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驯养计划 第14章

作者:香草芋圆 标签: 宫廷侯爵 年下 穿越重生

  洛信原端正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平静到近乎漠然,“把下衣去了,伤处露出来。朕在这儿看着。”

第14章 (捉虫)

  门窗紧闭的正屋里,灯火摇曳,映照出屋里几个长长的影子。

  梅望舒抓着裤管,瞥了眼对面君王的神色,便知道今天这关轻易过不去了。

  京城十年,从未遇到如此局面。

  她难堪地望向邢以宁。

  邢以宁也很崩溃,站在桌边,看似捣鼓着医箱,眼神四处乱飘。

  过了片刻,他下定决心,飞快走进内室,抱出一床素色锦被来,鼓鼓囊囊地堆在梅望舒身上。

  “陛下要查看伤处,乃是对臣下的信重关怀,梅学士大方些,别羞赧得像个女儿家似的。知道你们文臣面皮薄,喏,被子拿去,给你遮一遮。”

  梅望舒抱紧锦被,耳后升起一层薄薄的绯红,低声道,“多谢。”

  只要能过了今夜这关,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拿锦被遮住大半个身体,窸窸窣窣地褪了下衣。

  当日,两位小皇孙被人教唆,拿石头砖块掷伤她,小娃娃年幼不懂事,她并未放在心上。

  但此时此刻,她却头一次懊恼起来,那小娃娃为何划伤的偏偏是大腿。

  哪怕是脚踝,小腿,胳膊……都不会遇到今夜的尴尬场面。

  虽然上半身依然衣着整齐,但素色锦被遮挡的腰下部位,已经布料褪尽。

  她的脸颊,耳后,全都不受控制地飞起大片殷红,就连眼角也浮起淡淡的绯色,葱白指尖抓紧被角,把锦被牢牢按在身上。

  邢以宁刚才那句‘大方些’,既是替她遮掩,也是暗中警告,沉甸甸地坠在心头。

  她深吸口气,撑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受伤的右腿向软榻外伸了出去。

  素绫罗袜依旧好好地穿着,严严实实地包住纤细的脚踝,脚踝往上,雪白光裸的小腿却完全袒露出来,迎面撞上一道端坐凝视的视线。

  梅望舒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自暴自弃地躺下去,拿被子蒙了头脸。

  锦被继续缓缓掀开,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坦露在君王面前。

  在灯火的映照下,色泽润如暖玉。

  光洁白腻、色泽如玉的大腿上,被绷带厚厚包裹,膝盖部位裹成了蚕茧形状。

  ——难怪刚才裤管死活挽不上去。

  邢以宁过去,迅速用被子遮盖住多余部位,熟练地解开膝盖处层层包扎的绷带,将大腿外侧的深红划伤露出来,查探了片刻。

  “划痕锐利,伤口不深但是颇长,还好清洁得及时,创口没有感染肿胀。“

  他规劝道,“看起来外部收了口,但内部的肌里受创,近期还是不要多走动为好。”

  梅望舒在被子下点了点头。

  邢以宁带了不少宫里的上好创伤药来,不知用了哪种,敷在伤处,冰冰凉凉的。

  一股清淡的冷香传入鼻尖。

  药香混合着正房里主人惯常用的白檀香,极浅淡的香味飘散开去。

  不愧为御医之首,邢医官下手动作既轻又快,比嫣然包扎伤口的速度快了数倍,绷带一层层仔细扎牢,打了个漂亮的结。

  他把锦被拉起,盖住了所有的裸露部位,催促道,“好了。梅学士整衣衫吧。”

  被褥下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邢以宁去旁边面盆洗好了手,回来询问,“梅学士的伤势已经查验完毕,陛下还有什么吩咐?陛下?——陛下?”

  笔直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洛信原,浑身一震,似乎从沉睡中猛然惊醒般,沙哑地应了声。

  “既然伤口敷了药……退下吧,让雪卿好好休息。”

  邢以宁应了声“是”,还站着没动弹,洛信原自己却猛地起身,大步出去了。

  出去得太急,撞到了太师椅,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梅望舒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穿戴整齐,将被子稍微拉下来一点,还是遮盖着口鼻,只露出一双黑曜石般的乌亮眼睛,谨慎地往四下里瞄了一圈。

  邢以宁背好医箱刚要走,眼角里瞥见,摇摇头。

  “那位早走了,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安心睡下吧,梅学士,梅大人。”他叹了口气,就要开门出去。

  “今日多谢。”梅望舒用手背抹了把白皙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那床被子真是恰到好处。”

  邢以宁扶额,“别谢我。我是在帮你吗?我是在帮我自己。”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半晌没说话。

  邢以宁扔了药箱,从门缝仔细望了望庭院动静,关好门走回来。“院子里没人了。”

  “今天是运气好,圣上带了我过来。下次换个御医,咱们一起完蛋。”他一屁股坐在软榻对面、洛信原刚坐过的那把太师椅上,越想越后怕,

  “梅学士,你到底还要在京城多久,下官担惊受怕也得有个时日吧。若你舍不得身上那身风光紫袍,哪怕外放出京呢!做个天高地远的封疆大吏,也好过如今的局面。”

  梅望舒摇头,“哪里是舍不得这身紫袍。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若要退,便是彻底退隐。但……即便要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后退的。我在京城得罪的人不少,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要筹划些时日。”

  邢以宁弯腰去捞地上的医箱,“梅学士继续慢慢筹划吧。反正下官这条小命,就捏在梅学士手里了。”

  梅望舒听得啼笑皆非,“得了。说得我好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似的。”

  眼看邢以宁就要推门出去,她抱着手里的衾被,垂眸沉思片刻,郑重许下一句:

  “半年。半年之内,我定想方设法,退隐归乡,还你个清净安宁。”

  邢以宁的脚步一顿,瞬间回头,神色微妙。

  “你认真的?京城的赫赫权势,天子宠信,官场上人人追捧,光宗耀祖的响亮名声,还有每年极丰厚的俸禄,能直接走到皇城的御赐三进大宅子……这些,你都扔了?你可想好了。”

  梅望舒莞尔,露出唇边细微的笑涡。

  “说来说去,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

  邢以宁扒拉着门缝,又仔细片刻打量外面院子的动静,重新走回来榻边。

  “身外之物好放下,那宫里那位呢?”

  他怀疑地问,“咱们圣上把你看得眼珠子似的,整个皇城里,你梅学士的恩宠向来是独一份。你说彻底隐退,难不成……再过半年,就打算这么把圣上扔了?”

  “你这话说的,”梅望舒秀气的眉拧起,“我不过是个臣下,如何能把圣上扔了?朝廷每年广纳贤才,没了我这个翰林学士,还会有几十上百的翰林学士补进来。”

  “你的说法听起来是不错,但实际并不可行。圣上他吧……”邢以宁欲言又止,起身第三次去看门外的动静,把梅望舒笑得不行,

  “行了,知道你谨慎,如今越发谨慎得像个偷油的耗子了。”

  “隔墙有耳。“邢以宁坚持查看四周,”你我的言语,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只怕不等明年秋天,我就得绑去西市问斩。”

  “怕什么,”梅望舒笑着揶揄道,“总归有我陪你。咱俩一起绑去了西市,我官职高过你,先挨刀的也该是我。”

  邢以宁站在门边瞅她,半天吐出一句话来。

  “若是事情败露,我肯定绑去西市挨刀,你倒不一定。”

  “此话怎讲?”梅望舒诧异反问,“事情败露了,我是主犯,你最多不过是帮凶。哪有斩帮凶不斩主犯的道理。你的意思是圣上偏袒于我?”

  “并非此意……”邢以宁话说了半截,却死活不肯往下说了。

  他回头望了眼元和帝刚才坐过的那张太师椅,琢磨了半日,对着梅望舒询问的眼神,最后摇了摇头。

  “我只有一句话劝你,退隐归乡的打算,你得筹划周全了。半年之后,你若是无缘无故把宫里那位扔了……他绝不会轻易放你离京。”

第15章 (修)

  圣驾微服登门探病,探到一半,提前匆匆离去,倒把邢医官扔在了梅家。

  她腿脚不便,不能远行,提着一盏风灯,把人送出庭院外。

  “刚才看禁卫破门而入的架势,不像是探病,倒像是问罪,把我吓了一跳。还好你背着医箱出来,我才放下心,原来确实是来探病的。”梅望舒慢慢走着,说道。

  邢以宁一摊手,“问罪不至于,恼怒是真的。不知你怎么想的,皇城里受伤的大事也隐瞒不报,那位恼得不轻。”

  “被不懂事的小娃娃闹了一下罢了,哪是什么大事。将两位小皇孙请回东北行宫才是真正的大事。”

  梅望舒低头看了看腿,无奈道,“圣上连大事都办妥了,为何却在小事上纠缠。”

  “所谓大事小事,我只是个大夫,分不清。”邢以宁叹道,“我只见圣上憋了满肚子的火气,登门来寻梅学士的晦气。刚才正屋里闹腾一场,希望积攒的火气都撒完了吧。”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想起天子强令翰林学士当面褪去下衣验伤的撒气法子……若是传出去,实在不怎么明君。

  梅望舒的耳后慢慢浮起一层绯红,把话题挪开了。

  “此事已经过去,再不要提了。对了,前两个月急病没了的刘善长,刘公公,到底得了什么急病,你身为御医之首,总归知道的吧。”

  邢以宁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谁说刘公公是得了急病没的?他出事的前一天,人还好端端的,我和他见面还打了个招呼。第二天人就突然没了。我在当值的御医里打听了一圈,谁也没被召去诊病。”

  “……所以,不是急病?”

  “肯定不是急病。”邢以宁回忆着,“刘公公一夜之间没了,御前少了个掌印大太监,皇城里的事务却有条不紊,苏公公第二日便兼任了掌印差事。不论刘公公出了什么事,肯定得了上意默许的。”

  梅望舒思忖着道,“刘公公出事时,正好是我出京办差的那段时间……”

  “特意选的日子,免得你有所察觉,开口求情。”

  梅望舒点点头,默然走了几步。

  “刘公公最近两年,风头是太盛了。京城里新买了大宅子,安置了美婢豪奴,跟朝中官员走动得也过勤了。我听说了不少收索贿赂的传言。”

  邢以宁感叹道,“毕竟是御前跟了八年的老人。”

  “做事过界。“梅望舒平静地道,”圣上忍了两年,不忍了。”

  黑暗夜幕下,两人借着微弱灯火前行,邢以宁抬头望着闪烁星辰,声音唏嘘。

  “八年的老人哪。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我认识梅学士,都不满八年?”

  “七年。”梅望舒数了数年份,“七年前的某个冬日,我在宫中被罚。深更半夜的,邢医官背着医箱过来救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