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鱼卷
这倒也是罢了,却没想到先是谢东流,现在又来一个景佑陵,居然就都这么纵容着她!
谢茹心中这么想着,面上还是带笑道:“大将军如此体贴长姐,可见长姐当真还是觅得良人,既然是如此,阿茹也是放心了。父皇和母后看到将军和长姐这样,想来也是相当欣慰的。”
谢茹这么说着,将手中的白玉杯盏放到宫娥的托盘之上,又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说到这个,阿茹突然想起来,今日这场归宁宴其实还少了一个人的。”
谢妧抬眼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谢茹,虽然谢茹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是谢妧已经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谢妧心中暗自哼笑一声,谢茹的打算,无非就是拿着她和燕绥之间的关系翻来覆去的说,想着景佑陵现在不过就是碍着谢东流的面子。
等这些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时不时出现在他耳边的时候,景佑陵就算是再大度,也必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她这个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就算是先前自己和景佑陵一同出宫前去找燕绥,谢妧也从来没看到过景佑陵有过什么不虞的神色。
“燕小侯爷向来和皇长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这场归宁宴之中,若是没有小侯爷的出现,见证长姐现在的琴瑟和鸣,在阿茹看来,实在是有些可惜。”
谢茹掩唇,“毕竟,按照长姐和小侯爷过去的情分来看,燕小侯爷也算得上是长姐的半个兄长,将军随着叫一声兄长,也不为过。”
果然。
谢茹刚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谢妧的左手随意地摩挲着桌上的垫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来。
谢妧用手撑着下颔,晾了谢茹一会儿才缓声道:“妹妹现在好好看看,可知道现在在场的人都是些谁?”
谢茹在这四周扫视一圈,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有些变白,嘴唇翕张,却也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她听到谢妧接着道:“在这场归宁宴之中,全都是皇亲国戚,外姓人能进来今日的宸乾殿的,要么是谢氏女眷,要么如同楚月珑一般,虽未改姓,却入了谢家籍。”
“所以你说今日这场归宁宴之中,却少了一个外姓侯爷。”谢妧挑着眉毛看着站在对面的谢茹,“知道的,是你为长姐我思虑周全,那不知道的,可就不清楚皇妹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景佑陵原本手指搭在谢妧的手心处,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却顿了顿,指尖在谢妧的手心之中略微摩挲了一下。
燕家兵在陇西,势力相比于景家的朔方卫,也丝毫不落在下风,这样的重权之下,谢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就算是无心之失,但也确实是有些令人多想。
谢茹自知失言,脸上的笑垮了垮,但还是勉力撑着笑道:“阿茹一时失言,长姐莫怪。只是阿茹瞧着长姐从前和小侯爷恰如兄长和妹妹,想着长姐和景将军现在如此,若是让小侯爷看见,也定当时为了长姐高兴的。”
谢茹后来自然也不敢再来和谢妧说些什么,甚至都没有和楚月珑在说上什么话,只安静坐在席上。
前来给谢妧和景佑陵敬酒的人不少,是的话也是大差不差的冠冕堂皇。
所以这场归宁宴,谢妧实在是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她知道自己沾酒就醉,这么一场归宁宴下来,要么就是以茶代酒,要么就是景佑陵替她挡下那些敬酒。
而景佑陵就算是喝的再多,面上也丝毫不显,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漠,仿若刚刚喝进去的,不过就是寻常的白水一般。
等到宴席结束,楚月珑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倒是让谢妧有些意外,毕竟对于这个表妹的性子,谢妧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若是不发作,反而还是让谢妧有些惊讶。
但是后来又仔细一想,她的身边毕竟坐着的是端荣公主,端荣公主又不是个傻的,确实也会管着些楚月珑。
等到宴席结束,谢策才终于寻到了机会和谢妧说上几句话。
谢策近些日子没有看到谢妧,已经是存了好些话要同谢妧讲,他说话也谈不上什么条理,翻来覆去就是夫子的严苛,高陉的阴魂不散,耳雪现在过得如何,还有就是自己偷偷摸摸藏的一些好玩的物件。
景佑陵站在远处等着谢妧,谢策说了这么久,才终于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然后偷偷看了看景佑陵,低声问道:“长姐,你若是成亲以后受到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我就是,就算是景三公子,若是他欺侮了长姐,我也定然会为长姐讨回一个公道来。”
他说着,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我方才看着他对长姐,倒也不像是先前那般爱答不理。我瞧着他那样,真像是被鬼给上了身,一点也不像是我平日里认识的景三公子,长姐是没看到,我之前差点连手中的杯盏都给摔丢了出去。”
谢策说着,又定定地看着谢妧,“只是长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阿策希望的,只是长姐真心欢喜。”
……
两只雀鸟滞留在那枝叶繁茂的海棠花树之下,在寂静无声的宫闺之中,这细碎的鸟鸣之声,显得格外的清晰。
他们两人虽然是归宁宴的主角,却是走的比较早的,旁的那些人大抵还在寒暄,所以这漫长的宫闺之下,只有他们两个行走在其中。
景佑陵拿剑走在谢妧的身侧,相隔一段路的宫灯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大概是今夜他们两个人各有心事,所以这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而在他们两个人即将出了仙武门的时候,景佑陵却倏地拉住了谢妧的手,低声问道:“……殿下今日不接五公主的敬酒,是因为什么?”
他现在的手,已经不像是之前那般不逾矩半分,反而是加上了一点儿力度,让谢妧挣脱不得。
谢茹敬的酒,是祝谢妧和景佑陵白头偕老的,这样的吉祥话其实也算不得是作数,更何况谢茹心中还不知道怎么想着他们早日成为一对怨偶,可是那时对上谢茹的眼睛,她偏偏就是不想接。
她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执拗。
谢妧不想,也不该和景佑陵有过以后。
谢妧也不挣脱,“将军既然是这么问了,想来心中也应当是有个答案了?”
景佑陵垂下眼睑,愣怔了片刻,松开了之前拉住谢妧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是身体不好qaq,这段我都是神志不清的在写的,等我清醒了修一修!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哇!
第34章 · ?
归宁宴以后, 景佑陵还是如从前一般极少出现在谢妧的面前,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他更加守礼, 大多都只是睡在书房之中, 甚至还有日宿在了别院中。
只是清早等谢妧起身,都能看到有人送过来的杏酪酥。
有的时候是乌使送过来, 有的时候连人都见不着, 就这么搁置在桌上,旁的什么都没有。
景佑陵应当是知道了自己不接谢茹递过来的酒,是因为谢茹随口说的祝他们白头偕老的吉祥话。谢妧随手拨弄着手中的茶盏,突然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奇怪的执拗。
就连合卺酒都已经喝过,他们的姻缘早就是求过列祖列宗庇佑的,可是那时对上这样白头偕老的话,她却又不想。
可是她看到放在自己早膳旁边的杏酪酥,却又突然顿住了。
谢妧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景佑陵书房的那本史书,自己曾经写来的一张纸条。说来可笑, 当年景佑陵是端王伴读的时候, 她怎么胡搅蛮缠, 他都从来没有应允过自己什么。
现在等到她不想了, 就算嫁入景家也早就有了和离的念头,景佑陵又偏偏像是变了一个人。
昨日下了一点儿雨,耳雪没地儿撒欢, 今日才终于放晴, 现在正在院子里追着那飞在空中的雀鸟,只不过耳雪生得矮小, 怎么跳都够不着那雀鸟。
它就这么到处跑着,却突然没了声音, 然后便开始低声呜咽起来。
耳雪一般只有被人摸着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谢妧也不知道是为何,整了一下裙子便很快走出了房门。
景佑陵的院子地处偏远,所以平日里也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景家虽然礼规众多,但是寻常人家常有的晨昏定省却是免了的,所以谢妧自然也不需要日日前去赵若蕴那里拜会。
她原本还以为是今日他回来得很早,走出门外,却看到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俯身,用手轻轻蹭了一下耳雪的脑袋。
耳雪大概是被摸得极为舒服,所以就索性躺在了草坪上面,发出来了呜咽声。景梨极为喜欢耳雪,她抬起一只手,耳雪歪着头朝着她眨眨眼,很快也懂了景梨的意思,用黑乎乎的爪子也搭在了景梨的手上。
景梨这么和耳雪玩了一会儿,才看到站在一旁的谢妧。她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才小声道:“嫂、嫂嫂。”
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丫鬟的打扮,手上捧着一个匣子,还有一个则年岁要大一些,看上去应当是专门照顾景梨的医女。
耳雪看到谢妧出来,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就从景梨的手下跑了出来,它哒哒哒地跑到了谢妧的身边,然后两只前爪就这么抱在了谢妧的裙裾之上。
谢妧近日和它玩的少,耳雪一向都喜欢粘着人,剪翠这些日子几乎是随时随地都要伺候这位小祖宗。
景梨看到耳雪这么跟在谢妧的身边,也站起了身来,从旁边的侍女的手上拿过帕子,细细将手给擦拭干净,“今日有些早了,是不是打扰到了嫂嫂?”
谢妧对景佑陵的这个妹妹印象很好,自然也不会觉得打扰,“阿梨,我可以这么唤你吧?我也才刚刚用早膳,算不上是早了。你今日来是……”
她说到一半,想到景梨极为喜欢耳雪,随即将抱在自己裙摆处的耳雪给提起来,“找它的?”
“这倒不是,阿梨今日前来,是奉了母亲的命来的。”景梨说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略低了一下头,“只是刚刚看到耳雪正巧在院子里,一时没有忍住,就同它玩了一会儿,嫂嫂莫怪。”
谢妧的眼睛掠过景梨身后的那位侍女手上捧着的盒子,略一点头,“既然如此,就进来说吧,不必拘束。”
景梨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间屋子比起之前来说,当真是变了不少,从前她也因为一些事情,来过兄长的房间,不过也只是匆匆掠过,兄长的房间一向都干净得一丝不苟,甚至可是说得上是没有一丝人情味。
像极了兄长本人。
但是等到嫂嫂嫁进来以后,屋中原本的松香味变成了芙蓉花香,而原来那些冷清的装饰,现在就变成了极为繁复的饰物。
先不说那梳妆镜,就是搁置在床边的那个美人榻,上面垫着的那个白色绒布毯,就是和兄长平日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看就是嫂嫂的物件。
景梨在桌旁坐定,才看到谢妧的早膳当真是极为精致,听闻这位嫂嫂的小厨房都是御赐的宫中御厨,就看这早膳,就能看得出来是宫宴应有的做工。
她原本已经用过早膳了,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向来很少去过宫宴,自然也从来都没尝过宫中御厨做出的吃食。
谢妧看着景梨的眼神,觉得颇有些好笑,“阿梨若是没有用过早膳,今日不如和我一起用早膳,多一个人用早膳反而热闹些。”
她说这话原本是想让景梨不用拘束,却没想到景梨却会错了意。
“兄长近日不陪着嫂嫂都不是故意的。”景梨声音有点儿着急,“虽然这原本不该是我来和嫂嫂说,但是兄长一向都是个不喜欢说这些的人,虽然这些天他因为事务繁忙早出晚归,但是他每日都会去八珍阁买一份杏酪酥送过来给嫂嫂。”
“然后兄长才会去军营之中,可见兄长也定然是想陪嫂嫂一起用早膳的。”
她说着,似乎是还怕谢妧不开心,连忙从旁边站着的侍女的手中将盒子拿过来,“还有这个。”
谢妧原本还有些愣怔,然后就看到了景梨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打开,只看到里面是满满装着的孔雀石,色泽极为绚烂,此刻正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突然想起来了,那些在新婚之夜当中,她本来一点儿也想不起来的记忆。谢妧记得那时候自己说景佑陵不该答应赐婚,这样自己就可以将他抓过来做自己的面首,然后每天气死他,折磨他,等着他向自己求饶。
谢妧回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羞赧,这些话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
她还说了,想要滦州的夜明珠,想要掖州的孔雀石,想要八珍阁的杏酪酥,姑苏的容娘胭脂,还有金陵的织月锦,她在醉后说出来的这些话,分明就是在为难景佑陵。
可是他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的,谢妧只记得,那个向来无情的人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滦州的夜明珠只要一直有人去收,总会收到的。掖州在朔北附近,景家的库房有一小匣,殿下若是想要,可以都给你。至于其他的,殿下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
所以,那夜醒来以后,他指上勾着一个纸袋子,就是杏酪酥。
而现在景梨送过来的,就是孔雀石,果真是满满的一小匣,连藏私都没有。
景梨将面前的孔雀石推了推,“兄长和母亲说起到这件事,母亲原想着自己送过来,但是又以为我和嫂嫂没有见过面,就想着以这个为由头,想要我和嫂嫂见一面。”
“只是母亲没想到,我和嫂嫂先前就曾经见过一面,我也很喜欢嫂嫂。”
谢妧的眼睫动了一下,然后看着现在在自己面前的孔雀石,她想到那日她最后的记忆,是她抬手碰了一下景佑陵的心口处。
那日在惺忪的烛火之下,他身上的婚袍,上面用金线织就的纹路被照得同样的熠熠。
她醉得神志不清,却还是问道,“都可以给,若是我想要景大将军的命呢?”
若是之前的要求就已经说得上是为难,现在的这句话,就更是如此,却不想谢妧听到那时景佑陵在自己耳畔低声道:“殿下若是想要……也可以。”
孔雀石和杏酪酥都送到了她的面前,他那时候的郑重其事,根本不像是个玩笑话。
……
景梨陪着谢妧用完了早膳以后,谢妧原本还在思忖这件事,却没想到剪翠进来禀告道:“殿下,宫中有人来了。”
剪翠顿了一下,“来的人,是倚容。”
谢妧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六月十五,今日也确实是该到了倚容前来的日子,“唤她进来。”
弘历十四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梧州的涝疫,春夏交替之际,常常会出现暴雨,随之而来的就是洪水,若是单单这些还算是好,怕就怕的是洪水过后,也常常还伴随着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