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要说赢虔还真不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早想过,今日设这么大一个局,将所有人都瞒得紧紧地,便是为了请君入瓮,只要杀了赢稷,再将今日的事情找个由头给掩埋进土里,便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说起毒来,没有内力的陈白起自然也察觉不到体内变化,再加上她之前服了“解毒药剂”,这药剂具体的功效持续多长她没计算过,但至少也有二个时辰。
而这种慢服毒并不伤命,因此系统也没有警示,即便先前某一刻她觉得厅内的香味有异,但那时也来不及了。
先前她与稽婴的想法也差不多,觉着有赢稷这个人间太岁神挡在前头,可保万事安康,可静观风云谲变,可眼瞧这太岁神被阴了,武力值大幅度跌下,若再被敌军给撂倒,那她这守护同盟的任务便会宣告失败。
其实要想反败为胜亦不难,眼下,还有一瓶“解毒药剂”在她的系统包裹里。
只要她将这瓶“解毒药剂”给赢稷喝了,他恢复了,那么艰难困顿的局面也就迎刃而解了。
“赢稷,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众军之首吗?眼下,你却只能是一个待宰的羊羔!”赢虔见赢稷终于没有先前嚣张的气焰,他方从后方爬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懦夫。”稽婴勾唇嗤笑。
“赢虔,我即使双手被缚,双腿被斩,亦能于众人之困下手刃于你,你可信?”赢稷话语轩昂,似能吐千丈凌云之气魄。
那震耳欲聩之声,令赢虔一下便吓得腿软倒地,他挥舞着手臂,朝姬妽破嗓急喊道:“快、快杀了他啊!你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还等着他先出手杀了我!快动手!”
见他这副模样,连姬妽都觉得丢人。
秦国若拥以此人为君,只怕秦国堪矣。
“放心,他逃不掉了。”姬妽冷冷瞥了赢虔一眼,便举剑一步一步靠近赢稷。
哪怕明知赢稷此刻内力尽失,但姬妽仍不敢掉以轻心。
而陈白
起看情形根本容不得她耽误,她趁众人不注意,忙将系统包裹内的解毒药剂投进一杯酒中。
可下一秒,她又头痛了。
她这个时候哪怕突破重围,但明晃晃地端着一杯酒要喂给赢稷喝,一来,她怕他以为她有病,二来,只怕凭姬妽对她的防备,这酒只怕还喂不到赢稷的嘴里,便会被截了下来。
怎么办?
怎么才能将赢稷顺利喝下解毒药剂?
陈白起目转若电,看着被剩下的十几名受伤舞姬包围着的赢稷,哪怕这种时刻,他仍仪态庄重,全身散发着与他手中的星河剑一般冰冷的气质,他笔直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凌乱刘海的遮盖下若隐若现,那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
嘴唇……
等等!
陈白起眼睛瞠大。
没错,嘴唇!
她有办法了。
她眯了眯眼,捡起地上一颗梅子握进手心,然后看清四周环境,趁没人注意,便悄悄地矮下身,投掷向不远处的稽婴。
其实吧孟尝君离她更近,也与她较有默契,但没办法,她潜意识觉得孟尝君不该如此被动,而他一直选择隐而不发,必是对赢稷存有异心,打算先静观虎斗一番,况且她也私心不愿意让他去冒险,因此她选择了稽婴。
稽婴被敲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便顺着滚落地上的梅子,望向了“湘女”。
陈白起眼神凝重,只朝他比了两个神色,她看一眼姬妽然后指了指稽婴,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赢稷,指向自己。
也没管他懂没懂,便又转过头去。
眼看着姬妽迈着稳键的步伐、举森森长剑,勾了勾手,准备与一众刺客一起动手时,她心一横,便迅速将爵中的酒一口含住。
她转过头,猛地朝稽婴使了个行动的眼神。
稽婴历来精明敏锐,他方才其实看懂了陈白起所讲的“话”,只是他并不信任她,本还在犹豫,但一见她喝酒的动作时,不知想起什么,便瞬间当机立断,不顾危险,直接抄起桌台上的各类果盘朝着姬妽她们掷去。
“赢虔若为国君,大秦必覆!赳赳大秦,佑我赢稷!”
他这一声,可谓是石破天惊,一下便引起一众丧失了内力的部众血气涌顶,豪气冲天,他们口中吼出豪气,不畏生死,操起手中刀、剑、枪、戟便朝一众舞姬杀手一涌而上。
陈白起见此长吁一口气,也趁着稽婴等人吸引住姬妽他们的注意力时,她快速穿越火线,而姬妽哪怕人再多,亦一眼能辨别出她的身影,但见她急奔于赢稷身边,忍了忍,暗忖哪怕她再护着赢稷,他亦不会手软!
而陈白起顺利地来到赢稷的身边,赢稷站得笔直,而她恰好矮他一个头,两人身高完全不对等啊,口中有物讲不出话来,唯脚尖一掂,便直接伸臂搂住赢稷的颈,拉下他仰起的头颅来。
两人面面相觑,她眼睛亮晶晶的,因为奔跑过快的原因,气喘唇红。
赢稷握着剑,不明就里地低下头来看着她,有那么片刻难以将目光从她的眼神之中抽离开来。
而陈白起仰起头,便二话没讲,直接将口中的解毒药剂与酒一并哺喂进了他的嘴里。
半强迫、半急劝。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主公,秦国大权终落(一)
赢稷着实狠狠地怔愣了一刻,鎏滚金锈的衣袖下指尖轻颤一瞬,便伸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阖上眼,含住了她的唇,将她喂过来的“酒”尽数吞了下去。
而原本准备殊死顽抗的友军与敌军、在场所有杀手,包括赢虔都一并傻眼了。
“临死前……还不忘亲热一番?”
霎时,敌军一众表情很扭曲,而友方的表情则较为尴尬。
“贱人!”
如意姬刚悠悠转醒,便一眼见到场中央处那交颈相拥的两人,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接着只觉全身的血液都一并冲入脑袋,气红了眼。
她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便抽出一柄青铜剑,双手紧握剑柄,疾步快冲地刺向陈白起。
这时,姬妽亦冷下眼来,她历来缱倦的眉眼像刻砺的剑锋,而她手中剑沉尖,一个爆射瞬间便与如意姬相错而过,先一步剑尖突芒刺向了赢稷。
不对劲!
不可再迟疑了!
姬妽并不知“陈蓉”此番这般不合适宜的行为是为哪般,但他总觉得内心蹿上一丝不安,唯先下手为强。
只是没预料到,“碰!”一声可怕的爆鸣轰袭四周,直饬耳膜。
就在姬妽出手的一刹那,像猛兽细嗅玫瑰一般温驯安静的赢稷瞬间拔剑向姬妽狠狠的斩去,而本笃定赢稷失去内力的姬妽却在霎时感觉到一种头皮发麻的危险。
他当即双手交叉于胸,用尽全力挡住了袭来的长剑。
只见那一剑势十分普通,大巧无工,但“砰”!地一下,只见宴厅内铺阵的地毯、桌几、青铜摆设与灯盏像是被一阵狂风席卷,在碰撞的剑气的一瞬间被辗碎砸飞,地表尽毁。
“嘶——”
所有人的脸色一瞬都变了,尤其赢虔,脸色惨白,动亦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觉脊梁骨淌下一股一股的冷汗。
“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还能力气……我费尽力气求来的山海散……不可能的……”
赢稷终于离开了陈白起的唇,他一剑横于空,一手卷袖负于背,缓缓地抬起眼来,冷冷地注视着所有人,道:“她……不是你们能动的。”
此时的赢稷亦知道了,方才“湘女”以口相喂的酒乃解药。
姬妽“噗”地一声喷了一大口血,神色颓废苍白地摔倒在地,不过一式,便将他修为废了一半。
此人之能其恐怖!
他见赢稷并没中毒,或者是中了毒却又被解开了,顿时狠狠闭了闭眼,稳了稳神,接着,他用一种复杂又深刻的目光看向陈白起。
而陈白起由于被赢稷安全地护于身后,暂时遮挡住了一切视线,因此并不知前方战况具体,但方才那噼里啪啦惊耳欲聋的打斗声响她倒是听得仔细,这情景不用多看也知道赢稷恢复功力后便大发神威,将敌人打得个落花流水,同时系统亦叮地传来讯息。
系统:赢稷对人物的好感度+5。
系统:赢稷对人物的好感度70。
系统:孟尝君对人物的好感度-10。
系统:孟尝君对人物的好感度65。
陈白起脸一僵,她干了什么啊,她未来主公的好感度为什么突然下降了?!
另一边,如意姬由于速度没有姬妽快,因此只被剑气波及,然她不谙武艺,哪怕是剑风亦令其重伤摔飞,呕吐出一口血,便晕死了过去。
那些刺客舞姬立即上前将姬妽扶起,围拢于他身周,如临大敌握剑,目光凶狠似亡命之徒一般。
双方再次陷入僵持,赢稷阴下神色,廊窗吹过的飒然夜风扬起他较常人暗红的发梢,如同天上降魔主。
姬妽手臂处被割了细长了一条口子,那白色轻薄的衣袖被浸湿透了,血滴于地,他按住手臂伤处,而受伤的手握剑时都是颤抖的。
他忽然笑了一声,苍白的脸上虽有笑意弥漫,却阴惨惨地如地狱妖花。
“二公子,只怕这次买卖咱们得暂时押后了。”
虽说暂时押后,但谁都知道,今后之后若是赢稷胜了,那赢虔便绝无活路,一个已死的雇主,无论之前是何协议都不作数了,这笔买卖也相当于废弃了。
赢虔本长相不俗,然此刻的慌乱与惊惧爬满了脸,被唬得改了样子,仪态尽失:“姬妽,你、你什么意思?你们刺客盟便是这样对待雇主的吗?!”
他身旁一众秦臣此刻亦吓得浑身打摆子,他们挤堆在赢虔身后,脸色难看地变幻,既想向赢稷求饶活命,但又顾及着赢虔,左右为难,上下不得。
这些人本就是一群墙头草,若指望他们能有多忠贞也是不可能的。
姬妽幽幽地睨向赢虔,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略讥弄它人,又自嘲自我:“眼下公子稷已恢复了武艺,只怕我等全部人加起来都敌不过大公子一剑,公子虔,我刺客盟乃是一群杀手,并非什么赴难志士,既然明知今日杀不了他,反而会折了我干一等性命,又何必在此白白浪费时间。”
他讲得淡漠冷酷,条条分析而出,似乎将雇主给卖了来换他们活命乃目前最佳的选择。
至于雇主最终的结果,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行,你们休得离去!”赢虔听得火冒三丈:“你刺客盟的都主曾欠我母亲一份人情,这一次你们若弃我而去,它日你们都主定不会放过你们!”
姬妽嗤笑一声:“若非这一份人情,你以为我们刺客盟会接你这一单只赔不赚的赔本的买卖?”
“你——”赢虔又急又怒,火窒喉间,几近破嗓哑声。
姬妽没再理会赢虔这类跳梁小丑,他看向赢稷,只觉眸心一刺,每次与赢稷对视,他便有一种如遇锋芒的感受,此人太强戾气过重,生人忽近,看久了便会被击溃得魂飞魄散。
赢稷望着他,冷冷一晒,那冰冷的笑意竟染了几分邪意,衣袂拂飞,铠甲熠熠,威海荡啸开去,只道是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姬妽抿唇成一条缝,脸色再无笑意,只余一片沉溺似水的戒备:“你们中的毒名叫山海散,毒性只有一个时辰,过后便能恢复如常。我知你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等,但你虽能杀光在场所有人,可你能确定你定能护得了其它丧失了武功的一干部众,与你身后之人……不受半分伤害?”
由于姬妽的话,赢稷一众属下部将都紧了紧神色,不敢放松,仍与其抗势庭分,他们本打定主意拼死一博,虽无内力却还有一身把势,再不济亦能拖个一时半会儿。
赢稷不语,似在斟酌又似不屑一顾,看其神情举止并无半分缓和,而这时他身后的陈白起却仰起的头。
赢稷身前传来的罡风吹得她长发漫天飞舞,她眯了眯眼,宽袍兜住了风,鼓胀起来向上滑出一截,露出了一双纤纤的手,她轻轻地扯了扯赢稷背后的一块衣布。
而便这是这轻微、像是某种诉求的小动作,令赢稷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斜睨朝后,沉吟了一瞬,便后剑尖收了一个半圆,划落止地。
这是止戈的意思。
见此,姬妽颦紧的眉宇方稍松开些许,他虽不知赢稷方才明明一身“点寒光万丈芒,屠尽天下又何防”的戾气模样,但片刻便又硬收起一身啸冷杀意愿意放他等一条生命,但他留意到赢稷身后一些人在赢稷收起杀意前,对着他身后露出了一些诧异又古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