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谁?”
“别说你不知道,秦国的监国摄政王啊,光凭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便足以傲视全天下女子,更别说她有着别人无法媲美的头脑,大胆开通秦商货运遍及九洲,她底下能人何几,商铺何几,无人得知,可谁都知道她在短时日内便能够囤积大量的财富,整个秦国空虚的国库全靠她才丰盈起来的,你觉得你能与她相比吗?”
陈蓉刹时哑然。
她、她的确是比不上陈芮,但是……她不服道:“她的确举世无双,我承认我比不上,可惜她早已经嫁人了,就算她与我之间如同天渊之别又如何,难道孟尝君还能求娶她不成?”
孟尝君随意拨动着手上的红玛瑙扳指,不以为然:“谁说不能?”
陈蓉看到他这种态度气结,咬牙反讥道:“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陈太傅是何等英明出尘人物,怎可能弃夫再嫁你,哪怕你曾高高在上,如今坐拥着秦国商富,世上一般庸俗之人或许会对你痴迷,她定然不会的。”
她也不怕这话会影射到自己身上,她就是一庸俗凡人,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大,倒是兴不起攀比嫉妒之心,她也是听过陈太傅的各种传奇事迹,同样身为女子,她敬佩她的为人,更崇拜她以女儿身成就一番伟业功绩,这样的女子是她们这一辈人向往的楷模。
孟尝君不受她话语的影响,只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不如,我们亲自问一下她本人?”
本人?
什么意思?
陈蓉讶异地睁大眼,下意识转过头,在后方张望寻找。
听到这,混在人群当中事不关己的陈白起忽然意识到不妙,这是要殃及池鱼?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孟尝君已经在门前高调又柔情蜜意地喊话:“陈太傅,你来了这么久,想必也听到了始末,不如上来替我回答一下?”
他声线本着磁性低沉,若再刻意含词绵句深情而温柔,那便是让女人完全抵挡不了的勾引魅惑。
陈白起的心率的确比平时快了半拍,她心道,轻率了。
其它人也没耳聋,听到孟尝君隔空喊话,都左右惊看身边,直到他们发现人群后那个鹤立鸡群的人。
她一下被隔立在中间,与其它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乌发雪肤,漂亮的眉眼无一不精致清丽,头发以流苏发簪简单束起别在耳侧,风起摇摇曳曳,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别人都是一身臃肿而厚态,她却腰身纤纤,衣袂轻渺随风远,活像不经意从云中下凡来的小仙女似的,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气。
或说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被田府门前那个红衣姑子与孟尝君发生的那点爱恨纠葛给吸引住了目光,如今当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个一直混在他们附近的姑子的存在是那么显眼。
陈蓉亦看到了她,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与惊艳。
被这么多人火热而窒息的眼神盯着,事到如今,陈白起只能硬着拳头……呃,不是头皮,嘴角微上弯,笑貌露出温柔出声道:“我从未想过抛弃糟糠之夫。”
真、真的是陈太傅啊?!
听到她开口回应了孟尝君的话,这些没有亲眼见过陈太傅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眼中暴露出狂热,就跟粉丝偶然遇见明星一样激动又兴奋。
“她……就是陈芮,秦国太傅啊……”
而陈蓉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陈太傅话中的意思,她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孟尝君,陈太傅回了话,她说她不会和离别嫁。”
孟尝君却没有一个眼神落在陈蓉身上,他对着陈白起挑眉笑了笑,很是大度宽容道:“不抛弃便不抛弃吧,本君又不是养不起多一个人。”
哈?
这话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听傻了,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若陈太傅不与她夫君和离,那她就还是已婚状态,他是打算娶了陈太傅,还接纳陈太傅的夫君一并入府的意思吗?
第三十四章 主公,撩情
她陈蓉可以为了爱而奋不顾身,但绝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可悲可怜之人!
陈蓉此刻心绪浮动得厉害,一下如汹涌的深黯大海,一下又似结冰的白川河流,她忍住崩坏的情绪跟喉中涌上的哽塞,红着眼看他:“孟尝君,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我陈蓉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抛下这句挽尊负气的狠话,她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背脊、仰起脑袋,像一个骄傲的公主一样带着她那“价值连城”的身价走了。
而陈蓉一走,田府门前的侍卫便趋赶走围堵在街道边看热闹的行人,肃清干净了四周,孟尝君这时神色有些沉寂,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陈白起背着手问他:“倒是个敢爱敢恨的烈性姑子,就这样将人气走了,不会后悔?”
他回过神来,斜眸勾乜,很是无谓轻淡一笑。
“你觉得呢?”
他见她小脸板正、不苟言笑的样子,又联想起她之前一本正经对陈蓉说的那一番有鼻子有眼的推测,仿佛亲眼见识过内宅妇人的勾人斗角、落寞悲惨,连他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还真觉得陈蓉若嫁他便无疑与落入魔窟一般最终沦为凄惨无比的下场。
虽说她的确是在另辟蹊径地帮他,可他也没有那么差吧?
有些被气笑,他撩起她胸前一缕发丝嗅于鼻尖,对陈白起勾勾缠缠:“若是你嫁我,你对陈蓉所说的未来便不会发生。”
“为何,因为你会护我?”她镇定自如地扯回自己头发,不受他撩拨。
他就喜欢看她对他一副冷淡自持的模样,可她越对他不上心,他就越想看她变脸,他失笑出声:“因为啊……你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遇,连一个国家都能拿捏在手的人,本君这等凡身肉躯又如何能抵挡住你的魅力啊,你甚至只需稍动些脑筋,本君便会自动落入你的掌控,到时有口难辨,有苦难诉之人只怕会是本君。
胡说八道,她真能有那本事,她早就一统天下,顺利回家了。
陈白起以前拿他当主公,是以收敛了本性样样顺着他心意走,不敢以下犯上乱了本份,可如今她与他可谓是平等相交,在生意场上合作无间,总得囊括下来勉强也算熟知好友了,有些话她本着远香近臭,不好听也就顺口劝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是时常一副不正经的浪荡的模样才会引来这一场闹剧,这家业是挣不完的,还是早些收心娶妻生子,好后继有人,享儿孙满堂之福。”
孟尝君早听惯了这些陈词滥调,呵笑一声:“本君这不是在等,看你什么时候肯嫁啊?”
“我已经嫁人了。”她白了他一眼。
“不是本君,那便不算数。”
这无赖话。
陈白起无情反怼:“你说的,才不算数。”
孟尝君似失意哀怨啧叹一声:“明明方才还当众应了要嫁我。那我答应你的事,是否也可以不算?”
两人都是知道对方在开玩笑,是以说话也无所顾忌,但原则性的事情在陈白起这儿却不容拿来嬉戏。
“这个玩笑不好笑。”她眉眼像晨风吹云渺散开,山岳峥嵘凌厉,略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知触及她底线,孟尝君忽然有些好奇她今日来找他的原因,想来对她而言绝非寻常之事,一提及这个连脸色都严肃起来,他邀人入府安座奉茶后,便问道:“所以,陈太傅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有什么事要找到本君一介闲人?”
陈白起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言明目的:“事情可能有些麻烦,我想让你带我去狄戎王的春猎场。”
去异域人举办的春猎场?
回忆起以前无聊受邀约去过一次那野蛮寒酸的围场,孟尝君神色懒散无聊,他一向奢靡矜贵惯了,着实有些瞧不上异域人的那些个“热闹”聚会。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他倒是不用问她是怎么知道他能帮这个忙,他多少知道她这些年利用商路发展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救一个人。”
语焉不详的回答令孟尝君不满:“救谁?”
陈白起却没告诉他,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这事你先前应下了,便不能反悔,安排好出发时便派人通知我一声。”
孟尝君眯了眯眸,在心中嗤笑一声,他直起身,懒懒拢了拢宽大的袖袍,轻颦眉头便摆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你方才说什么,哦,这事何止有些麻烦啊。”
陈白起就知道他没有这么好打发,没好气道:“你还有什么条件不妨提。”
他刹时愁云散尽,破颜一笑,眼尾勾起又坏又邪气:“再提条件便属生份了,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帮你,你帮我,本君不耐烦被女人死缠烂打,若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便只能再劳烦太傅出马替我挡了去。”
“你正经找个人娶了不好?”她很是无奈。
孟尝君却比她更无奈:“可是除了陈太傅,本君一直没有遇上合心意之人啊。”
信他个鬼。
她苦口婆心劝道:“其实今日那个叫陈蓉的女子便不错,性格坚强有又原则,是一个能同甘亦有同苦、为贤妻的不二人选。”
孟尝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比之你如何?”
“我与她并无可比之性。”
她又不会跟他发展出超友谊的关系,有何可比?她适合称霸征途,弄权务政,却不适合当一个小女人宜家家室,她不深情,不温婉,不贤惠甚至连专一都做不到,所以以娶妻成家为目的,她远不如陈蓉更适合他。
但孟尝君却深意幽暗地看着她,但眼神却没有太聚焦,而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你说,见识过雄鹰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麻雀?”
陈白起觉得他择偶的方面有些猎奇,没忍住嘴角抽搐:“你这爱好挺特别的,竟喜欢凶狠的。”
孟尝君闻言,不以为耻反而为荣,乐呵呵地接受良好道:“对啊,本君只喜爱如陈太傅这般凶狠的。”
陈白起:“……”
这混不吝的,三句不离就知道调戏她,是笃定她不会将他的话当真吧。
“不过,你对她似乎有顾忌,若是其它什么人只怕根本闹不到你面前,便被私下解决了吧。”陈白起一开始猜他或许对那个陈蓉是不同的,所以才会这般容忍她,但后来经过试探,却又不这么想了。
若不是为情,那么只能是因为她对他还有价值,所以他的“拒绝”才会显得温吞而心慈手软。
孟尝君笑了笑,学着她之前敷衍的态度,模棱两可挑眉:“谁知道呢。”
陈白起维持着礼节性的微笑。
心下腹诽,他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
——
孟尝君虽说不正经起来令人恨得牙痒痒,但真要办起正事来效率也是值得期待的。
二月早春,东风解冻,河边垂柳泛起青的颜色,田府派人给她传来消息,说是她让办的事已行安排妥当,月中旬左右便可出发,知道她是个日理万机的人,孟尝君提前预告便是给她留足半月准备的时间,这份体贴之情倒也让陈白起记在心里了。
出发那早,陈白起并没有与孟尝君的车队一道出城,而是选择与他的队伍在泾川汇合,她孤身上路,做足了行程保密工作。
一望无际的麦田小道两旁,碧绿的麦苗一层叠一层,一阵骤风吹过,麦田里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绿色波浪,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沙沙响声,田间风景最是洗涤人心,不急着赶路的马车商队慢慢驶过土泥地,一路上十分平稳顺趟,悠闲自在。
倏地,前方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老长的嘶鸣,像是突遇什么事,本就慢行的队伍在半途停了下来。
这阵动静根本瞒不住中间那一辆珠鸾华贵马车上的人,而外面的队伍却对此也没有多余反应。
车厢一阵轻微的摇晃,孟尝君在一道身影飞快地跳入马车后,方搁下手上玉片捧卷,斜卧而靠软背的身形微挺直,随意抬眸,却在看到她这一身不同以往的打扮有些怔然。
她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今日却编了两条蓬松娇俏的辫子,以绿绸带婉出一股葳蕤清新的气息,发间缀着翩翩欲飞的蝴蝶,那张漂亮得过份的小脸上此时也稍作修饰,黑了,也粗糙了,乍一眼看去少了几分出尘惊艳,但底子在她的五官依旧精致美好,她穿了一件很符合她目前发饰妆容的淡绿罗裙,如一朵芙蕖出水,一个娉婷盈盈跃于纸上的侍女形象。
他失语:“这是……改行了?”
陈白起低头扯了扯垂于胸前的长辫子,颔首:“对啊,从今日起便给你当侍女。”
孟尝君闻言似来了趣味,魅惑长眸流光溢彩,笑道:“那好,做一个恭敬的神态给本君瞧瞧。”
陈白起从善如流,两手环拱,手背向外,向前推出后再收回至胸前,向他行
第三十五章 主公,气急
三日后春猎结束北戎的勇士们将分别献出一部分猎物来举行篝火大会,入夜后的热闹与欢庆才是春猎的重头戏,陈白起这几日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白日伴随在孟尝君左右,安静柔顺,低调内敛如一道没有思想的影子,而入夜后却是暗黑生物猖獗的时分,她暗中布下警戒并潜伏套取北戎谍报机密,为各种未来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