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叶昙
老人家还是有些保守的。
这才订婚呢,咋就直接搬到林家院子里一起住了?
她先时还替林溪高兴,听了这话好不容易放下些的心又提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淡了,问陈野:“不是才订婚吗?怎么就搬你家院子里去住了?是最近就打算办婚事了吗?”
三奶奶,您这脑子跳得比我都快。
陈野心里腹诽,但脑袋却是摇了摇,道:“那倒不是,不过让梁大哥搬到我们家院子去住这事也是我奶奶临终前嘱咐的,她觉着我们家那么大院子,就我跟我姐住不安全,不过三奶奶您也知道我姐,她那人怕这怕那的,本来没打算让梁大哥住过去,昨天也是没办法,被人逼着,要不是梁大哥正好回来了,估计我跟我姐都要被人赶出去睡杂物房了。”
“哈?!”
三老太太一惊,随即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道,“什么?什么你跟你姐就要被人赶出去睡杂物房了?这是咋说?谁敢去你们家欺负你跟你姐,想要霸占你们家房子?不会是夏家惹来的那些狗东西吧?”
三老太太气得“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
陈野:……
“那倒不是,是周家人,就是我姐她妈嫁的那个周家人,他们昨天跑我们家,说是一家子都准备搬到咱们市里来了,住在出租楼太挤,硬要住我们院子里来,又说他们那个周什么猪还有什么宝,要转学过来,一会儿让我姐出借读费,一会儿又让我姐帮他们把户口转我们家房子下面来,我姐一说不方便,那边就又哭又凶又骂的,我姐都差点气犯病了,还好正好梁大哥回来了,我姐就说我奶奶临终前说了,是要梁大哥搬过去住的,没办法让他们也搬过去了。”
陈野麻溜地说完,三老太太气得法令纹都垮下来了。
她拍着桌子就破口大骂,道:“什么东西?他们是个什么东西?”
陈野也不哄她,放下了点心就道:“三奶奶,您别气,我姐昨天就是气得心肝肺疼,今天都还没好呢,要不然她今天肯定要来自己看您的……反正我姐态度很明确,梁大哥也回来了,他们就不敢怎么着我姐。您歇一会儿,我再去支书大伯家去一趟,我姐说了,这事可得要跟支书大伯也说一声,说不仅是周家人想要搬去我们家院子去的事,还有他们赖在了我们家出租楼白吃白喝白住不肯走,还有事没事就跑我们又哭又闹要钱的事,回头都要支书大伯帮个衬呢。”
说完一串儿的跑了。
三老太太在家里气得直骂,小石头他爸妈哄都哄不住,那边陈野却是已经去了村支书夏东田家,把方才那话又类似的跟村支书和支书家大婶徐婶子又说了一遍,把个村支书和徐婶子说得面色也难看得不行。
林奶奶去世前,可是拉着他们的手拜托他们,请他们照看林溪姐弟的。
陈野这么一番操作,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三老太太和徐婶子就上了林家门。
一路上还遇到其他婶子大娘的,都一并过来了。
梁肇成已经去了公司,就林溪和陈野在家。
三老太太和村支书家的徐婶子会来在林溪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后面还跟了好几位,林溪认不全,就拖了陈野陪他招呼客人,跟着陈野叫什么她就叫什么,陈野没叫,就随便“婶子大娘”的叫,也八九不离十吧。
林溪招呼了大家坐下,给她们倒水,切水果。
“好了小溪,不用忙活,就坐下跟奶奶说说话,”
三老太太道,“昨儿个我听小野说你妈带着那周家人非要搬到你们院子里来,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林溪奶奶去世,林溪大病,她亲妈过来,到底是亲妈,红着眼睛要照顾林溪,他们也不能拦着,结果一步一步,人家全家都搬过来了,要是林溪非要亲近她妈,不出声,他们最多也就只能私下两声,也帮不上忙,可若要是林溪不愿意,张秀梅拖着周家人硬要住进来,欺负老林家没人,那就不成!
林溪看三老太太还有徐婶子沉着脸,凝重的样子,讶异地看了陈野一眼,看那小子看也不看自己,一脸的傲娇,就知道怕是这小子添油加醋了。
但明知道他添油加醋,她也只会十二分的配合。
她脸上立时露出些惊惶不知所措还有难受的表情,道:“是的,三奶奶,昨晚上周大伯找过来跟我说,我跟小野两个人住这院子太浪费,他们不打算回他们老家去了,不如索性就搬到我家院子里来住,可是他们一家那么多人,我们家院子说是大,但楼上我跟小野住,楼下一间爷爷奶奶的房我想留着,一间放了杂物,不说奶奶临终前早就说过不放心我跟小野自己住,让梁大哥搬过来,就是剩下一间房,也不够他们那么多人住的啊。”
众人:……
这里来的众人除了三老太太和徐婶子,可还都不知道张秀梅和周来根非要到林家院子里来住的意思。
她们本来过来是想要恭喜林溪订婚,顺便问问梁肇成对她好不好,看看她情况的,哪知道喜事都还没说,先听到了这事!
“不打算回老家,搬到你这里,他们这是打算吃你的住你的吗?”
一个大娘生气道。
林溪抿了抿唇道:“我也是这么说,他们还说要把美珠家宝转学到新安来上学,张阿妈说让我帮他们垫借读费,周大伯就说要把美珠和家宝的户籍转到我们家房子名下,这样也就不用借读费了。可是我觉着这样不好,他们姓周又不姓林,把他们的户口转到我们家,对我父亲也太不敬了。”
众人:……
大婶大娘们都义愤填膺了。
都是心道,这周家人可真不要脸!
她们想着,他们可能会一步一步,想着先住进去,再慢慢控制小溪,没想到人家直接就要转户口了!
林夏村从赤贫到突然暴富,这些大婶大娘们家里都有楼都有拆迁款。
她们这几年见过的,甚至发生在她们自己身上的各种算计钱财算计房子的事就不知道有多少。
她们对这个不知道有多敏感。
“就是!”
先前那位大婶语气更厉了些,道,“他们怎么不说把房本直接写他们名字!对,户籍是说转就能转的吗?怕是房本得加上他们名字才能转!小溪,知道你还念着你妈,可你脑子可要放清醒些,那个现在不仅是你妈,还是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妈!她要是看重你,当年就不能签了不管你的文书改嫁了!”
“对啊,小溪,你可不能湖涂,她虽然生了你,可你爸一死,她就扔下你跟你爷爷奶奶,嫁去了别处,心里能把你看得多重?”
“是啊,那时候我们林夏村多穷啊,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种地种不动了,打渔打不动了,还有你才几岁,她可真是狠心!”
……
林溪听着几位婶子大娘们生气的话,再看最前头坐着的三老太太和徐婶子一脸的凝重,心里突然升出一些感动和亲切。
她感觉得到,她们是真的关心她的,或者说,是关心“林溪”的,她们听了消息一大清早就赶过来,并不是过来八卦看热闹,或者带着任何恶意的幸灾乐祸,亦或者廉价的同情,而是真的关心她的处境。
他们以前没出声,怕是因为“林溪”选择了靠近和信任生母继父。
但凡“她”能稍微立起来一些,这些大婶大娘就会站在她这边,她就不是孤立无援的。
林溪默默听着,只不时点头,或“嗯”一声,并不说什么。
“那小溪,你跟他们说了,不让他们住过来,他们可有欺负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可要说出来,就算咱们管不着,可村委会总能管吧?咱们可绝不会允许外姓人跑过来霸占房产,欺负你们两个孩子的!是不是东田媳妇?”
一个大娘说着就看向支书家徐婶子道。
徐婶子点头,道:“是这个理没错,小溪,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说出来,咱们肯定会为你做主。”
你不说咱们就什么都不能做。
但只要你说了,咱们就能给你做主。
林溪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我跟他们说了,奶奶生病去世之后,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奶奶的后事钱都是梁大哥垫的,剩下的钱和六月七月的房租,都被我阿妈还有外婆他们要去了,我实在没有钱再给美珠和家宝交借读费,九月就要开学,我之前因为奶奶的病,耽误了一年,今年就还想复读,小野也要读书,我算过,就算是拿了八月的房租,也不够用的,实在养不起他们了,也想把他们住的那层房子租出去,不然以后我跟小野读书吃饭要怎么办呢?总不能我们都不读书就供他们一家吃喝读书吧?”
说着眼圈都红了。
听听,听听,小溪原本多腼腆多宽厚的孩子啊,闷葫芦一样,现在都能说这么一长串话了,这得是被逼到什么程度了啊?!
“呸,可真是不要脸!”
大娘怒道,“当年咱们林夏村穷,她要改嫁,还签了文书说过以后再不管你,现在咱们林夏村富了,她就带了后头的男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吃你的,喝你的,霸占你的房子,脸呢?”
……
屋子里的人义愤填膺。
屋子外的人身上的血则是一直往头上涌,张秀梅差点晕过去,周来根则是死死钳着她的胳膊,牙根紧咬才忍住了冲进屋去,对着里面的人破口大骂。
张秀梅和周来根怎么会正好在外面呢?
周来根找的工作是在厂子里烧火,早上不用去得那么早,今天早上他吃完早餐站在阳台上习惯性的往林家院子这边看,就看到了三老太太,支书家媳妇还有其他媳妇子一起去了林家,因为昨天林溪的异常,立时心里就生了不安,回屋就叫了张秀梅一起偷偷摸摸地跟着去了,也没进屋,就呆在屋子外面偷听里头人说话。
这不听还好,一听那真是气得浑身气血翻涌,脑子一阵一阵爆炸式的胀痛。
周来根听着那些人把些黑的臭的都往他跟他老婆头上泼,真是气得恨不得立时就冲进里面去争辩上一番。
可骨子里的精明和算计还是压住了气恼和冲动。
这时候进去要怎么收场?
话都是林溪引出来的,要是昨天以前的林溪当然没什么,周来根有一箩筐的话说,例如“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你的钱是都给你妈了吗?你的钱不是都补贴给夏家了吗?你妈心里眼里都是想着怎么照顾你,保护你,这段日子为了怎么照顾好你,熬日熬夜的,就想着怎么给你补身体,怎么宽你的心,又不受夏家人的伤害……你知不知道,你那么说有多么伤你妈的心!”
可那些人会听他的话吗?
周来根知道,哪怕他说的都是事实,那些人也只会恨不得用吐沫星子把他们一家都赶走。
至于林溪……他觉着现在的她就跟被人洗脑了似的,对他跟他老婆都好像充满了怨怼和不信任。
现在这样进去闹,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昨天他因为太草率,以为她很好掌控,已经弄糟了局面了,要不然也不会搞到现在这样。
第17章
所以再气再恨,周来根还是拖着他老婆先走了。
想着回去再怎么扳回这局面。
周来根拖着张秀梅走,张秀梅却是不肯走。
她是林溪的亲妈,她自认这段时间对林溪扑心扑命,百般照顾,却不曾想,从这些人嘴里出来,她成了完完全全的大恶人,成了想要霸占林溪房子的大恶人,她是她亲妈啊,连她都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啊!
这一拖一挣扎之间,周来根不小心就踢倒了院子里的一个竹篾笤帚,“哐啷”一声,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愣,说话的声音都顿了顿。
周来根也吓了一大跳,这回是下了死力拖着张秀梅飞速奔出了院子。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但却没人敲门,屋子里静了一瞬,林溪盯着门若有所思,走过去就拉开了门,然后就看到周来根拖着张秀梅离开院子拐出门的身影。
“谁啊那是?”
有人也探了头过来。
“是我阿妈和周大伯,”
林溪的面色“发白”,似有惶恐,低声道,“他们刚刚听见了……不知道后面还会怎么闹,只要我说一句不肯给他们钱,想要把他们住的房子租出去的话,她就又哭又闹,说她是我亲妈……”
“呸,亲妈,什么亲妈!”
三老太太看林溪“害怕”的样子,气得又重重跺了跺拐杖,骂道,“什么亲妈,当年你爸牺牲,不是她自己宁愿签了断亲书,死活都要改嫁的?这时候跑过来说亲妈了?小溪你别怕,有咱们在呢,只要你主意正了,回头我就去找她,看她有没有脸带着她男人继续在咱们林夏村住下去!”
林溪“嗯”了一声,道:“谢谢三奶奶。”
然后咬了咬唇,又转头看向支书家徐婶子,道,“婶子,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什么事?”
徐婶子伸手拉过了林溪,柔声道,“有什么事但凡婶子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
且说周来根拖着张秀梅回了出租楼。
一回到屋子,张秀梅就哭着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听听她们都说的什么话,那段时间,小溪她病得爬都爬不起来了,是谁扑心扑命的照顾她,这些人她们都在哪里?陈家人来的时候,又是谁挡在小溪的前面,赶走陈家人的?这些人她们又都在哪里?现在小溪病好了,她们就在她耳朵根子边挑拨,离间我们母女,这些人肠子真是坏透了!要不然小溪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都是这起子人挑的啊!”
周来根阴沉着脸,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