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叶昙
林溪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个。
但还是配合道:“不是因为和容家多年的情谊吗?那是为了什么?”
梁老将军再抬眼看了林溪一眼,慢慢道:“婚事是他们自己折腾过来的。哦,最开始她们还曾经折腾过,想要跟韩家的韩城结亲,韩城不愿意,还弄得整个大院都差不多人尽皆知,也就比容家那丫头好上一丁点罢了。”
说到这里他嘲讽的笑了一下。
林溪看到他那嘲讽的一下,尽有点起鸡皮疙瘩,因为,竟然跟梁肇成如出一辙。
这让她感觉实在怪异。
梁老将军也没在意林溪那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表情,继续道:“她们跟容家打的火热,华兰跟肇成还有你的事情还没消下去,容家一提出订婚,他们就上赶着定下了婚事,并且迫不及待地给华兰正名。”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林溪,看林溪面上并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恼怒的表情,心里头叹息,这是早就知道了。
也就他妻子和小女儿还在那里自以为聪明的蹦跶。
而林溪这会儿心里却是道,原来这些您还知道啊。
“她们闹出了这么多事,结果容家一出事,而这些事跟华森还并没有任何关系,结果事情一出,就要解除婚约,她们当这婚事是什么?”
梁老将军慢慢继续道,“她们心比天高,想要高嫁,可是前有韩城的事,后面再跟华森解除婚约,她们还以为能高嫁成什么样?她自己不管是心性还是才能都不突出,不说愚钝都已经算是不错了,要不就是嫁不对,心不甘,心性越来越差,要不就是找到她们自以为不错,实际品性能力都不行的绣花枕头。华森家里虽然出事,但他从小在部队长大,人品能力心性都算十分不错,配她已经算是绰绰有余了,容家不行了,他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对她太差。”
林溪:……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算是她误解了吧。
他为这个女儿倒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那梁肇成呢?
当初逼梁肇成跟容华兰结婚又是为什么?
不过林溪也不想问。
梁老将军说完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出去吧,那小子怕是等不及了,还怕我吓了你不成?以后偶尔也回家看看吧,我知道你大概是不喜欢她们,但这世上,你又怎么能只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相处?总是有些应酬要的。”
说到最后都像是自言自语,不像是对她说的了。
林溪应了一声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又转身回头看向梁老将军,道:“其实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心性未定也罢,已定也好,做家长的只能做些引导,或者努力沟通,但强行压制,连婚姻这种要他们自己过一辈子的事都由您来说了算,肯定是行不通的。”
梁老将军愣住,错愕地看向她。
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肯说一句实诚的话。
林溪说完却是转身就出去了。
外面梁肇成果然在等她。
她出来,梁肇成先看她神色,见没什么气愤不满受委屈的神色才放心下来。
林溪看他这样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溪知道梁老将军愿意跟她说这些,肯定不是纯粹想找个人说话,让人理解他的苦衷,更应该不是对她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儿媳妇有多满意,只不过他大概是看出梁肇成很在意她,而他想修补跟儿子的关系,可在梁肇成那里,那已经是修无可修,所以想从自己这里曲线救国,让自己帮忙慢慢缓解?
可是她才不。
他是主意那么定的人,想要怎么处理他的父子关系,自然有他的道理,她这种只看了冰山一角的人,怎么会听了几句话就心生同情,去让他原谅从小伤害和折磨他的人?
林溪出来两个人下楼就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梁老将军在楼下,秋婶就道:“大哥,肇成这未免也太惯着他媳妇了,把个媳妇纵的简直像个资本家大小姐一样,这哪能成?”
因为是老家族里人,秋婶说是下人,其实一直都对梁老将军“大哥”相称,也像是半个家人似的相处。
梁老将军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毕竟是革命家庭,最是反对阶级,当年他在部队,家里完全顾不上,秋婶能到他家里帮忙,尽心尽力,他自然不会把她当下人,最多像是个下属,但更多的是半个家人一样。
可是那也不代表秋婶能这么妄议他儿子的媳妇,给他们脸色看。
在他面前都这样,那背后呢?
还有,资本家大小姐,资本家大小姐,这简直就是戳了他心里藏得最深,也最痛的那块。
……当年他的妻子,长子和次子的母亲,才是真正的资本家大小姐,行事作派比林溪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112章 哪里来的基因……
梁老将军看向秋婶,眼神严厉。
秋婶一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心里就咯噔一声。
梁老将军从没用过这样的眼神对过家里的下人,但秋婶却也见过,偶尔在他书房看到他打电话或跟跟下属说话时见过,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惶恐,端着茶的手都抖了一下,“叮”一声放到了桌上。
梁老将军没说话,秋婶脸上的笑僵着,不自在地低下头,忙拿着抹布抹了抹溢出来的茶水,掩饰尴尬般道:“唉,本来我不该说这话的,只是到底看着肇成长大,那孩子倔,又不听劝,去了新安那边做工,想来肯定不容易,可养这么个媳妇,流水一样的花钱,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
“够了!”
梁老将军声音严厉冰凉,道,“肇成他赚的钱,那是他的钱,想给他媳妇花就给他媳妇花,还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
说完起身再没看秋婶一眼,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那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怒气冲冲的。
秋婶惊呆了。
她怔怔地看着梁老将军上楼,脸上身上的血都往头上涌。
她不知道她就说了几句大实话,怎么就惹得梁老将军生气成这样?
这么多年,梁老将军可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重话。
而且他说,“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秋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又羞又臊。
她转头想去找朱问萍诉诉委屈,可步子跨了几步就又顿住了。
她再清楚不过,朱问萍最是会看梁老将军面色,如果她知道老将军嫌弃她了,说不定对她的态度也会差起来。
左思右想,秋婶到底还是缩回了脚。
只是愈发的委屈。
她就不明白,梁老将军一向喜欢朴素英气的姑娘,像容华安那样的,十分不喜姑娘家娇气怕吃苦一天到晚就知道梳妆打扮的,那林溪明明犯了老将军那么多忌讳,怎么就一点事也没有呢?
别人还说也说不得。
林溪和梁肇成的到来和离去不仅给秋婶造成了冲击,同时也给朱问萍和梁雪婷都造成了十分强烈的打击。
朱问萍在女儿的房里跟梁雪婷道:“你看,不过就是过来读个书,说买一套房就买一套房,雪婷,你要是嫁给容华森,这些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梁家再有权势,可梁老将军清廉,约束他们也约束得紧,日子过得不错,但其实子女要是离了梁家,没本事,日子过得也就比普通人好些,但想要像林溪那样,读个书就买个房,连着弟弟保姆一起带身边养,过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生活,那想都不要想。
朱问萍本就精明又现实。
在考虑儿女婚事的时候就更现实了。
梁雪婷双唇紧抿。
容华森已经从部队回来,这段时间花在她身上的功夫很多,她已经对他生了情愫。
可她自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都是被人捧着的天之骄女,就算喜欢上容华森,可也接受不了什么都没有的生活。
朱问萍看女儿的样子,心里像是被火燎,握住她的手,道:“雪婷,你还小,从小都是生活在富贵中,哪里知道贫穷生活的艰难,你要是跟华森结婚,不要说像林溪那样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出去读书都要带个保姆,你连买个菜都要计算着价钱,租房子,没有保姆,自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自己洗衣煮饭拖地,雪婷,你是要过这样的日子吗?而且,你看看,你的朋友,都要比你嫁的好,过得还是富贵体面的生活,你回家,还要仰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的鼻息,雪婷,这样,是你想要的吗?”
梁雪婷听她妈这么说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种生活也就罢了,还要跟林溪对比,这更让她难以忍受。
她咬唇,红着眼睛道:“妈,二哥不也是离了部队,去新安自己开公司赚的钱,华森的能力不比他差,有咱们家在,他做生意做项目可不一定比二哥差。”
朱问萍伸手就“啪”得一声打在了梁雪婷身上。
“你可真糊涂!”
朱问萍骂道,“如果有以前的容家在,那当然没有问题,就算容家不出声,别人也会把项目给他。可现在容家出了事,还是以权谋私,贪污受贿,他这样的背景在,且不说他做不做的了生意,就算是能做,他要是出来做生意,谁敢给他项目?你说什么你爸,你是不了解你爸吗?怕是他不仅不会给他方便,他还会直接打电话给人家,让人家不要给他项目。还有你二哥,”
她咬了咬牙,道,“你以为你二哥是靠你爸?是,有你爸在,人家总能多给他个薄面,让他通行无阻,但他拿生意,却跟你爸无关,他去新安,拿到的第一个大项目,你爸曾经打电话给人家,说不许徇私,那边的老总说,你二哥他公司的标书的确是最标青的,安防对一家公司和建筑至关重要,他们在这上面可半点不敢马虎,你二哥他军校读的就是高科技安防侦破和设计。”
而且梁肇成那人,虽然朱问萍不喜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从小就跟他爸对着干,连他爸都没能斗得过他,容华森是不错,但他那种一路子在容家护航长大的,怎么可能跟梁肇成那种从小在外面摸爬滚打的人比?
梁雪婷脸上这才出现了惊慌惶恐,道:“妈,你说什么,为什么爸不允许别人给项目?”
朱问萍冷笑,道:“容家一家人还在被关押着审查呢,你爸允许别人给他项目?你是嫌你爸太清廉,没事都给他惹点事呢?也没人敢这么做,但凡跟容家相关的,别人都会离得有多远就多远!”
梁雪婷一下子瘫坐到床上,面色雪白。
林溪并不知道自己给梁家一干人等造成的冲击。
她刚到北城,还有七八天就要开学,忙得很。
首先房子虽然买了,也做了基本装修,但真要住,很多东西还都要采购,窗帘啊,床单被套呀,厨具啊,都要买,还要装,还有很多细节东西也要买,林溪每天都是做详细的单子,然后买买买,然后回来还是忙忙忙,小野眉毛都快皱出皱纹来了。
不过就算是很忙碌,林溪偶尔的时候还是会拉着梁肇成陪她在校园里逛了逛。
在外面闲逛的时候,林溪喜欢拉着梁肇成的手,或者挽着他的胳膊,一开始大部分时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有极少极少的时候会有个例外,例如在夏向远面前……
不过那是一年前,经过这一年,梁肇成已然完全随她的意。
有一次逛的时候还遇到傅云良。
傅云良见到林溪非常高兴,跟她道:“你寄给我的画册我已经收到了,你画的原稿应该还在新安吧?我在画册上勾选了几幅,你看能不能把原稿寄过来,我老师也说十分符合我们十月和年底的画展。”
两个人就着画册和画展说了好一会儿话。
当然全程两人也没有忽略梁肇成,傅云良是很喜欢林溪,但却真的是对有天赋的学生的那种喜欢,爱屋及乌,他对梁肇成也十分热诚,一副很乐意跟他们夫妻做朋友的架势,让梁肇成觉得,你也未免太自来熟了些。
林溪觉得梁肇成的反应很好笑。
不过好笑之余又觉得对不起他,跟他道:“在学校就是上课,或者去画室,都是很多学生,我不会跟他有什么私下接触的,还有那个画展,其实我主要就是把他选的那几幅画拿到展览室挂在安排好的展位上就行了,也不会跟他有什么接触的。”
梁肇成不置可否。
林溪想了想,就特地画了一副一位五十多岁男人的画像,长发扎辫,十分消瘦,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林溪指着画道:“你看,这就是三十年后的傅老师,你说,我会喜欢这样式的男人吗?”
梁肇成看了那画像两眼,这,不能说多不好,但的确不可能……
“你看,”
林溪手指点了点那画像,道,“我看到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出这形象,除了尊敬和敬仰,怎么会有别的可能性?”
梁肇成对着那画像,突然问她,道:“三十年后,你认识的那么多三十年后的人,现在都又见到了,那你见过三十年后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