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罗父推让了一番,齐父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到他手中,反正是留下了。
镇上的人刚听说罗双云从万家回来的事,紧接着就听说了过继的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齐家已经摆酒了。
席上自然也请了本家的人,本家有些反应快的,觉得这事不合适。私底下拉了齐父:“双云回来照顾你,这是件好事。可她一个女流之辈,不好抛头露面做生意吧?就算她能行,那接下来交给谁?阿伟的孩子是万家的血脉,那边肯定不缺银子,人家看不上你这个铺子。志梅……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她也是万家的人……反正我总觉得你把铺子交到万家人手中,实在憋屈得很。”
万家虽然给了养孩子的谢礼,可情义无价。齐家老两口痛失爱子,这份感情问谁讨要?
齐父叹口气:“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留下双云。”
人心隔肚皮,比起这些不太熟悉的本家,他更信任跟他们老两口过了二十多年的儿媳。
反正,铺子交给儿媳,他们肯定能安享晚年。
“至于过继……”他猜得到面前本家拉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或许大半是好心,但肯定也有将孩子过继给他的想法。他摆了摆手:“我实在是养孩子养伤了,不敢再碰。都这把年纪了,能有人在边上看护就足够了。至于铺子,以后让双云过继一个孩子,谁孝敬她,铺子就给谁。”
柳纭娘不知道齐父的这番话,但筵席过后,她瞬间感觉到齐家的人对自己热心了不少,尤其是那些十来岁大的孩子,每次看到她都亲亲热热的。
齐志梅大概听到了消息,还跑回来了一趟。
“娘,你要过继孩子?”
柳纭娘讶然:“没有啊!”
齐志梅一脸不信:“齐家都传开了,说以后谁孝敬你,你这铺子就给谁。”
第406章
看齐志梅一脸的不愤,柳纭娘微微蹙眉:“你来这里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齐志梅讶然。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反正哥哥已经去了万府,日后就算是不能接手家业,属于他的那一份也不少,至少比这个铺子要多得多。
“我是你的女儿,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膝下有一双儿女,他们可都是你的亲外孙。”齐志梅振振有词:“与其给外人,还不如给我。”
柳纭娘一时间没接话。
齐志梅咬牙道:“我也不是非要这些东西不可,可如果你把这东西送给了外人,你让余家怎么想?”
柳纭娘好奇:“是余家人让你来的?”
齐志梅沉默了下:“我自己也想来。”
余家也有这样的想法。
“我今年才四十,就算活到六十岁,也还有二十年。你们现在就操心我死后的东西,未免有些太早。”柳纭娘脸色冷然:“志梅,我对你挺失望的。先前在万府的时候,我被长辈刁难,被人下毒,甚至是与你爹和离,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你当真没有听说我出事的消息吗?”
这话把齐志梅问得哑口无言,眼看母亲一定要她回答,她半晌才憋出一句:“哥哥也没有帮你。”
“我已经放弃他了。”柳纭娘面色淡淡:“他那样的白眼狼,以后我就当没有生养过。至于你……我身为你母亲,九死一生拼命生下了你,又把你养大,还将你嫁入了同为商户的余家,当年你的嫁妆不少。我自认对你仁至义尽。至于我拥有的其他东西,给你你就收着。我没给的,你也休想拿。”
这话很不客气,齐志梅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娘,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柳纭娘颇为无语:“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齐志梅咬着唇,倔强地站在原地。
柳纭娘转身进了屋子。
老两口自从家里其他人搬走之后,也没心思去铺子里,柳纭娘得把生意做起来。因此,她最近都挺忙的。
又过了一刻钟,齐志梅才出门,她心平气和地与老两口打了招呼,仿佛没有因为铺子的事和母亲吵架一般。
齐母看到母女俩闹成这样,心下着急:“双云,这可怎么好?反正那铺子……”
“我心里有数。”柳纭娘率先道:“娘,我想明天去城里进货。”
这事以前都是齐传明去的。
齐母有些担忧,下意识看向身侧的男人。
齐父也觉得,女儿如果要把生意做下去的话,早晚都得自己去。他沉吟半晌:“明天我陪你一起。”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父女俩搭上去城里的马车,车上有不少人,有些是去城里探亲,大半人的目的都和他们一样,是去进货的。
一切都挺顺利,到了城里,齐父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万府在哪?”
柳纭娘伸手一指南面:“这里过去得坐半个时辰的马车,您去不去?”
齐父有些惦记儿孙,但还是摇了头。
因为进了不少货物,回去的时候父女俩另租了一架马车。两人一点都没耽搁,拢共就在城里住了一夜。
回去也挺顺利的,眼看就要到镇子了,忽然看到官道上躺着一个人。
背影修长,宽肩窄腰,黑发如墨,只看身影就知道是个不错的年轻男子。柳纭娘心里一动,率先跳下马车。
齐父看她要救人,也追到了跟前。
柳纭娘绕到那人前面,看得到他俊俏的五官,肌肤带着病态的苍白,此时双眼紧闭,已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看年纪,大概二十多岁。
齐父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了看官道:“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先救人吧!”柳纭娘伸手去拉,将他扛到了车厢中,自己则和车夫坐在外面,这儿离镇上已经不远。父女俩先将人送去医馆,然后才去铺子里卸货。
救人的事,柳纭娘只是顺手为之,并没有放在心上。
奔波了两日,柳纭娘只觉疲惫。齐父就更不说了,回家后倒头就睡。
翌日,外头有人敲门,柳纭娘还以为是周围的邻居,当看到昨天那个躺在路上的人时,她挺意外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你有事?”
来人只觉得她那眼神像是看见了他的心里,让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听说你救了我,特意上门道谢。”
语罢,急忙递上了带来的谢礼。
柳纭娘看着面前的匣子,笑了:“不用谢。”
“要的。”来人将匣子塞到她手里:“给你就收着。”
然后,急匆匆告辞离去。
柳纭娘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失笑。身后齐母喊她:“双云,你在跟谁说话,快过来吃饭?”
看到柳纭娘拿着匣子过来,齐母一脸意外:“谁给你的?客人上门为何不请进来?”
“不是客人。”柳纭娘昨天救人之后也跟她说过,随口道:“就是昨天我救的那个年轻人。”
齐母讶然:“还挺懂礼的嘛。可救人只是顺手为之,咱们收人家的谢礼不合适吧?”
“塞给我就走了,我没来得及拒绝。”柳纭娘想到那人的眼睛,忍不住又笑了。她吃过饭后去了铺子里,先前罗双云在这个镇上过了几十年,似乎没见过他。
而这镇上每年从外头回来的人都不多,柳纭娘心里盘算着去打听一下他的身份。
知道了他的身份,两人才好相遇嘛。
齐家是卖杂货的,刚进了一批新货,一整天客人络绎不绝,柳纭娘都没能腾出空来。傍晚客人散去,她才得以喘口气。
午饭没吃,柳纭娘挺饿……其实齐母送了,柳纭娘没什么胃口,刚好铺子里又忙,等回过头来,饭菜已经凉了。她干脆就没吃。
回家的路上,柳纭娘有些急,觉着自己能嚼下一头牛。刚进院子,就看到家里有客。有一位年长的老人,好像是齐父本家的堂哥。另一位,就是早上才见过的年轻人。
柳纭娘打了个招呼,去厨房帮着摆饭。找了个机会低声问齐母:“我和爹救的就是那个年轻人,他是谁啊?”
“你伯母娘家的侄子,听说前头两个哥哥,他去城里做了帮工,一做二十年,别看他年轻,其实都已三十多岁了。前两天才回来的。”齐母知道得也不多:“你伯父带他上门,是想让我们帮他找个活。”
齐家老两口在镇上,可本家还有许多人住在村里,甚至还有好些人家挺穷的。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
柳纭娘若有所思。
齐母继续道:“我们铺子里缺人手,你一个人太忙,可他……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回头让你爹去别的地方打听一下。”
柳纭娘好奇问:“他没有娶妻?”
齐母摇头:“没。”又压低声音:“听说先是定下的未婚妻拖了好几年,结果那边反悔了。后来定的未婚妻是个病秧子,拖两年没了,第三个未婚妻,同样攀了高枝,跑去给东家做了妾……一直蹉跎到现在。这可能就是命!”
过了两日,齐父就帮胡南瑜找着了活计,在齐家铺子斜对面的脂粉铺子做账房先生。
据说胡南瑜前头就是在城里的脂粉铺子做账房先生的,这也算是做回老本行。相比起城里铺子,镇上的铺子要简单得多。于是,柳纭娘就看到他整日都挺闲,还给她送点心。
额……据说是谢礼。
说真的,柳纭娘见识过许多人,最是知道别人对自己的好恶,这胡南瑜似乎对她挺有心的。
罗双云住在镇上,没有去地里磋磨,虽说四十岁,乍一看还挺年轻的,但怎么都比胡南瑜大。
又过两天,胡南瑜在此送了点心过来。
柳纭娘笑吟吟问他:“早就谢过了的,不必这么客气。”
胡南瑜耳朵尖有些红:“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吃。”
柳纭娘微微偏着头:“你回来后,有人帮你说亲吗?”
胡南瑜长得挺好,但没有自己的院子。不过,他从城里回来的,手头应该攒了些银子。不可能没人保媒。
他点了点头:“我都给拒了。”
柳纭娘天意外:“为何?”
“不是对的人。”胡南瑜低着头:“我第一个未婚妻,是铺子里的大管事保的媒,定了六年都没完婚。她那边不着急,我也懒得催促……是她心有所属,可那男人已经是有妇之夫,她等了好几年,一直不甘心。后来那边丧妻,彻底没我什么事了。”
倒是两人的媒人急得不行,不过,每每提及,二人都不热衷,久而久之,就将事情搁到了一边。
柳纭娘笑了:“那你遇着对的人了吗?”
胡南瑜将点心往她面前一推:“这种不太甜,你尝尝。”
多余的话不再说,转身急匆匆跑了。
柳纭娘捏着点心,忽地笑了出来。
转眼过去了两月,齐家铺子恢复了以往的热闹。这天万府又有人来。
来的是一个婆子,还带着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那是一张喜帖。
齐传明要再娶了。
婆子站在门口,趾高气扬地道:“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主子吩咐了,明老爷娶妻是件大事,有必要告知你们一声,特意让奴婢走一趟。明老爷的未婚妻是城里大户杨家的女儿,两人算是门当户对,日后……你们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