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柳纭娘伸手握住了她的:“你帮我。”
灵芝沉吟半晌,答应了下来。
红城门外,因为城内这两日是灯会,好多人都要赶去看热闹,城门口牛车马车,挑担的,走路的人将往日宽敞的路面堵得水泄不通,其中夹杂着一架玫红色的华丽马车,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所居。
灯会嘛,每年都这么挤,这是谁也没法子的事。等待的间歇,众人开始闲聊,说着城里的新鲜事。
“真死了?”
“是啊,听说是从祥云寺的后山掉了下去,已经做了七天法事,一会儿会把人给葬了。”
“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这么去了也好。”有人叹息。
又有人道:“没娘的孩子可怜,她这么走了,剩下一个孤女怎么办?”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个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思开口:“那个姑娘和云府的少东家两情相悦,应该很快就能入府。论起来,还是咱们这些人可怜,孤女也好,寡妇也罢,人家有云府这门亲戚,日子肯定比咱们好过,哪里轮得到我们来担忧?”
最后这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灵芝耳边听着众人说闲话,眼神却落在了边上的女子身上,明明面色淡然,她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凌厉肃杀之意。
祥云寺很灵验,把对自己和家人的期许挂在后山上的一棵大树上,基本都能实现。
后山有一片悬崖,很是危险。因此,寺庙还在那处修建了栏杆,一般人都不会往下掉。
听到他们说最近掉了一个人,灵芝不认为已经许久没有落下山崖的祥云寺后山会同时落下两个人……也就是说,众人口中带着孩子上门寄人篱下的寡妇,应该就是面前的妇人。
可不对啊。
灵芝从小生在乡下,因为会些医术的缘故,和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相处得挺好,从他们口中听说了许多事。
守寡的女子,一般穿得素淡,否则会被人说闲话的。普通人家尚且是如此,这大户人家的寡妇更不会穿金戴银。可她救人的时候,面前的女子一身大红,珠翠满头,不像是守寡之人。
难道祥云寺真的落下了两个人?
柳纭娘回头就看到灵芝小脸纠结,笑着问:“在想什么?”
灵芝和她相处了几日,觉得她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忍不住问道:“他们口中那位落下山崖的人是你吗?”
柳纭娘颔首:“应该是。”
灵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
柳纭娘一脸叹息:“我死了,可有人顶替了我的身份。所以,死的人就成了别人。”
这话听着有些绕,灵芝一头雾水。
柳纭娘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别皱眉了,小心长皱纹。”
灵芝揉了揉脸颊:“我不太懂。”
恰在此时,拥堵的城门口终于松动,马车缓缓向前挪动,柳纭娘意味深长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城内的云府是近几年才崛起的,二十年前,云家也只是这城里的一个普通人家而已。
短短二十年间就成长为这城里的庞然大物,势头发展很快,已经可以和那些传承了几代人的富商相比。皆因为这云家出了一个奇女子。
云府家主的夫人柳纭娘,母亲是江南富商之女,因为家道中落,辗转流落到红城,生下了女儿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听说给女儿的嫁妆里留下了一些方子,柳纭娘正是借着那些方子才将生意越做越大。
最近,云家有丧。
云夫人的妹妹,也就是借居在府上的柳纭娘妹妹去祥云寺后山上香时,因为心情郁结,想要到悬崖处开阔心境,大概是真的太过郁郁,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
祥云寺后山悬崖足有百丈,一眼望不到底,底下瘴气横生,人从悬崖上落下去,几乎十死无生。
听说云夫人很伤心,几度晕厥,愣是不让人去寻。但她不是不在意妹妹,而是太过在意,不愿看到妹妹支离破碎的身体,只将丧事办得特别盛大。云夫人伤心至极,因此而大受打击,甚至已经放出消息说,从今以后都不再出门做生意,将所有的一切生意都交由云老爷和云少东家,自己在后院吃斋念佛,为妹妹祈福。
城里人都感慨这番深厚的姐妹情,先前云夫人收留妹妹在府里住了几年,众人还不觉得如何。富在深山有远亲嘛,云家乍然暴富,有几个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很正常,为了面子而把这些亲戚养着也是常事。
可云夫人为了妹妹伤心到连生意都不愿意做,很明显,这根本不是招待打秋风的亲戚,而是真的姐妹情深。
云家子嗣不多,这些年来红白喜事都少,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件丧事,且云家真的把这当成大事来办,城里大大小小的富商都准备上门吊唁。
礼多人不怪嘛!
第424章 回到开始前 二 二合一
柳纭娘坐在马车里,听着周围人感慨姐妹情深,只觉得无比讽刺。
什么姐妹情深,不过是她一个人付出而已。
云家的客人很多,挤满了整条街,和城门口的热闹也差不多了。不同的是,城门口有普通人,这里挤的都是各种华丽的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挪动,因为身份的不同,有些人一来就能进,而普通的小商户就只能慢慢的往前挪动。也有云府的下人过来问过柳纭娘的马车,听说是仰慕云府才上门吊唁,那人客气地让她们稍等,之后再没过来。
再慢也有挪到的时候,掀开帘子时,柳纭娘侧头看向车夫:“到地方了,这是车资。”她给的是一枚玉镯,大概要值十几两银子。
这银子足够买下马车了,车夫诚惶诚恐,连连推拒:“这太多了,不合适。”
柳纭娘将镯子塞到他怀里:“给你就收着。实不相瞒,这里是我家,先前我赚了不少,与其给那些白眼狼花,还不如给你呢。”
洛水镇离红城不远,路上太堵,车夫花了两天时间。从头到尾都没有抱怨,柳纭娘更是从灵芝的口中听说车夫是个挺厚道的人,因为要养着已经寡居的嫂嫂侄子,且那嫂嫂还是个病弱的,所以才会特别辛苦,家里也不宽裕。
柳纭娘对着善良的人,总会多几分宽容的。
说完,也不容车夫拒绝,拽着灵芝就往里走。
而门口迎客的下人在她出现时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周围的人都一脸诧异,这里面有好多人曾经见过柳纭娘,此时面面相觑。
这诡异的气氛自然惊着了不少人,却有一位从里面出来的素白衣衫的妇人看到柳纭娘后,微愣了一下,两步上前来:“纭娘,你怎么在这?刚才底下的人还说你病得重,在静养……”
柳纭娘笑了笑:“素秋,你近来可好?”
那叫素秋的夫人满脸惊讶:“我们四天前才见过,你……”
这话听着总有点怪。
对于素秋来说,两人确实几天前才见过。但对于柳纭娘来说,那次见面已经是几辈子之前的事了。
随着素秋喊出声,周围的下人也回过神来,有人战战兢兢上前:“您……先进门吧!”
下人们看了看周围的客人,又看看面前的柳纭娘,知道内情的已经转身往里跑。
柳纭娘也不拦着,缓缓往里走:“现在我回来了,这丧事没必要了吧?”
周围没人敢接话。
灵芝已经发觉不对,按道理来讲,死里逃生一回,总该有人欢喜吧?
可周围这些人更像是被吓着了。
柳纭娘刚刚进了院子,又有不少人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客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云家主云清昊。
云清昊那脸色怎么说呢?
满脸的惶恐,像是见了鬼似的。
柳纭娘上下打量他:“夫君,你看到我不欢喜吗?”
云清昊有些尴尬,看向身侧的管家:“把客人送走,家里有要事,怠慢之处,日后我会亲自赔罪。”
和主子不熟的下人不知内情,但管家还是知道的。看到柳纭娘出现,他就知道要出事,当即含笑冲着客人伸手一引:“您请。”
柳纭娘先前抛头露面做生意,客人们好多是见过她的。
由于死的人是云夫人的妹妹,而她是云夫人,客人们好多都想上前打招呼,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当然了,看到云清昊如此,也猜到了其中或许有些家事要处理。
为客之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两样也包括在其中,不到一刻钟,院子里就再也没有了客人。甚至连下人都消失了大半。
云清昊清了清嗓子:“纭娘,你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柳纭娘偏头看着他,满脸的嘲讽:“怎么,想说我留宿在外许久,名节已毁,再不配做着云家的夫人?”
听了这话,云清昊愈发尴尬:“不是。你消失这么些天,我担心你嘛。”
“担心?”柳纭娘似笑非笑:“我那位疼我至极,听说我的死讯后就伤心得连客人都不见的姐姐呢?现在我都回来了,她该欢喜地迎出来才对啊……赶紧把人找来,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可就是为了见她的。”
说话的功夫,另外的拱门处又来了几个人。
柳纭娘扭头看了过去,眼中的凉意更深。
“娘!”
那年轻男子在看到她时,眼神闪躲,站在原地许久,这才缓缓上前:“您没事就好。”
柳纭娘好奇问:“我是你姨母啊,落下山崖之后被人所救,好不容易捡到一条命,急忙赶了回来,听说你们在给我办丧事……你瞎了吗?”
年轻男子云朗义,正是柳纭娘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孩子。
云朗义哑口无言。
院子里气氛凝重,下人们恨不能把自己的头埋进肚子里去,当自己不存在。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越不好,管家见状,急忙挥了挥手,下人们见他的手势,如蒙大赦,飞快溜了出去。
也是这个时候,另一处拱门又来了一个素白衣衫的女子,身形瘦弱,眉眼间和柳纭娘有五六分的相似。当然,如果和柳纭娘死前相比,大概有八九分,不是很熟悉二人的人几乎认不出来。
“哟,姐姐,你这真的是为我担忧了啊!”柳纭娘上下打量她:“以前我是真没想到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这么深,我听到外头的人说你为了我晕厥好几次都不太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她们姐妹之间,柳纭娘还是年长的那个,这会儿喊着姐姐,柳玉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来之前就已经听到下人禀告,心里早有了准备,可此时却还是吓得不轻。
“你……你没事?”
柳纭娘又笑了:“那么高的地方落下去,怎么会没事呢?没有被摔得浑身散架,已经是运气好了,想要捡回一条命,可没那么容易呢。”
如果当时她没有死,没有经历那么多就回来的话。肯定笑不出来。但此时的她,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一切了。
这大概也算是活得久,见识得多。
柳玉娘面露尴尬:“既然姐姐无事,那这丧事就不办了。”
“不办是可以。”柳纭娘颔首:“毕竟我还活着,也不想做个死人。但是,在此之前,咱们得好好掰扯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受的伤还没养好,边上的灵芝一脸担忧,柳纭娘侧头安慰地看了她一眼,自顾自走到了边上的石凳子上坐下。
灵芝一脸不赞同:“你这身子的伤还未痊愈,不可以受凉。”
“不要紧,伤成那样老天爷都不收我,暂时死不了。”柳纭娘坐下后,用没受伤的手整理了一下裙摆,重新抬起头看向众人:“编好了没有,我等着听呢。”
云清昊上前两步,皱眉道:“你既然受了伤,那就赶紧回去躺下,我再找个大夫帮你熬药……”
“你让大夫熬的药,我敢喝吗?”柳纭娘似笑非笑,并不想揭过这茬:“你们这口口声声说死的人是上门打秋风的寡妇,说的人太多了。”柳纭娘伸手抚着额头:“搞得好像是我自己神经错乱记错了似的。我仿佛记得,我好像才是你云清昊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云府诺大的家业是我一手建起来的,怎么你们口中完全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