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陈康平就像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倒下,除开陈明忠兄弟俩,家里愣是没有一个得用的人。
陈母又急又气,眼前阵阵眩晕,胸中一阵恶心,哇一声吐了出来。
*
马车坏了,出门只能骑马。去铺子的一路上,柳纭娘察觉到陈明义好几次偷瞄自己。
到了铺子外,陈明义再也忍不住,问:“娘,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纭娘侧头看他:“想听实话吗?”
看着这样的母亲,陈明义觉着那些实话自己听了未必会好受。他心中惶惶然,眼中一片祈求。
对敌人仁慈,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柳纭娘认真道:“你爹早上来找我和好,又非要跟我一起去铺子里。我觉得哪里都不对,便邀他和我一起坐马车。他拒绝的态度不太自然,我觉得里面有事,把他摁上马车。然后……就真的出了事。”
陈明义眼中惊骇莫名,往后退了一步:“这……”
“这就是事实,他为了拿回铺子,想动手伤我。甚至是想杀我。”柳纭娘伸手握住他瘦削的肩:“明义,没能为你们选一个好爹,是我对不起你。”
陈明义摇了摇头:“不怪您。”
他走得跌跌撞撞,好在他的铺子就在不远处,柳纭娘站在门口看着他走了进去,这才回头。
昨天兄弟俩重新接手了另外两间铺子,消息传开,这间铺子的管事知道东家已换,但却不觉得燕长琴会来接手。毕竟,和陈家来往的人都知道,燕长琴压根就是个摆设,别说做生意了,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这样的人,哪里管得了铺子?
柳纭娘进门后:“把账本拿来。”
管事也听说了东家出事的消息,担忧地问:“东家如何了?”
“还没醒。”柳纭娘叹口气。
管事沉默,摁着账本不肯交:“没有东家的吩咐,这账……”
“现在我是你的东家。”柳纭娘伸手一指:“若是不听话,那咱们好聚好散。当然了,如果账目不对,回头我还会来找你。”
管事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强硬,愣了一下后,到底是松了手。反正……等东家醒过来,应该会有对策。
而事实上,陈康平到了受伤的第三日才醒。
这三日里,他只能跟灌药似的喂一点汤,整个人都瘦了下来,脸颊上颧骨高了不少,胡子拉碴的,格外狼狈。他睁开眼时,如在梦中一般:“来人……”
开口才发现自己哑得厉害。
这样儿子醒了,陈母又惊又喜:“康平!”
陈康平看到母亲,想到自己晕厥之前的情形,咬牙问:“燕长琴那个贱人呢?”
陈母叹息:“你先养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陈康平是个执拗的人:“她人呢?”
陈母见他越来越激动,觉得说了实话:“去铺子里了。”
话音刚落,就见陈康平头一抖,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306章 典妻婆婆 二十一
陈康平昏迷这几日只喝了一些汤,本就虚弱,吐了一口血后,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精气神都像被抽走了似的。
这番模样,着实吓人。
陈母手都哆嗦了,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扶着儿子,又吩咐人去请大夫。
一阵鸡飞狗跳,陈康平喝了药,又吃了饭,有了些精神,虚弱地靠着床头:“我睡了几日?”
提及此事,陈母满心后怕:“三天。”
陈康平看着窗外的阳光:“那铺子……”
“这些天都是长琴管着,管事办事不力,还被她辞了。”陈母默了下,又道:“康平,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伤,其他的都往后放。她一个女人,做生意肯定只会赔本,等你好转了,再把铺子接回来就是。”
陈康平点点头,滑入了被子里。
“水清那边……”
听到儿子提起那个女人,陈母脸都黑了:“死不了,不用管她。”
陈康平闭上了眼,又想到什么,问:“那明韵这几天可有闹事?”
“有!”说起这事,陈母也挺奇怪。最近这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燕长琴脾气暴躁得很,气急了连男人都打,可那天孙女过来发一通脾气,差不多指着燕长琴的鼻子骂人,可燕长琴却没有动手,只是阻止。
难道改了性子?
她想把这事告诉儿子,可看到他满脸虚弱,便住了口,帮他掖了下被子:“睡吧!”
*
胡家那边,大概是真的不想让胡水林坐牢,上门找了几次胡水清后,终于在第四天凑够了银子。
就柳纭娘知道的,似乎还借了利钱。
拿到银子,柳纭娘收了八十三两,剩下的给了陈母。她忙了几天,把手头的铺子接收过后,还去看了一下兄弟俩的,陈明义那个铺子的管事想闹事,柳纭娘也给撵了出去。
这城里的皮毛生意挺好,但柳纭娘还想做点别的。在此之前,她去看了一下林家兄妹。
兄妹俩到了这里从来没有来找她,柳纭娘第一次去的时候院子里都没人。第二次她特意去得早些,总算遇上了准备出门的两人。
“最近在做什么?”
林传根看到她,颇为窘迫:“我们去干活。”
柳纭娘颔首:“在哪里?”
林传根迟疑了下,决定实话实说:“就……我给看库房,妹妹她帮着给扛活的伙计做饭。”
闻言,柳纭娘看了一眼林莹莹:“你的活计便罢,你妹妹做那个不合适。”
但凡需要给扛活的伙计请个人做饭的库房,人都少不了,且大半都是男人。林莹莹一个妙龄姑娘夹在里面,哪怕尽力避开,也肯定会和他们见面。
当下的世情对女子苛刻,就算不怕毁了名声,可谁又能保证那些男人里面没人有歪心?
如非必要,都不能挑战人性之恶。否则,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莹莹,回头我帮你找个活。”柳纭娘想了想:“最近我准备新开一间铺子,你去帮我守着吧!”
如果听话,就把铺子送给他们。
闻言,林莹莹脸上并无欢喜之意,反而有些紧张:“这……陈家会不会不高兴?”
柳纭娘面色淡淡:“陈康平卧病在床,胡水清至少得养上几个月的伤,陈明耀已经去了私塾。现如今家里我说了算。”
兄妹俩面面相觑。
林传根从两年前起,就扛起了整个家的生计。本身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欲言又止。可想到二人之间的生疏,到底没有开口问。
想要开一间铺子,开始的时候琐事挺多。柳纭娘干脆把林传根也带着一起让他帮忙。
兄妹俩住的院子是柳纭娘租的,两人向来不喜欢占人便宜。哪怕此事会让陈家不高兴,二人也不好拒绝。
*
陈康平伤着了头,养了半个月,伤口已经结痂,可当他试图起身,就会觉得眩晕。坚持走动几步,就觉得格外恶心,忍不住就想吐。
在他又一次吐出来时,被刚好进门的陈母看到。
“康平,我都说了让你别急,你怎么不听话?”陈母苦口婆心:“你若是出了事,家里怎么办?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给你爹?”
陈康平扶着墙,脑子嗡嗡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皱着眉:“燕长琴这两天又在做甚?”
陈母之前都没管家,关于铺子里的事也从来不过问,不过,儿子受伤最后,她是不得不管。叹口气道:“又租了一间铺子,这两天正在整修。说是想办绣楼,还请了林家兄妹在那里帮忙。我觉得,她是想给那兄妹俩找一条出路。”
陈康平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林家兄妹的存在,看到他们,就会让他想起曾经自己的无能为力。说起来,张管事算计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算账……想到此,他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头开始晕,忍不住又吐了出来。
见状,陈母焦急万分:“你别急呀。”又回过头让人请大夫。
这边正忙乱呢,门口又来了人。
陈明韵脸上满是愤怒,看到廊下站着的父亲,脚下加快:“爹,您好些了吗?”
看到女儿,陈康平就想起来自己被胡水清算计的事,心情愈发烦躁。
如果不是胡水清,他不会典了燕长琴出去,这个世上不会有林家兄妹。他不会冷落了妻子,燕长琴不会和他闹翻,更不会算计家里的铺子,夫妻俩不会反目成仇。他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越想越是这样,曾经他和胡水清那些浓情蜜意都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留下来的都是憎恶。
到底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女儿,陈康平没有冲他发脾气,只嗯了一声。
陈明韵到这里来,也不是单纯的探望,或者说,探望只是顺便,她来的目的是讨要银子。
陈家当年很穷,陈母是个抠的,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停了胡水清的药钱。这些日子,全靠母女俩以前的积攒买药,关键是胡家那边搜走了不少,最近几天,陈明韵连自己的首饰都当了。方才还得到消息,陈明耀让送银子过去。
“爹,哥哥银子花完了。”被偏爱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陈明韵在父亲面前,向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娘的药钱已经欠了三日……”
“让你娘自己想办法。”陈母毫不客气,责备道:“你爹病成这样,还拿这些事来烦他。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不知道心疼人呢?”
陈明韵恼了:“之前我找你的时候,你若把银子付了,我也不会到这里来啊!”
陈母心头一梗,斥责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跟我说话的?”
她生气,陈明韵还更气:“我娘病成那样,你们不说帮她讨个公道,连药费都不给。我还不能问吗?”她最近要照顾母亲,还要听母亲的话压抑着脾气不找燕长琴,早已经受够了:“娘再不对,也为爹生了一双儿女。你们见死不救,到底有没有良心?”
陈母险些被气死,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对长辈怎么说话的?嬷嬷教你忤逆长辈了?”
陈明韵被打个正着,脸上一痛,她看着陈母的目光中满是不愤:“长辈不慈,我如何孝敬得起来?你看不惯我,干脆打死我算了。”
不认错,还这么凶,陈母真的还想动手。
正热闹呢,柳纭娘从外面进来,看到捂着脸的陈明韵,一脸惊讶:“这是怎么了?”
陈明韵大吼:“不要你管。”
柳纭娘也不生气,眨了眨眼:“我懒得管。”她还讲道理:“我跟你娘有仇,没空替她教导女儿。才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陈母:“……”好像还挺有道理。
柳纭娘提议:“娘,姑娘大了得好好教。不然,便成了祸害以后嫁到别人家,两家会结仇的。”她微微偏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或者你也可以挑个仇家把她嫁过去,保管把那边的长辈气得七窍生烟,一家子都不得安宁。”
陈明韵:“……”
陈母气得够呛:“燕长琴,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柳纭娘也不管边上气鼓鼓的陈明韵,道:“说真的,咱们干脆和离算了,留我在家里,你们家人天天生气,分明自找罪受。放过你自己吧!一大把年纪了,小心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