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黄二柱低声回道。
“我听到几个据说是从京里来的兵老爷说,去年新继位的皇帝,还有先帝的干娘,当监国太尊的那位,都是大好人,听说俺们这里的大堤溃口了,特意派京里的大官来主持修堤,才会跟以往不同。”
“看来还是京里的大官好啊,能有个好皇帝,真是俺们这些小百姓的福气!”
听到黄大柱的感慨,老二和老三也纷纷附和,对他们而言,愿意给他们这么好待遇的人,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这些虽然难免有些小心思,总体上却都很朴实的老百姓不会想到,让他们村子遭遇这场水淹之灾的罪魁祸首,其实也是京中的大官。
毕竟这世上的人与人不同,官与官更加不同。
朝廷破例以给工钱的方式,在原州大量征工的消息传出后,顿时引起无数人的议论,有人甚至在朝堂上直接提出质疑。
“启禀陛下,原州前途尚且不明,极有可能会减少国库收入,还需朝廷赈济,不管是修大堤,还是挖渠道,按便让当地官府征役即可,这般给工钱征工的方式,不仅没有前例,还会给国库增加负担,实非良策。”
听到这话,安常煦神色平静,语气淡然的回道。
“葛爱卿乃是户部尚书,你来告诉他们,这次在原州征工的钱,可曾让国库出过哪怕一文。”
听说付钱征工一事后,葛尚书才明白皇上借那么多钱的主要用意,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他此刻被点名后,还是义正严辞的回道。
“陛下这次派人前往原州,一应花费,全由陛下亲自承担,不曾从户部支取半文。”
此话一出,顿让那些想对这一决策指手划脚的人感到语塞,但还是有人硬着头皮强辩道。
“陛下这般冒然更改旧例,开此先例,恐怕会让百姓认为,为朝廷出力,都需工钱,为以后的征役工作留下隐患。”
安常煦不以为然的回道。
“这事简单,以后彻底改了这些不厚道的做法,给钱不就行了。”
“陛下请慎言,此乃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怎可如此轻易的改弦更张,恐怕国库也承担不起如此沉重的负担。”
想到祖母曾说过,只有当底层百姓的生活富裕起来后,购买力增强,国家的收入也能因此而得到增加,可是那些底层百姓一直背负着繁重的税收与劳役,如何能有机会变富裕?
安常煦态度坚定的回道。
“你们在场的诸位,也都是在为朝廷做事,每月都有薪俸不说,还有一些物资供养,百姓同样是我们安国的子民,凭什么他们为国家干活,就不能获得相应的工钱?”
何况还是那么微薄的工钱,每个壮劳力一天十文,一个月下来,也就三百文而已,据说已经属于相当不错的收入,让那些百姓争先恐后的报名。
在他们李家庄,不管是在后厨帮忙,还是负责洒扫的大婶,一个月的工钱也在五百文左右,这三百文多出一大截。
更别说那些在作坊里工作的工人,虽然更辛苦一些,却能按劳获得工钱,收入远比这丰厚。
什么事都架不住较真,拿旧例说事时,就算不是心怀叵测,这些大臣也是个个都说得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是在为国为民,可是被安常煦这么直接点出重点,他们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毕竟不管他们再怎么不愿与那些底层百姓相提并论,可是对皇上而言,他们与那些普通百姓一样,都只是他统治的子民而已。
随着这番君臣对话被传了出去,使得无数百姓奔走相告,在民间引起热议,再次为安常煦这个皇帝成功争取到一大波民心,让某些躲在暗处的人,可谓是气急败坏到极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吹牛
“非迫不得已, 我一般不赞成操纵舆论的行为,可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做两手准备,做最坏打算,所以, 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听到他祖母的话, 安常煦本来还有些不太明白, 接过他祖母递给他的纸上,看到上面写的那一段段内容,他瞬间涨红脸。
“奶, 我哪有您写得这么好啊,我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您在背后指导的,这也太……”
安常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有些心虚与惭愧, 也有些尴尬与紧张,陈凤琪一本正经的接过话道。
“你现在肯定做不到, 只要用心, 我相信你只要有心,愿意努力, 肯定能将我提前帮你吹的这些牛, 一一实现。”
安常煦顿时感到压力山大,苦着脸道。
“奶也太高看我了,我可没这个信心。”
话虽这么说,安常煦还是强忍着满心的耻感, 将那页纸递给刘乐。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伴随着皇上在朝堂当众表态,在他心中, 天下臣民都该享有同等待遇,要取消自古就有的强制征役制,将无偿的劳役改为有偿征工的消息,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响起的还有另外的一些声音。
例如,陛下为何会如此爱民如子,是因为他本就是在民间长大,所以深知百姓疾苦,做事总是站在普通百姓的立场考虑,才会做出如此惠民的决策。
这是皇上因其特有的成长经历,才具备的特殊品质,是那些从小在奢华的后宫中长大的皇位继承人,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具备的品质。
养父母家里特别重视对后辈的教育,不惜倾尽家财开设惠及寒门子弟的书院的举动,不仅让皇上具备状元之才,还培养出他遵从圣人之教诲,兼济天下、爱民如子的心胸。
这也是那些生来就高高在上的人,所不可能真拥有的心性。
新继位的皇帝在国库与内库都很空虚的情况下,不惜放下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为民低头向那些有钱的大皇商低头借钱,还让堂堂丞相与户部尚书当见证与担保,证明自己将来一定会还钱的决心与信誉。
可见皇上实在是位非常守信誉,做人做事都很讲究的人,对地位卑贱的商人也不存在偏见,自己再怎么艰难,也不会想到要觊觎别人的私产。
这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珍贵品质,毕竟自古以来商人位卑,一些有钱的大商人,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上位者随便寻个由头抄没家产的事件,可谓是屡见不鲜。
这也是那些大商人不得不削尖了脑袋,想要攀附上那些有权有势的豪门大户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最有权有势的皇帝,能公平对待他们这些商人,那么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总之就是有人从各方面,仔细分析了新帝自打出现,以及继位以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得出这许多的结论。
最后的总结,就是新帝就是最好的皇帝,就是对天下所有人都心怀善意,有望成为千古一帝的好皇帝。
因为太过有理有据,这些分析与结论,可谓是相当的深入人心。
这让有些人实在坐不住,赶紧去找他们中的老大。
“王兄,难道我们真就什么都不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儿如此蛊惑人心吗?”
自己费了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才布下这么个局,为的就是到时能激起民怨、民愤,结果对方对在这时大肆渲染新帝的功绩,将他一个毛头小子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关键是还极具说服力。
随着他不惜低头向商人借钱征工,在原州加固大堤,开挖排水沟,全力降低与减少原州百姓损失的行为被传开,成功收获无数赞叹,民间都认为他已为原州百姓竭尽全力,就算他们所谋之事能成,恐怕到时也达不到他们想要的预期效果。
毕竟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儿子,正是那个总被拿来当对照组的存在,生长在后宫、高高在上、不识民间疾苦,不可能做出为给百姓低头向商人借钱之举。
想到这些,成王心中就暗恨不已,冷着脸反问道。
“你们可曾打听到,都是些什么人在为他造势?难不成,这又是那陈氏的手笔?”
前来找他的宁郡王安明端满脸焦急之色的回道。
“那小儿身边被防得密不透风,我们的人,压根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反正就是随着他在朝堂上当众说出那番改征役为征工的话不久,那些吹嘘之词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被传得人尽皆知,那些愚民还都自以为是的纷纷附和。”
成王冷着脸拍了下轮椅的扶手。
“这种明明出人意料,却又总能成功蛊惑人心的操作,很像又是那陈氏的手笔,早知那陈氏如此难缠,我们早前不该留着她,任她坐大。”
宁郡王苦着脸,却不赞成的回道。
“那陈氏不过是个乡间农妇而已,王兄也太高估她了吧,依我看,极有可能是那邵云博的主意,那个老东西最是老奸巨猾,恭维人、蛊惑人心的本事乃是他的晋身之资,我们不该一直留着他才对。”
听到对方的话,成王冷哼了一声,他此前也总觉得,那陈氏所做之事,很有可能是由邵云博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
可是随着这一桩桩的事情发生,他逐渐发现,事情可能并不像所猜测得那样,邵云博对那陈氏的态度,可不像是只是看在对方是其旧仆,对其多有指点与照顾的相处模式,这让他不免对自己的判断生出一些不确定。
毕竟邵云博在人前表现得对那陈氏异常尊重不说,还一改在先帝朝时,说话做事都很圆滑,处处留有余地,颇有些独善其身的行事风格。
变成现在这般,经常在前面冲锋陷阵,为给上面那两位搭台子,不惧与满朝文武都为敌,毫不掩饰自身立场。
不过对于宁郡王的话,成王也没有反驳,毕竟打内心里讲,他也看不上陈氏一介妇人,靠着在朝堂上以势压人,以及一身能言善辩、胡搅蛮缠的本事,帮少帝那小儿挡事的表现,不愿相信她还能拥有这般谋划人心之能。
想到这些,成王冷着脸吩咐道。
“有些事要从长计议,让人多盯着些,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不能再给他们留下兴风作浪的机会。”
与此同时,安常煦也在给御林军的魏统领下令。
“此事一出,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势必会有所行动,太尊周围一定要加派人手,城中也要加强巡逻与戒备,发现有随身携带弓箭、刀、枪之类的武器者出没,一律拿下,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先一律拿下,让他们的主子亲自去保释。”
魏统领态度恭敬的应下,他不仅是先帝留给安常煦的旧人,因为有着当年用心为安常煦选择李家作为收养人家的渊源在,安常煦对他也是相当的信任与重视,与刘乐及张越一样,在这中正朝,依旧是手掌实权的重臣。
京城里的防备突然升级,不仅让某些有心人当然能够及时察觉,陈凤琪也有感觉到。
“有能力下这局大棋的人,目标还是比较明确的,只要让人将他们盯紧就行,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让这京城里的人变得人人自危,也不是个事。”
安常煦边给她端茶,边回道。
“奶,我就是因为让人盯紧了主要嫌疑对象,发现他们近来动作频繁,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有所行动,才会这么大张旗鼓,我实在很担心他们会对您出手。”
陈凤琪却摇摇头道。
“既然如此,你往邵丞相周围多派些人手吧,他为我们冲锋陷阵,吸引了不少敌意,对方真要动手,很有可能会先对付他,给原州去信,让他们开始行动,同时还要严防有人会对大堤出手。”
有了当前造出来的声势与口碑,极大的安抚了民心,增强了百姓对安常煦这个皇帝的信任,再对原州那边实施大动作,也不用再担心会造成民心不稳,百姓恐慌的问题。
安常煦早就盼着这大快人心的一天,闻言立刻眼睛一亮。
“好,原州那边的布置已经完成,只要我们这边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直接行动。”
虽然已经摆脱士兵的身份,成为骠骑校尉,李常欣也没有因此就给自己搞特殊待遇,吃饭、住宿方面的待遇,与其他人一样,活也照干,就是就因为正式成了管理者身份,事多、干活的时间少了些。
接到白晋山以特殊途径送来秘信,李常欣稍做思考后,就让人叫来王修业与徐景楠。
“你们肯定一直好奇,白晋山他们都去做什么了吧?”
自从正式进入原州境内后,白晋山等人就被李常欣以不同借口打发,例如分别去向主持原州事务的邵大人、张大人、苏大人请安,询问他们那边可有安排等。
反正那七人都是一去不返,王修业与徐景楠的确有些好奇,心中也有所猜测,但是他们知道轻重,所以都不曾试图打听。
“他们被我当做先锋小队,负责去探听消息去了,现在有些事情已经落实,是时候该我们行动了。”
听到这话,徐景楠立刻跃跃欲试。
“郡主,我们需要做什么?”
李常欣取出一纸委任状递给王修业。
“王修业,我任命你为前锋卫长,着你带领三百人大营兵马,调并州五百兵马,去将原州府衙给我围了,将原州府所有官员与家眷,全都一个不漏的控制起来,禁止他们往外传递任何信息,原州府的紧急政务,你看着代为处理一下。”
接着,她又取出一纸委任状递给徐景楠。
“徐千户,你率领二百大营兵马,调于州三百兵马去接管原州府卫,所有胆敢反抗者,一率就地格杀无论!”
说出这句话时,李常欣清秀的脸上,透出罕见的肃杀之气,得知耗费无数人力与物力的天河大堤从建造起,就是某些人为争权夺势而布下的大局,她就对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恨之入骨。
直接将州府官员从上到下全都控制起来,绝对事关重大,两人都神情肃重的接过委任状后,都没有多做打听,王修业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知郡主接下打算做什么?”
李常欣的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却双眼晶亮的回道。
“我的任务是负责看守大堤,防止有人对大堤动手。”
天河大堤的加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那些水泥的防水性能十分好,可是受限于水泥的产量,想要将天河大堤全部加固一遍,还需要一段时间。
为了方便加固大堤,沿河开挖的排水沟渠发挥了巨大作用,再加上天公还算作美,虽然阴天多,但是真正下雨的时间少,没有出现大暴雨,给加固大堤的工作提供了极大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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