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生若初
废后马氏于宫墙诉哀帝之罪,勾结蛮族,弑杀亲子,乃坠楼自绝。
皇灵祗现身,屠戮无灵者,封锁民怨。
史称——焚血之乱。】
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焚血之乱,此刻却草草结束。
秦祗的手段比皇帝更为血腥残酷,一瞬间抽走了无数人性命,将这场因谣言而起的动乱彻底终结。
随后,皇帝派出鹰犬,在民间大肆抓捕议论此事的灵师和无灵者,但凡被抓到把柄的都会下狱重罚,一时间人心惶惶,却无人再敢明面上反抗和议论。
皇帝还不满意,下令民间百姓相互揭发,否则亲友邻居有罪,便要株连十族,越发惹得京城内状况百出。
甚至还发生妇人在屋内私语几句,结果被邻居告发,一家人全部诛杀的事情。
京城原本是大周最为繁华鼎盛之地,如今却常有百姓想方设法的找办法离开京城,只为躲避朝廷鹰犬的欺压。
一首民谣传颂,更能体现哀帝末年的京城之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②
肆意滥杀,防民之口的害处,文武百官比谁都知道,但他们敢怒不敢言。
朝堂之上,龙椅之侧,竟公然摆上了另一张椅子,红衣男子坐在其上。
大周开朝时期,□□皇帝建立皇灵院,是为了让皇家更好更直接的掌管灵师,一直以来皇灵院院长出自皇室,但决不能干涉朝政。
老祖宗的规矩破了。
而胆敢提出异议的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那身穿红衣的灵师拖下去,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此,再无一人敢反对秦祗。
谁都能看出秦祗对皇帝毫无敬意,凌驾于皇权之上,偏偏皇帝不以为意,甚至看着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的模样沾沾自喜。
周帝脸颊透着奇异的红晕,连声说道:“陈阁老那老废物还说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同意朕铁血镇压,瞧瞧,瞧瞧,这些无灵者就是骨头贱,让他们见识朕的厉害,看他们还敢不敢妄议皇家大事。”
他并不觉得自己屠杀平民有什么不对,反倒是觉得方便了事。
秦祗在旁听着,淡淡说道:“皇帝今日手段,倒是有先祖之风。”
皇帝惊喜的看着他。
秦祗又说道:“当年你父王便是过于妇人之仁,这也不敢,那也不能,拖拖拉拉以至于养虎为患。”
先帝还活着的时候,皇灵院也是左右受制,先帝好面子,想要当一个仁慈的明君,若不是后来有求于皇灵院,他这幅身体都弄不来。
秦祗眯了眯眼睛,看着皇帝的眼神都慈爱了一些,蠢货好啊,蠢货才听话。
果然,他一提,皇帝便接着说:“对,若不是父王当年放任瑞山王母子回去,朕今日哪来这样的麻烦!”
一想到几次下手,瑞山王却能一一避开还活蹦乱跳的,皇帝也是咬牙切齿,怒道:“赵怀这小子实在可恨。”
“哼,他以为靠几句流言蜚语,靠那些无灵者就能扳倒朕,太天真了。”
“果然是长于妇人手的贱种,只会这些下作手段。”
皇帝喋喋不休的咒骂让秦祗觉得无聊和厌烦,他索性起身道:“皇帝,不听话的大臣本尊可以帮你调)(教,但本尊可没耐心一直帮你收拾烂摊子。”
皇帝忙道:“朕已经下令让各地指挥使进京……这次,他们只能答应。”
秦祗大约知道他做了什么,点了点头,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皇帝在他面前不敢反抗,人一走,倒是将身边伺候的太监打了个半死出气。
而此刻,调令三军的号令从京城快马加鞭而出。
曹错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赶赴淮北之后,就直接停留在淮北不走了,淮北是他的家乡,即使明眼人都知道差错在做什么,但他有兵在手,淮北的父母官也得让他三分。
谣言比京城的信使来的更快。
曹错在听闻焚血之乱后,也是大为震惊,招来部下问道:“你们说焚血禁术是真是假?”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道:“瑞山那边传来的消息,有貌似马勋和大皇子模样的人出没瑞山王府。”
“青州那边也古怪的很,马勋确实长时间不露面,且驻军少了不少人。”
“废后马氏与瑞山王并无私交,总不可能为瑞山做到这般程度。”
听着便知道,他们心底都倾向于皇帝做得出这些事情。
曹错焦躁不安的在屋内转了几圈,他跟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不同,如此担忧并非为了牺牲的灵师和皇室血脉。
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刀没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算疼,曹错真正担心的是,此事败露,皇帝如何能忍。
皇帝忍不了,要动瑞山王,那还不得用到他们。
曹错皱眉道:“陛下恐怕很快就会下令讨伐瑞山王。”
底下人忙道:“焚血弑子不是小罪,如今周帝声名狼藉,那大人抗旨不尊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反倒是不必如以前那般费心周旋。”
曹错一听,眼神明灭不定,半晌才道:“你们说的不错。”
“并非我曹某人背信弃义,实在是周帝焚血弑子,不堪为一国之君,曹某抗旨不尊是为了黎明百姓、家国大义。”
部下们纷纷点头应是。
就在这时候,皇帝诏令送到。
一时间众人脸上还有异样的兴奋,在灯光辉映之下显得越发诡异古怪。
被引进来的使者一进来,只觉得自己掉入虎穴狼窝。
曹错不等使者开口,便痛心疾首的骂道:“曹某一心效忠大周,没想到陛下身侧有奸佞,居然在他们怂恿下犯下大错,焚血禁术乃是□□皇帝明令禁止,抗旨不尊乃为不肖子孙。弑杀亲生骨肉更是畜生不如,曹某听闻此事,痛心疾首,曹某辜负了先帝一番嘱托,让陛下走上了错路啊!”
唱作俱佳的姿态,看得欢场伶人都自愧不如。
使者张了张嘴,明白曹指挥使言下之意,就是皇帝身边有奸佞,他为了大周基业也不可能再听令了。
他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断曹错的表演,一直到告一段落,才干巴巴的说道:“曹指挥使,陛下有令,请曹指挥使看完圣旨再说话。”
不知为何,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曹错心头一跳,竟没直接接过圣旨。
部下察觉曹错神色不对,忙献殷勤:“大人,不如让属下来读圣旨?”
使者忙道:“陛下说,这封圣旨只有曹指挥使能看。”
部下冷笑道:“莫非上面涂了毒药不成?”
曹错却已经伸出手接过,犹豫着想要打开,圣旨上用了牛骨,压在手中沉甸甸的,似乎重愈千金。
“大人,还得小心为上。”部下自以为看懂了他的心思。
曹错皱了皱眉头,还是伸手打开了圣旨,下一刻,曹错却像是在圣旨上见了鬼一般,脸色大变,惊恐不已。
“大人?”部下担忧的唤道。
曹错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合上了圣旨,死死的拽在手中。
他盯着使者的双眼发红,似乎下一刻便要择人而噬,周围部下更是手握利刃,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要将那使者五马分尸。
但是很快,曹错便收敛了情绪,淡淡说道:“你回去禀告陛下,曹错一身忠君,绝无不臣之心。”
部下们脸色齐齐一边,等使者退出去,他们面面相觑,试探着问道:“大人,您这是想稳住周帝,以免横生枝节吗?”
曹错嘴角抽搐了两下,沉声说道:“陛下虽被奸佞迷了眼,但曹某总归是大周臣子,不可大逆不道。”
听了这话,周围的部下们都傻了眼,暗道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使者进来之前还一副要自立为王,与周帝决裂的架势,这就变了?
众人纷纷揣测着圣旨里头到底写了什么,莫非是曹错的大把柄?
曹错却已经不耐烦的吼道:“行了,都退出去吧,此事以后再议。”
到了外头,有两个交好的部下嘀咕起来:“你说曹大人为何忽然变了心思,难不成真有什么把柄落到周帝手中了?”
“那得是多大的把柄,才让大人放弃现在的一切,回去给那皇帝卖命?”
“是啊,我也想不通,当初大人为了逃出京城,可是连曹夫人和几个儿子都扔下不管了。”
部下们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让曹错前后大变的,正是当初他为了逃出京城,丢在京城不管的妻儿。
曹错猛地摊开手,只见他的手掌之上,一个诡异的图案若隐若现。
方才的圣旨之上只有一句话:汝愿领教焚血禁术?
一股刺痛从图案上传递而来,那是来自于血液的吞噬之力,让曹错忍不住栽倒在地,痛呼出声。
“大人,您没事吧?”外头传来询问声音。
曹错不敢让人发现自己异样,忍痛喊道:“没事。”
皇帝用这一招告诉他,焚血之术不是闹着玩的。
曹错此时是真的后悔,当初不该为了以防万一就留下妻儿作为掩护,以保证自己顺利逃离京城。
那时候他只觉得老婆可以再娶,儿子也可以再生,殊不知这几个孩子落到皇帝手中,却成了制胜法宝!
“焚血禁术……该死的焚血禁术!”
平生以来第一次,曹错对灵师的存在感到了憎恶。
同样的事情在大周各个军营中不断发生,几日之后,众人惊讶的发现,原本因为周帝滥用焚血禁术,不惜弑杀亲子,而流露出造反之意的各地大使,竟然都变了心思。
只要有血脉亲人留在京城,这些人便逃脱不了皇帝的控制。
焚血之术,何其可怕。
看见那一封封请罪的奏折,皇帝才觉得痛快许多,却尤且不满:“可惜弄不到蒙王子嗣,否则朕要他生,他能生,要他死,他就得死。”
至于瑞山王,瑞山王与瑞山太妃都是秦家血脉,可皇室之中如今只剩下皇帝和秦祗流淌着秦家的血液,竟是无人可用。
皇帝阴鸷的笑着:“再等等,等那几个小崽子生下来,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当舆论慢慢开始发酵的时候,赵怀处理完公务,站在楼上望着远处放松视线。
陆池照旧守在他身边,见状提议道:“殿下可要下去走走?”
赵怀忽然问道:“你看那边院子里蹲在属下的,是不是大皇子?”
陆池往那边看去,赵怀办公的这栋楼位置极好,就是当初他大婚之夜拉着戚玫看电网的那一栋,楼高,且能将整个瑞山王府收入眼中。
隔了一个院子,陆池果然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一颗大树下:“看身形很像。”
除了大皇子,瑞山王府里也不会再有一个孩子无所事事的闲逛。
青州刺史马勋投奔后,赵怀将大皇子留在王府内养病,马勋则放到了马汉底下。
赵怀想了想,便带着陆池走向那个院子,一走进去,果然看见大皇子正蹲在树下挖坑,似乎在玩蚂蚁。
一听见脚步声,大皇子受惊一般的跳起来,下意识的将棍子放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