肉汁,里面一块猪蹄,浇在土豆上,那也是很好吃的,跟过节一样,这样大家每个月都会有盼头。”
而且,在整个过程当中,军警、文工团演员、百姓之间交流会很多,这样感情可以更深。
有肉吃,有表演看,填肚子的粮食有,精神粮食也有,身边也都是可爱的人,所有这些元素加起来,会形成一个舒适圈,很多人就会打消逃港的想法。
重锋懂了,也觉得是十分可行,但这个方案,要用到的食材数量不少,即使猪下水便宜,可一个县的供销社,所有的猪下水量,也不可能够用的。
“好办法,但这个我要先跟军区里汇报,等首长的批复。通过的可能性很大,如果首长同意了,我再申请拨款,专款专用”
重锋想了想,又说:“也要军区那边统一调度,让他们从其他地方收集处理好的猪下水,送过来之后我们就可以着手做了。”
确定完“大餐”这一点之后,解下来就是要怎么将这顿“大餐”的功能发挥到极致了。
李潇潇笑得像一只小狐狸:“我们不止可以通过这个活动,让村里的百姓动摇逃港的心,还可以动摇藏在山林和红树林的逃港人。”
这场特别活动,可以定在蛇口港附近,在海边搭舞台,演话剧,吃大餐。
军警们这段时间守得密实,七月的海水流向,也不利于下水人往香岛游,所以这段时间没逃港人出现。
这些藏匿起来的逃港人,他们的存粮早晚会用完。
而这个时候海边准备开搞活动,逃港人们就会在红树林看到海边的火光,李潇潇等人再用扩音器指挥百姓,让他们一家一户有秩序地领肉吃,红树林里的人会听到的。
在红树林饿着肚子喂蚊子,听着外面热热闹闹吃肉看戏,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动摇逃港人的心呢?
李潇潇将这些想法朝重锋说了出来,重锋也不吝啬夸奖:“潇潇很聪明。”
小姑娘顿时眉眼弯弯,脸上的小骄傲藏都藏不住了:“还行吧。”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直到十点多,李潇潇才回到文艺兵的院子里,带着兴奋的心情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重锋就给光州军区那边打了电话,昨晚两人商议的方案果然被通过了,得到了军区的支持。
重锋还特意说了这是李潇潇的主意,郑国兴听了之后非常惊讶,又感叹说:“不愧是李彦的女儿。”
当年李彦是在侦察兵这块有新想法,打破了当时的传统思路,现在他女儿出任务,面对前所未有的困难,十七岁的小姑娘,不但没有被吓倒,反而迅速地另辟途径,想出另一个解决办法。
只是,当初李彦最后英年牺牲……郑国兴马上让自己停止往下想,只又再次叮嘱重锋:“宝安县那边情况特殊,保护好李潇潇同志。”
即使不用郑国兴吩咐,重锋也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是,首长。”
重锋结束通话之后,将方案通过的消息告诉了李潇潇,李潇潇十分高兴,顿时就充满了干劲:“太好了!”
两人马上商量排期时间,干脆搞一次大的,几个公社都集中到一起,搞一次大的,这样百姓的身影就能一直往红树林那边延伸,让红树林里的人知道外面有多热闹。
每个月免费吃一次肉——这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必须要好好宣传,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按理来说,安排着活动,这是光州军区行动小队的任务了,但现在军警、文工团都是一条心一个战线的,自然也要互相帮忙了,于是李潇潇很干脆利落地跑去了文工团,找宣传组画海报。
宣布这个活动的时间也有讲究,李潇潇安排在了文工团第三场演出的第二天,在这之前,李潇潇等文艺兵也跟随其他战士,去帮村民们干活,刷了一波好感。
不仅这样,他们偶尔还指导少年们,要怎么样才能游得更快,这举动让大人们和少年们都震惊又迷惑:这些战士不知道他们练游泳的目的是什么吗?
少年们偷偷地观察着自己的“游泳老师”,他们看起来似乎真的不知道,于是少年们心里渐渐生出了愧疚,觉得这些穿绿衫的真好。
社民们从一开始的警惕戒备,发现这些年轻战士们是真心真意帮忙之后,慢慢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加上重锋特意挑的都是一些活泼开朗的战士,气氛十分融洽,很快就赢得了社民们的信任和喜欢。
在好感度拉高了之后,李潇潇趁机公布了吃肉活动的消息,整个宝安县都沸腾了。
张三混迹人群中,挤到了宣传栏前,看着贴在上面的精美海报,一边摆出像四周的人一样的兴奋表情,一边在心底飞快地盘算着。
他转过头,一眼就看到被百姓团团围住的桃花眼少女。
最近短短几天,整个宝安县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从前这里的村民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就算看到眼生的人也当作没看到,这对于需要传递信息的特务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现在,这些人自从跟绿衫们混在一起之后,跟鬼遮眼一样,对生人的警惕性都高了,有的竟然还主动告诉绿衫们。
这样一来,原本想要浑水摸鱼传消息的特务,行动会变得更加困难。
张三眯了眯眼,心想:这李潇潇对他们的威胁,比之前大了不少。
第92章 神秘人
宣传栏被围得水泄不通,张三好不容易退了出来,一个长相憨实的男人高兴地拍了他一下。
是同村的张铁柱,两人住对屋,张三潜伏在宝安县这里十来年,也是看着张铁柱从毛头小子单身狗,到结婚生小孩儿了,这中间里张三帮了张铁柱不少,连老婆本都贡献了一点,所以张铁柱很感激张三。
张三这么做,是因为他经常需要外出,而他也需要别人来掩护行踪,张铁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时不时就给点张铁柱小恩小惠。
张铁柱其实也不知道张三外出,只是张三告诉他自己是出海了,或者去镇上买东西,甚至是不舒服了得睡觉,张铁柱都深信不疑,还会在别人来找张三时帮忙解释。
张铁柱拍了张三一下:“三牛哥,走啊,赶紧去开工了,晚上早点去占位置看戏,这回在红沙公社,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作为一个老特务,张三演技也不比演员差。他也嘿嘿地笑了两声,勾着张铁柱的肩膀:“走走,开工去!”
不少其他村民仍在围着李潇潇问问题,张三和张铁柱两人往外走。
过了一段距离之后,张三回头看了看李潇潇的方向,朝张铁柱说:“柱子,我忘了个事儿,上个月我那城里的老表说来看我,这不是要分肉吃吗?我得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在那天过来!”
张铁柱马上就明白了,三牛哥这是想让他老表也蹭顿肉。
这实在是太正常了,张铁柱忙不迭点头,说:“对对,反正都要过来的,顺便打打牙祭,那你现在去县城里邮电局”
张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头!”
张铁柱一脸憨厚,完全没往其他方向想,还主动提出要给他先干点农活,让他不用着急,毕竟张三“身体不太好”。
他拍了拍胸口,说:“三牛哥你不用着急,我先下地干着。”
张三一脸不好意思地朝张铁柱说:“唉,总麻烦你,我这心里老过意不去。”
他确实是总走开,不过留在村里干活的青壮年男人少,青壮年男人一般都出海,所以村里下地的大多都是妇女和身体差一点的男人。
张铁柱倒是个意外,是蛇口公社里少有的没萌生逃港想法的人,毕竟张三时不时就接济他。
听到张三这么说,张铁柱连忙摆摆手:“三牛哥你这么客气干啥,你比我亲哥都亲!”
不止是他,就连他家里的婆娘孩子都很喜欢张三,因为张三总从“城里的老表”那里能得到不少好东西,而张三又经常将这些好东西分给张铁柱家,张铁柱的孩子都亲切地喊张三“叔”。
张三也不再客气,说自己会尽快回来之后,就回村里借了村队长的自行车,往县里邮电局跑。
宝安县比其他地方穷苦,连打电话的人都少,邮电局里电话亭那边甚至一个人都没有,守在旁边的计时员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张三朝计时员憨厚地笑了笑:“同志,我打电话。”
计时员老半天才迎来第一位客人,连忙打起精神,打开玻璃亭的门,又说:“长途一毛钱一分钟,短途五分钱一分钟,不到六十秒的也按一分钟算。”
“好嘞……”张三说,“我知道的,谢谢同志。”
他进去关好门,计时员还看了他一眼。
虽说电话亭是用来隔音的,但实际上很多农民打电话的时候,也没那么讲究,大多是进去就直接拿起话筒,像这男人这样关起门的,反而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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