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果冻
罗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知府大人不会接这个案子的，估计是私下调解。县太爷是府城的父母官，即便府城有知府衙门在，但是平时的琐事都是县衙处理的。所以府衙少不了县衙的帮衬，可以说县太爷是知府大人的左右手。如果知府大人接了这案子，等于公然打县太爷的脸，打自己左右手脸的事情，知府大人怎么会做？”
顾灵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让屋主找府衙，目的不是为了要怎么样，而是为了给秦岚和刘娥警告。
罗素整理好东西：“走，咱们去看看。”
顾灵起身：“走。”
刘家
“娘……娘你说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刘娥跑进家里，直奔刘太太的院子。刘娥能这样肆无忌惮，还有一个原因，她是县太爷的嫡女，再加上刘太太强势，所以她才这般嚣张。
刘太太很是疼爱这个女儿。她为县太爷生了两子一女，儿子一出生就被老太太抱到身边养了，养了五岁的时候又被县太爷带在身边启蒙，她虽然疼爱儿子，但可能因为有两个儿子的关系她就更加疼爱闺女了。
刘太太的想法其实很平常，有些人家有了儿子就不稀罕了，没儿子的时候又嫌弃女儿。
看见女儿紧张兮兮的跑进来，她淡淡的问：“这是怎么了？咋咋呼呼的，平日里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刘娥心急如焚道：“我都担心死了，哪里还顾着规矩啊。娘，您快帮帮我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太太：“那你也得把事情说清楚。”她给女儿倒了一杯茶水，“你喝口茶慢慢说，把事情说清楚了娘才能给你想办法。而且，在这城府里，还有能让你担心的事情？你当你爹是什么？”
刘娥见她娘很淡定，她也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有娘在，不管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的。大概是从小有这个信念在，所以刘娥也就不怕了。“娘，事情是这样的……”她把屋主去府衙告状的事情说了一边。
“你说什么？”刘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你好端端的买人家的屋子干什么？”
第193章 第二更
刘娥道：“就是……就是喜欢他们家的房子啊, 那房子在府学附近，位置挺好的嘛，买来出租也能挣钱。”她说的时候因为心虚，头也不敢抬。
“说实话。”刘太太加重了声音, 她虽然疼爱女儿, 也对她极为宽容，但有些事情也容不得她欺瞒。就买屋子这件事, 她女儿哪有这样的脑子。买屋子出租挣钱？这是县太爷家的姑娘需要担心的事情吗？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需要担心生计。而且, 她的女儿几时会考虑挣钱的事情了？
“我……我……”刘娥看着她娘严肃的样子，有些害怕。她虽然知道她娘疼爱她, 但是还是有点怕她娘的。
“来人, 把她身边的下人拉出去打。都是怎么照顾姑娘的，由着她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刘太太大声训斥。
“是。”下人马上去抓人。
“不要, 娘不要，跟他们没有关系。”刘娥赶忙拦住人，“娘，是我……是……”
啪……刘太太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如果不说, 我也是能问得出来的，你坦白交代和我问出来的结果可是不同的, 你想好了吗？”
“我……”刘娥为难, “娘, 我……”
“来人，去问她身边的人, 如果不肯说就把他们的嘴巴缝起来, 既然长了嘴巴不知道说话，那就不要说了。”
“是。”
“是秦岚啦。”刘娥没办法，只能坦白。因为她知道, 如果她娘问了，肯定能问出结果的，与其等她娘问出来，还不如自己坦诚，“是秦岚想要买那个屋子，但是她没有那么多银子，所以借我的银子买，她说过几天会把银子还给我的。”
刘太太一听，顿时眉头紧皱：“我不是警告过你了吗？不要再和秦岚来往了，你怎么不听？上次无名人的事情还不够给你教训吗？”
刘娥道：“无名人的事情跟秦岚又没有关系，是我想买书，知府衙门才知道这件事的，又怎么关秦岚的事情呢？”
刘太太：“你会看书？你买这个书干什么？你不是为了送给秦岚吗？”
刘娥辩解道：“那是我自己愿意给她的，也不是她向我讨的。娘，你不是说过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花些手段的，区区几两银子算什么？我喜欢秦岩，所以我要讨好秦岚。秦岩就一个妹妹，我如果对秦岚好了，他肯定会被我感动的，这样我就能和他定亲，就能嫁给他了。娘，我这辈子只想嫁给秦岩，其他人我都不想嫁。”
“闭嘴，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些，你还要不要脸了？”刘太太是调查过秦家的，对于秦家的情况她倒是挺满意的。秦家人口简单，至少秦岩的爹没有隔房的兄弟，秦岩的娘也只生了秦岩一个儿子，所以女儿嫁过去之后，也没有妯娌会给她气受。再说了，她女儿是官家千金，秦家就算是举人之家，也要让着女儿的。她不求女儿嫁入高门，只求她活得开心就好。
这样一来，秦家的确合适。即便秦岩身体不好，那也无妨，身体不好就更加不敢给他女儿气受了。所以去年的时候，她就见过秦太太，也隐晦的提了这件事。但秦太太说，秦岩刚出生的时候生了大病，后来她给秦岩算过八字，说秦岩八字硬，以后子嗣有困难。
听到这个事情，刘太太便歇了心思。这秦岩如果子嗣有困难，那女儿嫁过去之后没孩子，在外人眼里，那便是女儿的问题了。所以刘太太就劝女儿断了这个心思，但哪里知道这小妮子断不了心思。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刘太太跟刘娥说了秦岩子嗣困难的事情，但刘娥根本不在意。刘太太也是无奈。
刘娥撒娇道：“我不依，娘，我就只要秦岩，反正如果不能嫁给秦岩，我就断食，我就出家当姑子。”
“你敢威胁我了？”刘太太真是后悔没把女儿教的聪明点。
刘娥用从未有过的坚定语气道：“娘，我哪里敢威胁您啊，可是您如果真的疼爱女儿，不是要女儿幸福了才好吗？如果不能嫁给秦岩，我是这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刘太太看着刘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还小，哪里懂什么幸福？现在朝廷下了圣旨，你可以延迟两年在定亲，这件事先不谈，先来说说眼前的事情。你现在就给我去知府衙门，跟那屋主道歉，说这件事是你小孩子胡闹，就此罢了。”
“凭什么啊？”刘娥不愿意，“娘，我之前和那屋主好声好气的说的，他也答应了的，只是让我再给他几天时间。可转眼间他就反悔了，还把我拦在他家门口，当着来往老百姓的面撕开我的脸皮，这不是故意的吗？我堂堂县太爷家的千金，还去给他道歉？谁给他的脸啊。”
刘娥继续道：“娘，你都不晓得。那天我亮出身份，要买他的屋子时，他那怂的样子，今天真是向天借胆了，竟然敢去告我。”
刘太太道：“瞧你在我面前说话的样子，也是向天借胆了，可碰到了事情就逃回家，这怂的样子哦……”
刘娥：“娘，您怎么能这样说？我还是不是您的女儿了？”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刘太太反问。“不过，我女儿的脸皮也不是谁人都能撕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闪过一抹狠厉，“那屋主既然敢这样玩，咱们私下能同他玩，但明面上却不能。总之，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去知府衙门给人家道歉。私下娘会给你讨回面子。”
刘娥不满：“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我去道歉，我就已经没有面子了，私下讨回的面子有什么用啊？”
刘太太：“所以这道歉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你就说为了秦岚这个手帕交出气，所以才想买那屋主的屋子，这在众人眼中，只当你重情重义，且你又是个小姑娘，大家不会在意这么多。至于秦岚那边……”她会好好跟秦太太交流交流，看看她是怎么教的女儿，竟然拿她女儿去挑事。
刘娥一听，又琢磨了一下她娘的话，觉得这个理由不错。只是为了替手帕交出气而已，不那么丢脸。“娘，我知道了，那我去道歉了。”刘娥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她出去之后，刘太太眯起眼，她对身边的人道：“去秦家走一趟，把这件事跟秦太太说一说，别的不用多说。”
“是。”一个老妈子神色严肃的推了出去。
刘太太又吩咐身边的另一个丫头：“你去那屋主家，跟他的妻子谈谈这事情。”这丫头是她身边的得力大丫头，做事情也一向稳妥。刘太太原本打算等女儿出嫁之后，就把这丫头赐给她，必要时可以提点一下女儿。就这么一个女儿，真是让她操心死，好在儿子那边不用她操心。
府衙后堂
“是谁在击鼓？可问清楚了？”知府平日里公务繁忙，五个县城的公务都要汇总到他这边。今天听到外面的鸣冤鼓响了，他还挺意外的。至少从他任命知府一来，这鸣冤鼓还是第一次响。
“回大人，已经问清楚了。”身边的师爷面色有些复杂道，“这事情还牵连到了县太爷，说大也不大。”
“哦？”知府大人放下手中的活，“你仔细说说，这件事怎么牵扯到县太爷了？牵扯到县太爷的事情可不算小。”
师爷笑道：“但是这件事吧，确实是小。前来告状的是个老百姓，叫蒋鑫。蒋家祖上还出过举人和秀才，算得上小书香门第了。蒋家在府学附近有一座两进的院子，那县令家的姑娘看中了那套房子，想要买。根据蒋鑫的说辞是，他不想卖那屋子，但是刘娥愿意出比市场价高一些的银子来买，就是一定要买的意思。今日刘娥带着人又去找蒋鑫了，蒋鑫没有办法，就来府衙告状了。他说刘娥是县令家的姑娘，所以他不敢去县衙。”
知府大人听了也很是无语，这件事还的确是小事情。不过如果事情闹大了，对县太爷的名声就不好了。等等……“那个刘娥，我记得府试的时候，也是她高价收购无名人的那本书吧？”
师爷道：“您记性可真好，确实是那个刘娥。”
知府大人：“去把刘大人叫来，既然是他的家务事，就让他来解决。本官平日里已经够忙了，他管不好自己的内院，还要本官来管？”
师爷：“是。”
府衙门口
顾灵和罗素到府衙门口的时候，看到很多老百姓在门口，但是屋主不在。顾灵和罗素挤到前面，顾灵看见了乔装的余慧，假装不认识对方的问：“这个婶子，这里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那么多人？”
余慧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转过一看，果然是她家姑娘。她真是无奈，她家姑娘的玩心好像挺重的。“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县太爷的姑娘强卖老百姓的屋子，咱们来请知府大人主持公道……”
第194章 第三更
县太爷接到府衙派来的人时, 整个人有些懵。他顾不得思考，马上就随府衙的人过来了。路上，县太爷把事情理了理。按照府衙的人说，有老百姓去府衙, 把他女儿刘娥给告了, 告她女儿逼迫老百姓卖房子。
县太爷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不是，他女儿买人家的房子干什么？
按理说, 府衙的人来传人, 这事情是不能跟县太爷说的，但因事情不大, 知府大人也好让县太爷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就叫人说了。
县太爷觉得，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至少让他对这件事保持着一分好奇，而不是听到这样无厘头的事情。
是的，县太爷是觉得这件事有些无厘头，他女儿是得了失心疯了吗？但是, 县太爷也知道，这件事肯定存在真实性的, 不然知府大人也不会派人来叫他。
县太爷是从府衙后门进入的, 外面的老百姓还不知道这件事。县太爷进入府衙之后, 直接去拜见了知府大人。
“下官刘文强，参见大人。”县太爷有些提心吊胆的, 他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知府大人会怎么看他。
知府大人道：“起来吧，大概的事情我也同你说了，那个苦主就在厅堂, 你且去处理这件事吧。文强，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说小了，事情还没发生，不过是令千金仗势欺人，但事情还没发生，还能挽救。说大了，你也知道，对我们当官的来说，名声大过天啊。”
“是，下官明白，下官惭愧。”一把年纪了，还被上司这样训话，县太爷是真的觉得丢脸。如果是旁的事情，被训也就训了，可以为女儿做的好事情被训，委实丢人。因为县衙就在府衙眼皮子底下，相当于他就在知府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就算有旁的心思也不敢动。所以这些年，他都是兢兢业业的。他一个没什么根基的七品县令，当年十年寒窗考中进士，被安排到这里上任，一做就是两任了，如果没有贡献，估计会在这里老死。如果家里再惹出点事情，估计会被调任到更差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县太爷真的恨不得把女儿吊起来打，怎么就会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县太爷自己也有想法。知府大人是有背景的和靠山的，他想着自己在知府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兢兢业业的干，自己干的好了，知府大人总能看见的，到时候他想上升，还得靠知府大人的提拔。却哪里知道，被女儿拖了后退。不行，这样的女儿得尽快嫁出去。
县太爷一边想，一边来到厅堂，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里面。
蒋鑫没有见过县太爷，见有人身穿官袍过来了，他连人都没仔细看，赶忙跪下：“草民参见知府大人。”
县太爷：“……你叫蒋鑫吧？起来吧，我不是知府大人，我是县令刘文强。”
蒋鑫一听，差点吓出尿来。他告的是刘娥，所以见到县太爷可比见到知府大人还可怕，毕竟知府大人不是刘娥的爹，县太爷可是刘娥的爹。所以听到县太爷这样说，蒋鑫的声音有些颤抖：“草民……草民……”
县太爷道：“你不用害怕，你把事情的经过仔细同我说说，你也不要添油加醋，你说了我会再去查，你如果有半句隐瞒的、或者半句撒谎的，你知道后果的。”话一开，县太爷多年沉淀下来的官威直接放开。
“是。”蒋鑫哪里敢添油加醋，这官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马上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甚至包括顾灵的事情，也都老实的交代了。“……事情就是这样，草民当日被令千金逼迫，不敢招惹令千金，所以确实打算卖了屋子的，但是那租客找上草民……于是就有了这样的计划。县太爷，那租客也是无辜的，此事也不怪租客。所以还请县太爷高抬贵手，不要怪罪那租客。”
“哦？还有那租客的事情？”县太爷眯起眼，“你方才给你府衙的供词里，可没有租客的事情。”
蒋鑫道：“小的实在不想连累那租客，但是又不敢欺瞒大人您。”实际上，蒋鑫不敢欺瞒是的，但是顾灵也同他说过，如果大人详细问起，直接供出她。蒋鑫答应跟顾灵合作，一是气不过刘娥的逼迫；二是看顾灵是个有背景的；三是顾灵让他可以供出自己，也就是说，这件事如果闹到官府，不太会牵连自己。所以蒋鑫就跟顾灵合作了。
顾灵可不指望蒋鑫会包庇自己，两人萍水相逢，没有交情，蒋鑫连刘娥都会怕，在知府大人或者县太爷面前哪里敢不供出她？所以她便直接在开始就言明了。
县太爷沉思了起来，那个顾灵敢挑动蒋鑫告官，倒是个人物。他倒是想看看，那个顾灵到底有什么目的，挑动蒋鑫来告他女儿。
“你且在这里等着。”县太爷说着便走了出去，门口有他的人在，也有府衙的人在，“来人，去传顾灵。家住……”
“顾灵？”在门口等候的府衙师爷听到这话，忍不住出声。“可是本届女秀才顾灵？如今在府学念书的那个顾灵？”
县太爷道：“是，师爷认识顾灵？”
师爷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这话，而是问：“这事情和顾灵有关系？不知道刘大人是否还记得无名人事件。”
县太爷一听，仔细一想，这才想起和他女儿有关的无名人事件。他看过案底，她女儿当时还想逼迫一个女学生卖无名人的那本书给她，她愿意花一百两银子。不过可惜的是，那女学生自己有钱，不屑她这一百两。所以她女儿没买到书，才会去高价收购，然后闹出这件事。
他当时看到案底之后，还生了好几天的气，想他都不敢花一百两去买一本书，那简直是个孽女。他突然灵光一闪：“我记得当日刘娥想花一百两银子让一个女学生把无名人的书让给她，那个女学生好似也叫顾灵……难道说是她？”县太爷随即又明白了，“难道说刘娥买那屋子，就是因为顾灵？”
府衙师门问：“县太爷还没说，此事和顾灵有和关系呢？”
县太爷也不隐瞒，左右衙门也会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把这件事说了一遍：“那蒋鑫的屋子就是租给顾灵的，然后……所以顾灵给蒋鑫提了主意，让他来府衙告。”县太爷没好气的道，那个孽女。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把女儿骂了一遍。
一百两银子都没让人家心动，没让人家卖书，这会儿她买下院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衙门师爷也没想到当中还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昔日府试的时候，刘娥在这件事上受了气，所以心里记恨顾灵，现在想买下顾灵租的房子，然后……把顾灵赶出去？
衙门师爷又觉得好笑，这可真是小孩子玩游戏。难道刘娥不知道她即便把顾灵租的屋子买下了，顾灵还能租其他地方吗？说的难听一点，有钱还租不到好的屋子？他叹了叹气：“刘大人，你这女儿……养的小家子气了点。”师爷是不怕县太爷的，他是知府大人的心腹、智囊、幕僚，也不是本地人，而是随同知府大人来这里上任的。他日知府大人走了，他也是一起走的。所以根本不用在意县太爷。
县太爷觉得很是丢脸，他那女儿的确养的小家子气了。可就算如此，也不是一个女秀才可以算计的。县太爷道：“师爷说的有理，但顾灵身为女秀才，如此算计刘娥一个小姑娘，也有失妥当。”
衙门师爷笑了笑，没有争辩什么。
县太爷转而道：“来人，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