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果冻
早饭后，顾老二便载着顾灵和杜嬷嬷回了乡下。不过回乡下前，顾灵先去了一趟李宅，把昨天画的两幅画给了李太太。
从李宅出来，身上装着四百两银票的顾灵，心情十分美好。
半个时辰后，顾老二载着顾灵和杜嬷嬷到了乡下。结果，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爹，我奶奶是去哪里了？”顾灵下了牛车，忍不住问道，“便是奶奶不在，娘也该在啊，还有顾森和顾木呢？”而且娘她不守着母牛了？
顾老二道：“许是去鱼塘那边了，昨天渔民挑的地方，今天雇人开始挖了。”
顾灵：“这细雨还没停，能挖吗？”
顾老二不以为然道：“这有啥？”
顾灵一听：“那我也去看看。”
杜嬷嬷赶紧给顾灵打了伞，自己又带了一把。
顾灵道：“嬷嬷你自个儿一把伞，这把伞给我。”
顾家在桃水村买地承包鱼塘的事情，使得整个桃水村轰动了。大家都说顾家发财了，甚至有的还暗中猜测，顾家到底发了多少财。
“顾老太，你家真打算挖鱼塘养鱼啊？”崔氏在一边看着，站在顾奶奶的旁边，她身上也穿着蓑衣。
顾奶□□也不回的道：“那当然是真的，渔民也请来了，地也买了，鱼塘也开始挖了，难道还有假？”顾奶奶身上也穿着蓑衣，都是乡下人，蓑衣是自己做的，可比伞方便了。顾奶奶和顾爷爷嘴巴很牢靠，就是再亲的人也没有透露稻田养鱼的事情，这事儿如果成了还好说，如果没成，不是要被别人取笑吗？让自己丢脸的话、丢脸的事情，顾奶奶可不会做。
崔氏瘪瘪嘴，很想问，你们家是不是发财了。
顾家的鱼塘挖在小溪的上流，当然也是有些距离的，大约一亩地的范围。这个位置是渔民选的，一则鱼塘成了之后方便取水，二则这里本来就是烂泥水潭，渔民观察之后，觉得很合适。
不过，这里的一亩地比坡地要贵，花了三两银子。
今天挖鱼塘的人不少，顾老二因为去镇上送豆浆了，所以还没下鱼塘，顾大伯带队，顾大爷家三个儿子、顾三爷父子，李猎户的两个儿子，还有屈氏从娘家叫来的哥哥，顾奶奶从娘家叫来的外甥们，加起来有三十多个人，挖的轰轰烈烈。
顾灵打着伞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热热闹闹的景象。
“奶奶……”顾灵来到顾奶奶身边，把伞打在她的头上。
老太太顶着黑眼圈，看向孙女：“乖宝你咋来了？这里脏兮兮的，你来干啥？快快回去。”
顾灵道：“我今日向夫子告假了，家里这么热闹，我便过来看看。奶奶，这鱼塘要挖多大的啊？多久可以挖好啊？”
顾奶奶把伞往顾灵的身上推：“奶奶有蓑衣，不怕淋到。”
顾灵才不依，她哪里舍得让老太太淋雨。
好在杜嬷嬷及时把伞往顾灵的身上打，三个人两把伞，倒是很舒服了，加上古代的伞比较大。
顾奶奶见状，宝贝孙女在她和杜嬷嬷中间，怎么都不会淋到，她便放心了。她道：“这是一亩地的鱼塘，从浅到深，四尺七到七尺七之间，就现在这些人，要挖十来天。”
顾灵算了算四尺七到七尺七之之间，也就是一米五到两米五之间。“奶奶，雨天身体弱，人容易生病，他们挖鱼塘的这几天，您给他们备着姜汤，让他们时时能上来喝上一碗。不然鱼塘挣的钱还不够他们看病的。”
顾奶奶一想也是：“行，听你的。奶奶会给他们煮姜汤的，还是我孙女聪明。”顾奶奶之前是没想着准备姜汤的，先不说三十个人喝姜汤那得准备多少姜啊？再说了，那可要十天。而且，主家雇佣帮工，便是帮工生病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主家都不负责的。所以顾奶奶才不会准备呢。
但是顾奶奶现在很听得进孙女的话，孙女不仅成了读书人，现在又准备考女官了，孙女的话总有她的道理的，所以顾奶奶会听得进。再把孙女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越听越有道理。再说了，孙女要考女官，要改变他们顾家的门庭，所以顾奶奶现在是万分仔细的。
不仅顾灵看着自家的鱼塘，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顾兰也看着顾家的鱼塘。她说不出是感受，从重生回来，是想报仇的，可是仇还没报，家就分了。分家后的日子确实很好，比起上辈子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而且，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顾家还能分家。
分家之后，属于他们大房的银子都给了，她娘怀孕之后，把属于他们大房的田地也过契给他们了。她们三姐妹现在能跟着朱家妹妹识字，跟着朱家婶子学学女红，而她的女红还能卖钱了，以后的日子，都越来越好了。
更重要的是，她娘怀孕了，怀着他们大房未来的希望。
或者说，顾兰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把娘照顾的好好的，给他们大房生个儿子。
可是，她沉浸在娘亲怀孕里还没多久，二房又变了，二房开始挖鱼塘养鱼了。爷爷还来雇佣她爹，一天有十六文钱，是镇上雇佣工人的工钱，可比在镇上舒服多了，因为在村子里做，可以吃热腾腾的饭，而在镇上找活，只能吃冷冷的饼子。
顾兰的心情是复杂的，怨恨、嫉妒……所有的一切都加起来，又让她在午夜醒来时变得迷茫。是不是上辈子的一切，其实只是一个梦。
因为，除了她之外，大家都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而同样，除了她之外，大家都活的开开心心的。娘亲每天开开心心的，因为对肚子有了希望。我爹爹每天开开心心的，因为娘亲怀孕了，家里田地有了，二房也找他做了活，至少到过年前，不用去镇上找活了。两个妹妹也开开心心的，比起往年的冬天，她们冻的只能裹在被子里，因为没保暖的衣服穿。可是今年冬天却不是，她们有衣服穿。
虽然顾灵穿剩下的，但是两个妹妹都很开心。不管是襦裙，还是袄子，她们穿在身上，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些上辈子在她们脸上看见过的忧愁，仿佛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顾兰在暗中站了好一会儿，视线越过人群，又停在了顾灵的身上。这个堂妹和上辈子完全的不一样，上辈子的她娇气的很。别说雨天这样出来，给奶奶打着伞，便是把不穿的衣服分给妹妹，那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哪里像这辈子，不仅会把衣服分给妹妹穿，遇见了她也会客客气气的叫姐姐。就是二房也送来过猪蹄、送来过牛肉。那牛肉，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吃到。
是读书让顾灵变得懂事了，还是这重生，这所谓的上辈子，只是她的一场梦？顾兰有些迷茫地走开了。
“顾兰……”今日雨天，朱策也没有去学堂，他的学识比较扎实，平日里少去一日学堂也不碍事。而今十月底了，再四个月，到明年的两月，他就要参加县试了，朱策对这次的县试，是鼓足了信心的。
今日听说了顾家挖鱼塘，他也出来看看。说起来，村子里的事情他以前听说的不多。他们家是外来户，所以从不管村子里的事情。不过因为他爹是秀才，即便去世了，但村长也会给他们家几分体面。在和顾兰定亲前，他从来都不知道顾家的具体情况。
那日顾兰落水，他把她救了上来，回头就向人打听了顾兰的事情，顾家的事情。顾兰在别人的口中，是个勤快的姑娘，如他娘亲和妹妹说的一样。而顾家……大家说顾奶奶是个偏心到没底的人，一家子的人都宠着顾灵。
至于别的，除了顾奶奶比较泼辣，比较霸道之外，似乎也没有了。
因为顾家大房和二房都是勤快的。顾家唯一不干事的就是顾灵，但顾灵干事不干事，跟他也没有关系。
所以朱策暗中又找了顾兰，先和她商量一下定亲的事情。根据顾兰的说辞，如果他贸然上门提亲，她奶奶会狮子大开口的要很多聘礼。所以他私下找了村长谈妥，说服了村长和村里有威望的老人来帮自己一起提亲。那天上午提了亲，接着他便回了私塾。等他下学回来之后，才知道顾家又出事了，顾奶奶追着顾兰打，结果伤到了顾灵。
这还没完，等到了第二天，大家都知道顾家分家的事情了。
朱策当时还想，分了也挺好的。如果顾奶奶这种性格，不分家的话，以后和顾家走动也麻烦。分家之后，他们仅仅是礼节到了就好。
只是，当朱策再得知顾家的消息时，话风又变了。先是那个被顾家所有人宠爱的小姨子去私塾了，接着是顾家又重新分家了，顾奶奶把银子和猪分给了顾兰家，原来当初没给，是想试试分家之后他们还会不会孝顺，其实顾奶奶的这种做法，有很多老人都认同。分家了，老人最怕的不就是子女不孝顺吗？
当时朱策便想，顾奶奶似乎和顾兰形容的有些不一样。但是，朱策也没有多想，他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去揣测顾兰。
可是渐渐的，顾家越来越好了，顾灵的画卖出了大价钱，顾家买牛车了、顾家买母牛了……到现在，顾家要挖鱼塘了。
朱策这种沉稳的性子，也不禁被勾出了好奇，他便来看看了。结果远远的就看见顾兰往这边走，他便想等走近了再打招呼，却见顾兰找到偏角落的地方看着鱼塘，没有靠近。
顾兰也看到了朱策，他打着伞，衣服有些许被淋湿，鞋面上也沾了一些土。但是，她眼中的朱策，依然是自己高不可攀的存在。再看看自己，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堪和自卑。朱策……顾兰转过头，看向顾灵的方向，是和顾灵一样耀眼的人。
“是不是心情不好？”朱策走到她身边，把伞往她地方挪了挪，看似两人拼着一把伞，但实际上，三分之二在顾兰那边。
心里有事的顾兰没有发现朱策的体贴，她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心情不好，就是发现，突然身边的一切都在改变，改变的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也改变的自己怀疑自己了。
朱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那边的人事物，然后又收回视线，他轻笑道：“这很简单，你不去关注这些，就不会发现这个已经改变了。如果没有发现这个已经改变了，那么自己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你……可以试着把关注的点放在其他事情上。”顾灵变了，顾家变了，所以她有些恍然吗？
顾兰摇摇头：“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想去关注，那怎么办？”
朱策想了想：“人都是会关注好的东西，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所以你不用抗拒，也不用觉得自己错了……我给你找点事情做，你来帮我，可愿意？”
顾兰的心思被朱策吸引了：“我能帮你什么吗？”一无是处的自己，能帮他吗？
朱策道：“走，去我家就知道了。”
第50章 第三更
转眼间,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过了。
在这一个月里，顾家的鱼塘自然是挖好了，也在经过两次的浸泡、草木灰消毒、重新注入新水之后，终于要在今天开始放鱼了。之所以今天放鱼, 是因为鱼是从渔村运过来的, 今天才到。
当然，在浸泡耽搁的半个月里, 顾家的大麦也早已种下。
“鱼来了……鱼来了……”有人大喊了起来, “顾家的鱼到鱼塘了，大家快去看, 快啊……”
“什么？鱼来了？”
“听说有两千斤的鱼, 那得多少啊？”
“谁知道啊，起码得好几辆牛车吧？”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 一群看戏的村民结伴的去了鱼塘，有大有小、有老有少，都不嫌麻烦的。
顾家的鱼塘以免有人来偷鱼，四周都有高高的木桩打着, 木桩尖尖的，木桩的外面还有一圈泥石叠着巩固, 木桩很高, 约莫七尺, 所以想要不发出一点动静越过木桩去鱼塘偷鱼，那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 鱼塘的木桩围城的大院门口, 一块红色的长布拉着，长布上写着四个字，顾家鱼塘。字是顾灵写的, 还别说，红布拉上去之后，村长都夸顾灵这字写得好，还邀请顾灵在今年过节的时候，帮村里写春联，顾灵自然是义不容辞的答应了。
往年过年的时候，村长为了省钱，都是买了红纸请朱策写的。
“老头子，快剪彩，迎大鱼进去。”顾奶奶催促，她真想自己一刀下去。但这个时候，这种场面，她得给老头子面子。
“嗯。”顾爷爷有些激动，他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这样万众瞩目过。在他拿着剪刀剪彩的时候，全村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顾爷爷一刀下去，剪彩了。一共两辆牛车载着鱼，进了鱼塘大门里，为了方便观看，今天的鱼塘没有关门，大家可以鱼塘在岸上看，在木桩和鱼塘之间，还腾出七尺的距离。
渔民吆喝着顾老二、顾大山等人来搬鱼。“快把牛车上的鱼搬下来，然后放进水里。”
顾老二很是激动道：“来了来了。”
顾大山搓搓手，他也激动：“来了来了……”他们在家里算过，二叔这鱼塘加上大家的工钱花了八两银子，再加上这两千斤的鱼，花了三两银子，加起来得十一两了。这十一两银子是他们这种老百姓三年的存款了，所以这鱼塘可不能出意外。
一亩鱼塘能养两千斤的鱼，渔民建议的是草鱼。两千斤的草鱼，按照渔村的价钱，也就一文一斤，所以三两银子包括了渔民们的运费。
“都是大鱼啊。”
“好想吃鱼。”
“爹，看着这鱼很好吃，我们能抓来吃吗？”
“你个小兔崽子，没有经过主人家同意，你去抓鱼的话就是小偷，当心被衙门里的人抓走。”
小男孩马上担心道：“我不是坏人，我才不偷鱼呢。”
别说小孩子看见这么多的鱼嘴巴馋，就是大人见了，也不由的抿紧了嘴巴，这鱼……他们也想吃啊。
顾灵是站不住的，一见鱼钻进了水里，她就到处看了，看着鱼一群一群的，在水草中欢乐地游荡，她兴奋得不得了，突然有种想钓鱼的冲动。
顾灵灵光一闪，对哦，自家有鱼塘了，还不能钓鱼吗？不过，光钓鱼也没意思，有了鱼，这烧烤箱也得打一个，到时候吃烤鱼味道才好。好在现在是宋朝之后，铁锅这等神器已经被发明了，所以朝廷对铁的把控没有像以往的朝代那样严格，做烧烤架子的话是没问题的。这样一来的话……顾灵觉得顾家老宅就不够看了，在这鱼塘旁边还得建一栋房子，既方便了爷爷和她爹打理鱼塘，而且，这边靠山，景色更好。有鱼塘、有花园……再养两条狗，说到狗，她的白雪还是两个弟弟在养呢。
“乖宝，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看着鱼塘挖好，鱼也养下去了，顾奶奶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不过，顾奶奶如今可是拥有六百多两银子的身家，这鱼塘便是亏了，顾奶奶也是不心疼的。接着，顾奶奶又神秘兮兮地凑到顾灵耳边道，“乖宝啊，你爷爷问过渔民了，咱们如果要养鱼苗的话，大概三两左右的鱼苗最是合适。也就是说，等鱼苗有三两左右的时候，我们就把能鱼苗养到稻田里了。”
顾灵真心称赞道：“我爷爷真是精明。”
那可不，她选的。
顾奶奶下巴抬得高高的。“不过，渔民说草鱼是在三月到六月开始生小鱼的，那会儿刚好是种早稻的时候，估计早稻种下还来不及放鱼苗，等到秋稻的时候才能放鱼苗。”
顾灵豪气道：“可以慢慢试验，反正咱们家里有钱，不管怎么折腾都不担心。”
这话让顾奶奶说才有底气。想到上个月宝贝孙女又给了她四百两，她就是做梦都能笑出声。
见奶奶这么高兴，顾灵提议：“奶奶，干脆我们家在鱼塘旁边建一栋两进大小的房子吧。”
“啥？”顾奶奶没反应过来。
顾灵分析道：“现在这边临时搭了个草屋，让我爹和爷爷来管着这里也不方便，不如我们把房子建在这里。一栋两进的房子自家建的话，也要不了五十两吧？奶奶……您就依我吧，等房子建好，我就把同窗和夫子都请来家里坐坐，那多有面子啊。而且，等我考上女官了，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拜访的，咱们家的院子也不够气派啊。”
顾奶奶：“……”被孙女戳心了。这不够气派的房子，是她和老头子辛苦建起来的。
“再说了，我也想建个好房子，再买几个下人来伺候奶奶嘛。”顾灵又继续撒娇，“奶奶年纪大了，每次见着奶奶要自己洗衣服，我都心疼死了。”而且，建新房子的话，她想自己设计一个卫生间，古代的茅厕真的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