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漠风铃
她看着李潇潇,笑了笑,有点苦涩:“我其实特别羡慕你,潇潇,也羡慕其他话剧演员,可以演到新的剧本。”
芭蕾起源在西方,艺术无国界,她也想要试一下那些经典剧目,不想带着其他念头,纯粹地以一个芭蕾舞者的身份去跳。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还跳得动的时候,遇上那么一天。
李潇潇明白过来了,昨晚那部《红舞鞋》,触动了冯露的内心。
冯露现在还很年轻,即使再过两年,迎来艺术春天之后,她还能再跳很久。但对于她来说,现在是不知道哪天才是尽头。
李潇潇把手覆在冯露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别想那么多。”
她想到前世里听到的一些前辈的做法,凑到冯露耳边说:“你要是实在想跳其他剧,这会儿不是回到自己家吗?窗帘一拉,门一关,你在里面跳什么,谁管得着你?”
冯露惊讶地看了李潇潇一眼,半晌后,扶了扶额头,忍不住摇着头笑着说:“我总算知道重团长为什么总是那么操心了。”
李潇潇:“……”
“哎,我这可是好心安慰你……”李潇潇见她恢复了一点,无奈地说,“那我说的也是事实嘛,你自己房间里,谁知道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可她要的不止是这个,她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地跳。冯露知道李潇潇的好意,勾了勾李潇潇的肩膀:“好了,我就那么随便说说,听过就算了。”
李潇潇虽然无法直接告诉冯露1976年的变化,但她想了想,还是稍稍暗示了一下。
她凑到冯露耳边低声说:“那你也随便听听。你看,前些年管得那么严,你知道的,话剧前些年完全消失,不止是因为没有人创作剧本,但你看,现在不也开始放宽了吗?内参片也是,前些年哪有这种东西?”
事实上,寒冬十年里,初期、中期、后期各阶段完全不一样,比起前些年,现在确实是已经宽松了许多。
到明年,甚至还有学生自发演话剧,表达内心的想法。
而后年,一切就会结束,迎来春天,万物苏醒。
她拍了拍冯露的肩膀,笑着说:“所以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冯露原本还没想到这些,听李潇潇这么一说,她忽然也反应过来了,好像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心里竟然也生出了些许希望。
也许真的有更宽松的一天呢?
她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朝李潇潇认真地说:“潇潇,谢谢你,我现在好受多了。”
她又不好意思地说:“之前的话,你不要和方浩明说。”
李潇潇连忙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起来继续往前走。她们混在人群中,也分不清是不是文工团的人了,反正大家方向一致,她们也不仔细分辨了。
“请问……”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从后面追了上来,走到李潇潇身边,一脸真诚地看着她,“你是李潇潇同志吗?”
李潇潇转过脸,看到对方略带兴奋的脸,觉得有点莫名,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好,我是。”
女孩双眼瞬间放光了:“啊,真的是!”
她回过头,朝后面用力地招了招手。
李潇潇和冯露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男人,那两人见女孩打信号,小跑着跟了上来。
女孩白白净净,眼神殷切热情,那两个年轻男人也很有礼貌,站到女孩身后,跟李潇潇和冯露保持了距离,朝两人礼貌地打着招呼:“两位同志好!”
按理说,这里都是受邀来全国参会的工作者,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思想品质应该也是过关的,但这三个人实在是热情得有点诡异,冯露穿了一身军装,挡在了李潇潇跟前,虽然礼貌地回了一句,但仍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好。”
李潇潇从冯露背后探出头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女孩从衣兜里掏出三张票,笑着朝两人递过去,“我们想把这个送给李潇潇同志。”
冯露定睛一看,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女孩:“你……你……为什么?”
李潇潇被冯露挡住,没看到那女孩拿出来的是什么,看冯露这反应,又好奇地问:“怎么了?”
冯露让了让,把李潇潇拉了出来,那女孩笑眯眯地把票递到她跟前:“是这样的,我想跟李潇潇同志交个朋友。”
李潇潇往她手上看去,睁大了眼睛。
那竟然是三张《简爱》内参片券,地址是京市某单位的礼堂。
这年头有钱都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年代,这三张小小的票说是一票千金都不为过,如果不是大院子弟,为了弄到一张都要想破了头。
即便是在大院,也不是想看哪出就看哪出的,每个有资格看内参片的单位,播放的内容也不一定是一样。
战争片很多,言情片很少,《简爱》刚好是其中一部。
李潇潇很想要,但是这三张票太贵重了,她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当然不可能收下。
她朝那女孩笑了笑:“谢谢,无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请问几位是”
女孩仿佛这才想起自己没有自报家门,拍了拍脑袋,一脸抱歉地朝李潇潇笑了笑:“我是梁丹,这位是我的组长孙哲绎,这位是我的工友蒙焕山。”
李潇潇:“……”
冯露:“……”
蒙焕山,那不是《红舞鞋》中的给莱蒙托夫配音的那位吗?
冯露看着面前那个白净斯文的青年,瞳孔地震,她自己昨晚还说莱蒙托夫的声音好听,今天真人就站在她跟前了?
李潇潇也傻眼了。
《红舞鞋》是沪市电影制片厂译制的,准确地说,是制片厂里面的翻译组译制的。
而这个翻译组,后来会单独分出去,成为沪市电影译制厂。
而这女孩说,她是这个莱蒙托夫的工友,旁边的是他们的组长……
卧槽,那不就是两位配音大佬和未来厂长吗!
李潇潇马上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想一一跟三位大佬握手,但幸好理智还在,没敢伸手,语无伦次地朝三人说:“三、三位老师好!很高兴认识三位老师!我……我很喜欢你们的作品!蒙老师,您的莱——”
莱蒙托夫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她连忙又改口:“您的角色,配得真好!”
蒙焕山性格有点内向,他不是很明白这女孩为什么叫他“老师”,又见她突然这么热情,脸上微红,腼腆地点了点头,谦虚地说:“李潇潇同志过奖了,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制片厂翻译组这三人确实是特意来找李潇潇的,她这个反应实在是超出他们的预期,女孩见她这么夸蒙焕山,又问:“我呢我呢,我是跟他对手戏的那个。”
佩姬!
李潇潇捧着脸,看着梁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跨时代同频,天哪,这就是追星成功的感觉吗?
“超……超棒的!”李潇潇在衣服上蹭了蹭手,看着梁丹,眼睛都快发光了,“老师,我能跟你握个手吗?”
梁丹笑嘻嘻地把手递了出去,李潇潇欢呼一声,双手握住,心里想:今晚她都不洗手了!
冯露昨晚刚看完《红舞鞋》,一整晚也都在想着这电影。
她是第一次看这种西方爱情电影,不可否认,里面每个角色都吸引她,当然也包括角色的声音。
但她又同时清醒地认识到,大院礼堂里可以放纵,出来礼堂就得反省,批判电影里面的腐朽思想,更何况是出了大院?
她连忙拉了拉李潇潇:“潇潇,你看你,周围的人都看着呢!”
虽然他们没说什么过火的事情,但跟他们来往本身就是在玩火,她得好好提醒一下潇潇。
翻译组三人也在看着李潇潇偷笑,李潇潇知道自己现在就跟个脑残粉似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厂长!带领译制片配音演员们走向巅峰的人物,真人就在眼前,能淡定才有鬼了!
李潇潇还握着梁丹的手,握了好几秒,这才傻笑着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梁丹把电影票递给李潇潇,冲她眨了眨眼:“这是我们三个送给你的,收下吧!”
这会儿李潇潇心态完全不一样了,马上收下了:“谢谢老师!”
甭管看不看,留下做个纪念也是好的,可惜没有笔,不然就请他们三位在背后签个名了!
李潇潇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围巾早就扒了下来,把脸露了出来,脸颊都因为兴奋而红扑扑,比起之前半死不活爬长城的模样,现在像个充满活力的小太阳,路上经过的人都多看了两眼。
冯露提醒说:“哎,我们别堵在这里了,边走边说吧。”
孙哲绎点点头,说:“说得是,我们今天还得继续往前呢。”
“对对……”李潇潇积极地附和,又朝翻译组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师,请。”
李潇潇和翻译组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冯露一脸没眼看地捂了捂脸,心想潇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看了看,部队的人速度非常快,刚才她和潇潇休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部队的人已经离他们这边没多远了。
冯露又看了看已经沉迷在配音员里的李潇潇,咬了咬牙,转身往部队那边跑去。
李潇潇走着走着,刚想说她朋友也喜欢蒙老师的配音,回头一看,冯露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其他三人的注意力在她身上,也没注意冯露是什么时候走的,梁丹说:“要不我们在这儿等一等吧?”
只能这样了,李潇潇点点头:“好。”
三人又开始聊了起来,李潇潇有点好奇他们为什么来找她,但又不好意思问,好在孙哲绎主动说出原因:“是这样,你们的朱新华老师,是我的老同学了。前两天我们叙旧,刚好从他那边听到你的表现。”
李潇潇马上反应过来了,看着孙哲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是她想的那样吗?
孙哲绎作为翻译组组长,任务就是进行外国影片的译制,其中包括剧本的翻译和中文台词的配音。
朱新华老师对她的印象,能跟翻译组的任务挂钩的,就只有她反驳修改剧本时一个人分饰多个角色的时候。
李潇潇感到自己的心口在飞快而有力地跳动:所以,他们是来找她……配音?
果然,孙哲绎继续说:“听朱老师说,你能一个人演话剧里的不同角色,连声音都贴合角色,就是……”
他顿了顿,稍稍想了下应该要怎么表达。
蒙焕山和梁丹也都安静了下来,期待地看着李潇潇。
这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孙哲绎最初听到老同学说的时候,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但老朱再三保证,他并没有在逗自己。
“就是……”孙哲绎又说,“演男角色时,声音就是男的。演女角色时,声音就是女的。而且,年龄也可以相符。”
“是的,老师。”李潇潇点点头,跃跃欲试,“老师,我可以示范一下。”
她要抓住这次机会,要让厂长眼前一亮,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话剧和配音不同,如果她直接念话剧台词,体现不了配音演员的功底。
她渐渐冷静下来,四处观察了一下,目光落到几个年纪和性别都不同的活动小组上,观察着他们说话的频率,脑中灵光一闪。
那几个人正在朝他们走来,她指着那几个人,朝孙哲绎说:“孙老师,请看那几位同志,男女老少都有。”
四周声音纷杂,他们其实听不到那几个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嘴巴在动。
李潇潇清了清嗓子,看到其中一个男人把手勾到同伴肩膀上。
那男人朝对面的姑娘笑嘻嘻地说着什么,李潇潇把声音往下压,调到成一把浑厚的男音,略带痞气地笑了两声:“我跟你们说,这事儿可是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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