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的谋士又挂了 第243章

作者:桑家静 标签: 穿越重生

  冯谖等人终于确定了自家主公是被沛南山长与寿人挟持在手,之前一直默不作为,然此刻冯谖却怒极攻心,准备一剑取下那贼人百里沛南的头颅,以报这欺瞒、与敌里应外合、掳走他主公等等恶状之恨。

  却不料被莫荆手中一柄墨剑给挡下,冯谖常年手中所卸那一柄破破烂烂的厚剑观而不显,实则与墨剑乍然相碰撞却不弱半分,堪堪一分为二之势,只是莫荆亦非吃素之人,剑道高明亦力大无穷,一时并不给莫荆有任何穿插的空隙。

  而魏腌等人一面忌惮寿人之毒烟,不敢冲军而大面积压上,只得一些内耘武艺的将领仗艺而随冯谖其后,但他等虽勇愤于心,却碍于孟尝君性命在人之手,左右维艰,退不得进不得。

  一时之间,局面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与楚军交锋敌对的寿人,一下便将全部矛头对上了齐军,这还真叫人乍舌瞪目。

  “百里沛南!休得伤我主公一根毫毛!”冯谖见急攻不下莫荆,便隔空朝百里沛南怒喝一声,他内力深厚,这一声饱含真气与戾狠,直震得人周边人耳膜生痛。

  上方立于南城门城墙桅杆侧的楚沧月与另一人放下棺材,盯注着下方的场面,露出不一的神色。

  “出不出手?”

  一身飒然冷然的楚沧月临渊而立,霞姿月韵,他道:“且等等,看看这百里沛南究竟打算做什么。”

  下方,沛南山长本不识武艺,只当受其所力,面色白冷了一下。

  他稳住手腕,左右侠客剑护,他将手中长剑更近孟尝君的肌肤一分,声音却没有一丝动摇,喟叹一声:“冯谖,你救不了他的。”

  那话语中,竟是异常铁腕冷血。

  想来,他要杀孟尝君的决心十分坚定,而这样一面的沛南山长是所有人不熟悉的,甚至是惊讶的。

  魏腌气极败坏地赶到冯谖的身边,怒瞪了一眼阻挡他们朝前的莫荆,便看向沛南山长,他那张刚毅憨忠的面容上露出的全是失望跟震惊:“沛南山长,无论你是什么人,都毕竟在齐国生活了这么久,主公一向待你以诚,从不曾亏待,你何以恩将仇报,对我主公施以毒手?”

  魏腌一直对沛南山长崇敬有加,却不料现实的一切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他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的百里沛南!

  沛南山长回视他,清澈明鉴的双眸覆上一层薄冰,不淡不咸回道:“他孟尝君待我以诚?呵,魏腌、冯谖,如他这般早于私底下与秦国勾结通敌卖国之贼,我何以算恩将仇报?”

  魏腌闻言,呆了一下,待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时,额上蹦起的青筋直跳,反射性反驳道:“简直胡言乱话!我主公乃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不止是他,苏错、司屠等人亦怒懑攻心,斥口反驳。

  而冯谖却明显一震,他攥紧拳头,看着沛南山长的目光有着惊愕与……杀意。

  他……怎么会知悉此事的?

  主公与秦国公子私下结盟一事着实秘密得紧,若非他插手从中牵线之故,只怕这世上唯有主公一人得知。

  他既知此事,便绝不得留,待他救下主公后,定将他诛而杀之不可!

  莫荆闻言,墨剑挽出一朵剑花收于背,冷哧一声:“他孟尝君窥探齐国最高之位亦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尔等身为其鹰犬走狗之辈,便也莫再替他讲这些糊弄鬼的话来掩盖事实了。”

  冯谖等人被他狠狠呛了一声,只觉一股恶意憋在心头吐不得吸不上,一时之间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而底下也开始有一些闹哄哄的吵嘈声音稀疏响起。

  所幸在这里的除了这些眼瞧着走投无路的寿人与寿人羽党之外,便是冯谖的人马,否则此事被传扬开去,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百里沛南,莫荆,若尔等当真敢伤我主公性命,尔等便休想——”苏错历来是火爆脾气,他长得三大五粗却是文官,尤其嘴特别损利,一生气便准备大放狠词,却被前方的冯谖伸手阻止了。

  冯谖到底是跟百里沛南打过交道,知道这人不是一个吃软怕硬之人,威胁或者恐吓对于他而言都无济于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一种交易缓和的口吻商量道:“百里沛南,若你愿意放了主公,我齐军或许能助你与你族人逃脱漕城,我想,但凡有一丝希望,你都并不愿意寿人一族灭族吧。”

  沛南山长尚不曾开口,倒是莫荆先出声:“冯谖,世人皆言你乃口蜜腹剑,三刀二面之小人,你之言诺何以取信?”

  冯谖瘦长的脸上露出一丝急色与真诚,他道:“你若不信,我可……”

  “他必须死!”沛南山长遽然出声,却果然直接,明显不欲与他废话。

  竟如此油盐不进,他孟尝君是杀了他全家,还是灭了他全族!

  冯谖猛瞠炬目,气得鼻歪嘴斜,声大如雷咆哮:“是为何故!”

  何故定要执意抓着孟尝君不放!

  “可知为何?”沛南山长望向他,目光不似往日那般温凉清澈,而是渐渐染上一层郁色:“他孟尝君从来行事风格乃果杀狠绝,他一心意欲窃国,此乃叛国之贼,我虽非齐人,却受齐庇佑多年,只当以此权衡以报其恩,除其国之一害,更甚至……若今日他活着,这整个漕城只怕都将会沦为他迁怒下的牺牲品,我深知他秉性,我若不杀他,难不成就等着这一城之人最终拿来给他泄愤?”

  他的背叛跟挟持誓必令孟尝君恼怒成恨,而若当他得知漕城一事只为楚、蔡、燕三国的设计,他被趋为踏路之石,被暗杀、被算计,种种一切定会令他不惜一切坑杀掉所有知情之人。

  他百里沛南倘如是必死之身,那便带着他一块儿离世,权当为齐、为齐国百姓尽最后一点善意。

  冯谖等人哑声,只因他们也知若孟尝君得知真相,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

  “住手!我定会劝阻主公——”冯谖看向百里沛南剑下的孟尝君,他双目呆滞平静,只有本能反应,对于此时此刻的场面并没有半分反应,就像一尊石塑雕像,也不知百里沛南对他施了什么手段令他变成这种游离神魂的状态。

  但不等冯谖说完,突地如惊雷乍响,一批嘈吵脚步与纷杂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切都发生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无论哪一批人都呆愣了那么一下,只见青黑金甲精锐迅速从暗处蹿出,将齐军与寿人全部给包围住了。

  一道轻若晖烟,瞬若鬼影的身影一下闪入人群之中,冯谖刚察觉到异样,却已被一剑抵于腰侧。

  冯谖脸一僵,暗为自己的松懈而懊悔。

  怪只怪,他方才竟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薛公与百里沛南身上,而忽略了会被人暗算偷袭的可能。

  其它人也很快被缴械制服,这忽然跳出来的人身手都绝非普通高手,并且因着他们早有埋伏,行动凫迅惊人,令人防不甚防,一招即中。

  清晨的薄雾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丝丝缕缕,溶溶晴朗日却因为这一支忽如其来的金甲军而显得冷冽万分,远处飘来的一片铅云与青黑的山峡连在一起,远远瞧着像铁笼一般将漕城围困住了。

  天一下便黑沉了下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吓的在屋檐下躲雨的鸟儿惊飞起来。

  沛南山长动作一滞,目光沉暗地巡视左右,而在城墙之上的楚沧月与神秘男子则心生了警惕,相继握紧了手中兵器。

  “沛南山长,想你你不带任何一名樾麓弟子前来趟这浑水,恐怕是想让他们能够最终置身事外吧,可眼下此人……不知,你可愿意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在一片紧张压抑到落针有声的气氛中,忽然一道清琅而空擎若琴的声音落在百里沛南的身后,他的声音恍若带着一种怀柔的善意,也仿若四周一片黑暗,大地处于无知的混沌之中,鸢啼凤鸣却落下一片阳光下来。

  没有人会对这样声音的主人产生防备之心,也甚少人能够在第一时间闻声而心生起任何恶意。

  挟持着孟尝君的沛南山长回头一看。

  他首先看到一身风雅的高山士者,他一拢淡青色狐裘,发束白玉冠,额饰血玉滴坠,然身上却并无任装饰与花哨,行走间如行云如流水,他所行之处,人流尽褪,若弦月暖阳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款款而来。

第九十八章 主公,同归于尽(四)

  来者是谁?

  许多人一时都被其一身仙姿佚貌通体光壁无暇气质恍瞎了眼目,却甚少人能一下猜出此人的来历。

  只是,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十面围城的危机感而辨别出此人来历不凡,且他拥兵而上,来势绝非善意!

  一个斗转星移,便控制住了方才定势的局面,令所有人对其望风而靡。

  要说这一波比一波更大尺度的“惊吓”,已经快令他们敏感而紧张的神经直逼崩溃了。

  南城墙下一下涌入大片黑潮,将齐军与寿人两股势力一下都牢牢掌控在手中。

  垛墙城楼之上的楚沧月绕目一圈,最终定于众星拱月之人身上,猛地瞠起眼,面目迅恃一寒,腰挂之蟠龙剑因感应其主人起伏暗涌而情绪而呜鸣作响,吱吱颤动。

  是他!

  好!真是他!

  先前的一腔猜疑仿佛一下被全数印证,毫无疑问!

  他身边那面貌普通一身阴柔酆艳气质的男子亦眯紧了眼,他瞥了一眼身侧面色难看的楚王,又望下底下那出场总是运筹帷幄之人。

  一时之间不免想起了许多的前尘往事,目光光晕暗浅流转,来来回回,情绪难辨,他唇色殷红的嘴悄然抿起一道弧度。

  “看来这幕后之人还是这个老熟人啊……”

  “三年前那笔帐,总想着什么时候该寻他清算一番了。”楚沧月面无表情道,看其架势怕是下一秒便要冲下楼去。

  男子却挑起长眉,拦住了他道:“王莫冲动了,下方有寿人之毒,又有赵国之兵,再加上那人身边可谓是高手如云,此番上前若不敌,岂非当真让前番努力尽数功亏一篑?倒不如静侯片刻,看是否另有转机,料他后卿如今这仗势怕也不光为了算计我等吧。”

  楚沧月目不转睛,根根睫毛似林般蔟立分明,因看得久了,只觉迎风目涩而微阖上眼睑:“无论这一切是否只是他的算计,事已至此但凡有一丝希望,这寿人便绝不容他夺去!”

  男子闻言,侧过脸,嘴角讥讽地勾起,他看向那静立黑沉的棺木,眼神仿佛透过厚重棺木,看到了躺在棺内那副早已腐烂掉全身血肉,不知已是何人面貌的森森骸骨。

  他在心中默念道——你且安心等着吧,三年了,那些曾欠下你债的人,且让我替你看着他们,将来怎样一笔一笔地还给你。

  无论是眼前之人,还是……那些仍旧以为安然无事而深藏在暗处之人。

  “那王可要先冷静下来,谋定而行事了。”

  另一头,赵国国相后卿厉来惯擅长幕后指挥,移千军万马调派如神以摧捣敌军,却鲜少有露面的时候,只是他那鬼谷后卿的名气在群侯诸国之间却绝不低调。

  因此,冯谖突遇军队来袭先是惊诧不已,但当目光一触及瞩目所拥之人额间那颗代表鬼谷传承的水滴血玉之时,忽然想到一则传说,便心中不大好地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被娅夺刃而挟持住的冯谖反应过来,四面张望一番,见他全军皆已被赵兵以潮鸣电挚拿下,便隐了隐神色,又见孟尝君眼下尚还安好,便在认清楚了眼下局势后,高声朝远处喊道。

  “来者可是……赵国相国后卿?”

  此话一出,周边便是一片齐军惊呼抽气之声,甚至有人胆怯地退了退去。

  赵国……相国?!

  那岂不就是那个被世人传颂天授神威、鬼谷莫测的后卿先生?!

  像是察觉不到四周那些敬畏与惊惧掺半的眼神,后卿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冯谖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并没有作任何回应。

  只是那一眼,却令冯谖通体发寒。

  而娅则冷声一喝:“闭嘴!”

  冯谖回过神,当即一眼扫去,虽受制于人,但他的目光却带着犀利之色。

  娅蹙眉抿唇,沉默一下,便将手里剑再送上几分,低声威胁道:“望冯先生能好生先安静地在此处待一会儿,待我先生办妥他要办之事,自会与你言道,可若先生想耍什么花招,便休怪娅动手了。”

  冯谖倒是个人物,因此娅对他说话倒算是留了几分情面。

  听这话倒是能够悟出几层意思来,见这赵国国相其目的好似并不在他们身上,冯谖心中倒是安稳了一下,只是眼下主公尚在这百里贼子手中,若这后卿任其动手不偏颇顾及,那主公的性命岂非十分危险?

  那方沛南山长眼下已是心似钢铁,无论什么样的境况都难以撼动其心志了,哪怕是后卿带兵围困他亦只是怔仲一瞬,很快便就恢复了常色。

  “后卿。”

  与其它人得知赵国相国鬼谷后卿亲自莅临的惊慌不同,沛南山长面对他目光微凉,不为所动。

  只是当他的视线移动,不经意扫过后卿身后、那被婆娑挟持着之人时,手中稳执的长剑却不受控制地恍动了一下。

  淡风吹拂,衣袂朦胧,那垂落的半边秀娥清润半张脸像是被人忽然一下揭开面纱。

  她抬起了头,望着他。

  “焕……焕仙?”沛南山长失色道。

  可不就是他那个失踪已久,不知生死的徒儿!

  隔着后卿,与那浸雾湿长的青石道,夹道两侧的虎狼之兵马,陈白起远远地注视着自已的师长,抿了抿唇,目光却半是复杂半是叹息。

  到底还是在这种情形下与他见面了。

  “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