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知何
眼见只剩最后一个胜肉夹子了,她竟有些舍不得下口。
“咯吱——”一声,陆雨昭转头,见岁微拿着手里的胜肉夹儿,吃得正香。
嚯,这清脆的声音,放在后世,不做A□□R向吃播的食材简直可惜了!
她便跟着“咯吱”一声,咬开了馅料饱满的胜肉夹儿。
细细咀嚼之下,她的眼睛慢慢亮了,除了冬笋丁、香菇粒似肉般嫩滑的口感,这满口的油脂香,是坚果的味道!
陆雨昭忙问黄婆婆放了什么坚果,她笑眯眯答:“郎君嘴巴真灵,这胜肉夹子里不仅放了冬笋香菇,还有松子、胡桃呢。最后只用洒上芝麻油、稍许酱油和盐调味便好了,吃起来有肉香。”
这胜肉夹儿里中无肉,却胜比肉香。
不愧是岁微推荐的单品,简直太赞了!
陆雨昭吃完,满满足足,打了个饱嗝儿,竟生出一种人生无憾的感叹来。
没出息啊没出息,陆雨昭,吃货做到这个份儿上,你也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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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不舍离开了黄婆婆夹子店,没了梦想的陆雨昭走出街道,不承想瞧见了昨日吃过的何吴二家的鱼鲊食铺。
陆雨昭这才想起,昨天顾昀说过这家鱼鲊食铺就是开在东华门附近的。
她笑着摇摇头,正欲转身离去,迎面一人急匆匆走来。陆雨昭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和来人撞上了。
“抱歉,抱歉……”那人连忙扶起他,“没事吧,小郎君?”
陆雨昭抬眼,简直太不凑巧了,又是那位国子监的范直讲。
她不禁发出了灵魂疑问,或许范直讲是她上辈子的有缘人吧,汴梁城这么大,哪儿哪儿都能遇到他。
陆雨昭从地上利落爬起来,“没事,没事。倒是老先生要不要紧?”
范直讲这才看清她,捋着白胡子笑了,“是你?”
瞧瞧,多么熟悉的台词啊。
游走于各个食店酒楼,屡屡碰见,却从不曾问过对方姓甚名谁。
陆雨昭成功被自己恶搞一样的脑补逗笑了。
范直讲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册子和荷包鲊。荷包鲊绳子提在手里,册子卷成筒状夹在咯吱窝,非常标准的人民教师姿势。
他抱歉笑讲,“方才看书看得入神,走路没注意……”
陆雨昭笑起来,“先生看什么书这么入神呢?”
范直讲便将咯吱窝的册子递了过来,陆雨昭翻开定睛一看,好家伙,不是她的食评集吗?
范直讲:“这册子意趣十足,我时常都会去文家书肆租来看一看评论。也不知道这‘至味在人间’出自哪个才子,心性如此豁达随性,又满满市井烟火气,真真大隐隐于市也。”
披着马甲的“至味在人间”才子陆雨昭本尊,不要脸的自夸,“这册子我也看过,笔者是个妙人。”
范直讲捋着胡子大笑,只觉和陆雨昭很有缘,在吃食上趣味相投,便攀谈起来。
两个人边走边聊,聊册子聊吃食,岁微默默跟走后面,漫无目的地走。
范直讲说起自己今日休沐买荷包鲊的趣事,缘由竟是册子有人评论“何吴二家都出荷包鲊了怎么这册子还未更新”的追更者,让他生了去吃荷包鲊的念头。又从鱼鲊说到林二嫂鱼羹店的玉蝉羹,再到翰林院的午膳山煮羊……
陆雨昭得了一波安利,却是个吃不到的,翰林院她哪儿进得去啊,不由心中叹气。
不知不觉,行至大相国寺附近。
陆雨昭正欲在此作别,范直讲与此同时开了口,“和小郎君聊得尽心,也不知郎君姓甚名谁。”
陆雨昭稍顿,思忖须臾答:“我姓陆,单名一个宇字,器宇轩昂的宇。”
范直讲笑,“老朽姓范,范崖州,字子碌。”
陆雨昭同样笑回:“国子监范直讲的大名,谁人不知,我倒是早就知道先生您的。”
客气几句,范直讲才道:“我去文家书肆会友人,陆郎君,改日再聊了。”
陆雨昭默了默:“……”
巧了她也是,她要去找文是兮。
然陆雨昭怕范直讲盛情难却,拉上她会友人,又聊个半天,遂没说自己也要去文家书肆。
她作了作礼,“好的,先生再会。”
话罢,便远离了书肆大门门面,绕进偏巷,自后门进了文家书肆。
作者有话要说:
夹子不止下锅油炸,也有油煎的。
忘了说,《至味在人间》是一本美食散文集,作者是《舌尖上的中国》的总导演陈晓卿先生。
就当是彩蛋了,如有读者感到冒犯我会删改掉~
第29章 荔枝膏与荔枝腰子 荔枝膏(腰子)里没荔枝这件事
其实这次陆雨昭来找文是兮, 就是为了食评集更新的事。
她已经新做了一期的探店手账,今日回去把黄婆婆夹子店的补上,这手账就准备送去文家书肆印刷了。正好入夏, 多为夏日吃食, 便干脆以季节为分界, 权当做季刊了。
文是兮从店面到后院来,她讲:“我大约还会新做一批册子,旧的不够借的,磨损也严重。”
陆雨昭点点头,她没事也会来瞧瞧册子,看看评论。
书页用羊皮做的还好, 不易损坏,只是纸页借来借去太容易磨损。尽管这册子租借的押金不菲。
文是兮:“还有一个问题, 是有些人讲,各册子有各册子的评论, 同一食店不同评论不能在一本册子看尽, 东找西看很费工夫。”
陆雨昭点点头,这也是个问题。
“做一期汇总吧, 你找书肆里的誊书师傅全部誊写一遍,重新印刷。”精装重制版嘛。
“我也如此想的。”文是兮点头, “这汇总我便不租直接卖了。”
陆雨昭没意见,举双手赞成。
文是兮又说:“雨昭可知,你这册子在国子监里也很火, 那些监生闲了在汴梁城四处按册觅食。前些时日竟有店家向我打听背后笔者是谁, 请你去吃一吃, 探一探究竟, 顺便写个测评。无须夸上天, 只如实记载便好。”
陆雨昭眨了眨眼,这自媒体营销的成果这么快的嘛。书还不成气候,这时候是不是早了点?
显然文是兮和她是一样的想法,“我回绝了。”
商人最讲究放长线吊大鱼,此等眼前的蝇头小利她没有看在眼里。
陆雨昭要做,也要做双赢,不对,是三赢的营销策略。时候尚早,慢慢来。
在文是兮这里坐了一会儿,临走前,她随口道:“春闱和殿试后,国子监的监生拜朝为官,走了一批。听闻近来又会招揽一批,大概要从各路各州挑选一些学子了。来了这汴京城,自会想家的吃食得很,你的册子定当不又要再热一阵。到时候乘热打铁,卖汇总册再好不过了。”
陆雨昭笑眯眯,“文老板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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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家书肆出来,陆雨昭还是老样子,自然要去川饭店走一趟。
午时了,此时艳阳高照,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热得没脾气,岁微见状说:“娘子不如在阴凉处等一会儿,我去叫辆驴车来。”
平民百姓买不起马,但有做这出行代步生意的,用驴或骡子拉板车驮人,普通的就个“敞篷”板车,好一点和马车一样有轿厢。陆雨昭有幸见过,在汴梁城还是很方便的。
官宦商贾之家皆有马匹,大抵瞧不上这驴车,都是平民百姓坐的,或者运送货物等等,陆雨昭倒不甚在意。
岁微叫来带轿棚的驴车,陆雨昭坐上这“计程车”,轿子里布置干净,没有异味,还挺舒适的。
抵达马行街,付钱下车,陆雨昭和岁微踩着屋宇檐角的阴影处,快步走进了川饭店。
此刻正是饭点,店内的食客进进出出,孙十三娘专注着在料理台后做菜出餐,张学热情又爽利地招呼着人。
陆雨昭没去打搅他们,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
她看着店里的客流量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她陆雨昭,在古代开起了饭馆,还盘活了这家濒临倒闭的店呢?
张学忙前忙后,在店里转了一圈才发现陆雨昭,屁颠屁颠跑来问:“郎君可用过午食?要吃些什么。”
陆雨昭摆了摆手,“我吃过了,给我随意上杯水就行。”
张学应好,很快就端了杯豆蔻熟水来,“郎君慢慢喝着,正巧了,待会儿卖熟水的会带个人过来,商量要不要在店里添冰饮子的事。”
陆雨昭颔首,来得正是时候哇。
大约半小时后,最后一拨食客离去,务工的务工,做生意的做生意。店里渐渐空了。
孙十三娘这才解了襻膊,笑着朝陆雨昭那儿走去,“郎君来了啊。”
“这天一天比一天热了,郎君不必来得这般勤的。”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车轱辘的声响。
店内四人齐齐往门外望去,只见一辆冰饮摊车停在入口,走进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便是卖熟水的,另外一个,嘿,巧了,是上次在大相国寺夜市上那个卖冰雪冷元子的。
孙十三娘叉着腰没好气道:“你的摊车别挡大门啊,往边儿上挪点儿。”
“好嘞,好嘞。”两个人点头哈腰,忙去挪车了。
再进来时,两个男的盯了陆雨昭一会儿,“郎君眼熟得很。”
那是当然,你们两家的生意我都光顾过,陆雨昭心道。
孙十三娘遂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家店老板,你们有什么事和他讲。”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店老板啊。”
一经介绍,卖熟水的叫马斌,卖冰雪冷元子的叫马越,是堂兄弟。
其实冰饮也好,熟水也罢,他们家里专做饮子生意。准备材料,去冰窖采冰,一起出摊,做饮子互相卖。
张学好奇问,“怎从没见过你们将摊位摆在一起过?”
马越答:“哪能摆一起,不抢生意嘛,当然各自占个好地方,分开才好!”
张学恍然大悟,“哦”着点头。
马斌开门见山,“这三伏天,你们川饭店重辛辣,配消暑的冰饮子正好,你们准备卖吗?”
孙十三娘看陆雨昭,等她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