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家静
将军:“……”
别以为军师装得一脸“一切皆以大局为重”的正直不阿,他就不知道他实则根本不敢与陈芮正面刚。
想到“陈芮”这座无形的大山终究还是牢牢地压在了他们头顶之上,令他们心情沉重,行事时畏手畏脚,倒是缺少了一开始的步眄高上、无所顾忌。
将军抚额长汉,一时心中感慨烦闷,久久不语。
“将军以为如何?”
军师跟其它人都一并看着他,等他拍板定案
将军撤开手,皱着张飞浓眉盯着他们,心中以为不怎么样,但是将军如今也计愁,一时料到也没有更佳的办法,只能神色沉郁地摆了摆手,勉强同意。
——
咚咚咚——
话说楚军在海峡的穴窟内找到一处不必经路泊港便能通达爬上滬丘山的路,只是这条数百米的路被山石横挡、且隘口狭窄不足以一人通过,需要众多人力提前凿路清石,也正因为这样被南昭国嫌鸡肋,弃之不用。
可如今,楚军倒是要用上了。
楚国将领挑选了几千名臂力上佳的楚军过来清路,埋头苦干、白日黑夜地,破损了多少兵器不论,砸伤了多少双手不论,总之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条小路收拾出来。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通过这条山壁小路他们就能够秘密绕到滬丘后山,再到达泊港那几排并列的仓廪府库,将一众还守着泊港不退的巫族就此围杀,一想到这幕激动人心的血腥、大仇得报的场景,他们凿山石凿得头晕眼花、手臂软得都抬不起来的疲倦一下就全部消失了。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雪霜尚未化尽的针树林山中,一道站在崖边的风姿绰约的纤丽身影,聘聘袅袅,风林沙沙吹起,水声叮咚,她的身形在高处、白云雾绕间,飘飘忽忽,隐隐约约,令人捉摸不定。
陈白起饶有趣味地盯着下面山窟之中挥汗如雨撅石的楚军,她已经过来看了几天了,看着他们熬了七、八日,终于将那一条乱石嶙峋、狭小窄陂的石洞隧道清理通畅,一番苦尽甘来,他们激动兴奋得无以明状,甚至都来不及派人回去禀报路况撅通的消息,就全部争先恐后一鼓脑全数冲进去了,想看看洞窟后面是怎样一番天地……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冲,便顺势掉进了巫族早就设好的陷阱之中,陈白起用她的巫力洞窟后的那一片针叶林子中布设下了一个迷阵,入之则不出。
他们在被迷阵彻底吞没时,脸上僵硬的笑容逐渐苍白……
另一头,楚营中军大帐之中,又是一顿急报——“大事不好了将军,这些天一直在凿石洞的楚兵昨夜没有一个人归来!”
相似的内容,同样的配方。
“一夜未归,难不成便没有人去查明问题?!”将军勃然大怒。
下面的小将领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我们……我们以为他们是求急心切,连夜凿洞,这才……”
军师忙出来打圆场:“现在追究这些已无济于事,还探清人究竟去了哪里,这几千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简直欺人太甚了……”
将军黑沉着脸,一掌劈裂了身前那张因浸海水过久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槐木案几。
“除了巫族,还能是谁干的!”
“这、这他们怎么知道……”军师也是一脸惊怒。
他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初他独自前去摸索周边海岸地形的时候,好像在“无意中”发现那个洞穴前,是被一只十分特别漂亮的白色蝴蝶吸引,然后一路跟随,最后神使鬼差才发现这条秘道的。
嘶——他脑子闪过一个画面,顿时暗吸了一口冷气,神色慌乱。
“军师,你怎么了?可是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将军狐疑犀利的视线一下落在他的身上。
军师背后冷汗涔涔,双腿心虚发软,但面上却是与他们一样的同仇敌忾,他悲愤道:“方才气极岔气了,险些一口气撅了过去!”
他们没想到军师看起来斯斯文文,却原来竟比他们这些武夫的气性更大,担心他一时气坏那副瘦弱不堪的身体,都勉强压制着火气,不走心地安慰几句:“军师,事已至此,气大伤身,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无论如何,下次他们绝不再派遣士兵单独行动了。
这出去一次就被割一茬羊毛,再厚实的毛也得秃啊。
军师抹了一把额上冒出的冷汗,虚虚垂下眼:“总之,还是先去探探实况。”
——
一位统帅将军、十位下将军将领一致决定一块儿前去石窟洞那边查探情况,但穿过峡壁通过昏暗窄小的隧道后,被前方一道惊声喊停了脚步。
“先停下,你们看看地上!”
他们一道赶到上前,洞外一截处已然是光线充沛,他们低头一看地面,掉落了不少有豁口、有卷刃的兵器,这些都是楚兵拿来撬石凿壁造成的痕迹,毫无疑问,他们人不见了,随身的兵器却丢在这隧道出口处。
“人只怕是在这前面出事的。”军师笃定道。
将军叫了两人身手不错的副将到面前:“你们去探探路,切记,小心谨慎。”
可是……人一出洞,刺眼的光线将其包裹一吞,就莫名地消失在眼前了。
“……”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鬼!
军师见多识广,不被摄魂迷住心神时,也是一个神机妙算的智者。
“是迷阵!”
他惊道。
这下他们终于都知道,消失的那几千人、还有方才去探路的两名副将,都是被前方设置的“迷阵”给吞入腹中了。
那还能给吞出来吗?
“军师,你既知是迷阵,可有破解之法?”
“见多识广”的军师遗憾地表示:“我、我也只是闻其名……却不懂解其术啊。”
众将领闻言,想到那大杀神“陈芮”,又想到巫族一众的玄巫之术是何等诡秘,皆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其中的鄙夷与失望显而易见。
也不怪楚军以众军敌寡亦一败再败,主要是我军军师太废,他们也甚是无奈啊。
军师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是“见识得多”,但不一定见过的都学得会啊,他倒是亲眼看到过“陈芮”,可他也没变成她一样名啸九州、威摄天下啊。
“当真无法了?那我们岂不白白浪费了七、八日,又折损了几千兵力在此!”将军喉中似盛怒的老虎呼噜咆哮着。
在场的人脸色全都十分脸难,握紧拳头。
军师不堪承受着这般沉重的压力,他缩着肩,小声道:“我会尽量想到办法去试一试,看能不能够破解得了……”
被石路前那精妙的阵法拦下,他们始终无法再前行多一步,在原地想尽了办法破解,却始终攻不破,最后他们只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与愤恨原路返回。
这时,在他们身后,风中似送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软语。
“第二次。”
楚军正在朝前走的步伐全数一滞,如遭雷殛。
——
又历时了半个月,楚军终究没打破迷阵的桎梏,完成他们一开始计划好的“宏图大志”,再加上粮食紧缺,哪怕他们可以不顾腥臭,日日去啃食那些生的海鲜鱼类,可他们没有淡水来源供及便不能活多久。
于是楚军终于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打算直取泊港,生死不退。
没有再自负狂傲到不做任何布局就直接冲杀上去,毕竟来时七、八万的兵力如今折损过半,这是他们来攻取南昭国前打死没想到的。
楚军做好了万全之策,才敢动手,主要是上两次遭遇的一切让他们一度丧失了必胜信心,想要重获军心斗昂,志气不灭,那必须是要准备充足,以外物来盈填虚虚的内心。
火油跟箭矢都被海水冲走了,火弩兵跟投石器只能被弃之不用,斧兵上次凿石路废了不少,只剩三分之一兵力,眼下楚军四、五万人之众,能堪当主力的不过一、二万,其余的刀兵、戟兵与盾兵的兵器破损大半,船仓为毁导致货供不足,自然没有足够的兵器分配给每一个人。
他们这些人只能暂时充当普通士兵,但赤手空拳到底不成事,于是军师建议打造一些能够用得上的利器暂时先用着,牙口再利也不能一口咬死人啊,但一根尖木却可以。
将军被说服,于是让人去周边砍椰树、去抬大小合适的石头、去海里捕猎些骨架较大的鱼类,用这些东西来制造兵器。
当这些简陋的尖器制成,再一一分发到赤手空脚的楚兵手上时,他们心在痛,心在抖,回忆过往的辉煌,再看眼下的窘境,直叫人心酸流泪。
想前不久他们还暗地里嘲笑过南昭国士兵拿着那些木剑、农耙上战场,而如今他们更惨,一朝直接给回到原古时代了!
这时若有旁白,只怕会给他们此情此景来上几句。
——且看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题外话------
咚咚……敲门的声音。
秦军礼貌地问:太傅,我们可以出场了吗?
陈白起挥了挥手:不急,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再忙里忙外地多折腾一会儿。
楚军:……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谢谢所有给静打赏的后宫们,还有送月票、推荐票的你们,啾啾啾。
第六十六章 主公,三放
楚军在丑时与寅时交接、人睡得最沉的这个时候,开始发动了总攻势,他们在脚下包裹了一层柔软的布巾,在不影响速度的情况下减少响动,快速潜夜从海岸线上奔向泊港,在渡过一条架木走道后,便是泊港的大型晒场。
如今的晒场上早没有原先的搭架与晒网等障碍物,且应当是连日打扫洗刷过了,地面上的敌我尸体与掉落的刀器全都不见了。
目不斜视地穿过晒场,接下来是南昭国渔民们在海市修建的贩卖场,两边修了一圈石基碉堡,他们一路疾奔向着仓廪府库方向,路上并没有遇上巡逻队,一路通顺得毫无阻拦……
半个时辰了……
“将、将军,怎么还没到啊?”一位副将领气息不稳地问道。
将军领头在前,跑得也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听了这话也觉诧异,扬臂让后方全数楚兵都停下来。
他转过头:“军师,将地形图拿来!”
半天,没有人应声。
他正欲发火,旁边的将领才提醒一句:“军师在后头。”
军师体力不行,越跑越慢,最后完全被其它人超过,缀在了队伍最后头一边跑一边摇晃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他觉得他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跑太久而断气的军师时,前方的队伍一截一截地停了下来。
将军派人将他提拎回去,继续管他拿地图,可军师一听却懵了:“将军,我们哪来的南昭国地形图啊。”
当初是谁没有将这弹丸小国放在眼中,直接向上锋请令便调动兵马出征,若非为彰显楚之大国威严召集了这么多兵马,只怕依他所见这次讨伐一半兵力都嫌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