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沐沐小草
听着耳侧这些鬼物的念叨，刚飞进来的熊周五瞧见自家君上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顿时吼了一声：“鬼叫什么玩意，全都别说话了。”
再说话，他是真担心君上直接把这些个鬼物都拧巴拧巴丢到石洞外面去了。
就算！就算君上真的是想引诱那个人类进来，但是你们用词就不能委婉一点嘛？
什么叫做勾引！
最多只能算是擅用计谋！
熊周五其实能猜到一丁点儿寂欢的心思，当下揪着几个长得最为磕碜的鬼物站在了门前：“君上，若是等会儿那人类胆敢进来，吾等必定吓死她。”
寂欢：“……”
他凝了凝眉，抿着唇，指尖那滴鬼血却越发凝实。
……
苏小酒确实是没料到寂欢会装昏迷，她的灵力反馈回了最真实的信息——
那条小可怜美人鱼，血液已经几乎快要凝固了。
她先前化解春之日时，为他输入的那些灵力已经被吞噬一空，滴毫不剩。
而他本人、不、本鱼，也大约是陷入了昏迷，没了先前那种主动吸收灵力的感觉。
苏小酒掂量了一下储物袋，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再犹豫，道了声：“寂欢，我进来了。”
现在男主的感化值还是负数，说不准还是想要杀她，保险起见，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缓缓将一只脚探入了铁门内，若是有点不太对劲，她也能立刻退回来。
瞧着这一幕的熊周五都无语了。
这、这人类是怎么做到一边担心君上一边行动又特别谨慎的？
怪不得君上要勾引……不，用计谋。
而一脚踏入了结界内的苏小酒，则是忐忑地等待了数秒，见头顶的气运光环并没有死气沸腾和暴动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完全进入。
刹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潮湿的霉味传来，一阵寒风刮过，呛的苏小酒呼吸有些许的凝滞。
就在这时，一滴肉眼不可见的鬼血随着寒风，从铁门缝隙中飙升而出，打在了苏小酒眉间。
……
修长的指尖轻颤，寂欢面色愈发苍白，眉宇漆黑一片，合上了长睫。
鬼血对如今的他而言，负担很大，短时间内凝结出两滴也已经让他的意识有些昏沉。
他也对那人类的死亡过程没有任何的兴趣。
从刚刚石洞内的动静来看，熊周五已经将几个死状凄惨的鬼物带到了铁门前。
最多三秒，那人类必将吓的面无人色，惊叫出声。
和那些曾经欲要接近他的高贵仙子一样。
可……
一秒，两秒，三秒……
一直过了十数秒，铁门外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寂欢指尖轻敲，石洞内的一头好奇心很重的大猴子鬼物也是憋不住了，小声问：“为何鬼血入体，那什么废土骑士没动静啊？”
那书生模样的鬼物闻言表情肃穆，看了看寂欢，思忖片刻，上前两步，欲要透过铁门缝隙，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此刻，铁门外却传来了一道略显惊讶、明显用灵力改了声线的声音，在整个石洞中激起了小小的回声——
“……熊猫？”
苏小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确信她真的在铁门前，看见了只存在于课本上的、圆滚滚、毛茸茸、有着两个黑眼圈的大熊猫，一时之间非常震惊。
——就在刚刚，大抵是寒瀑上的水珠被风吹起，洒了她一脸。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波动传开，苏小酒只觉得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画面，尸山尸海，血雨漫天。
而后，她便灵台愈发的清明，气运光环边记录生命倒计时的白色面板仿佛受到了剧烈的冲击，碎成了两块，但生命倒计时还在不断地流逝，颇有了那么一些瑟瑟发抖的意味。
再一睁开眼，苏小酒的眼前便多了一些影子：
穿着长衫的大熊猫；
没了两只脚，脑袋上顶着一柄斧头、浑身全都是伤痕的小白虎；
脖颈上缠着麻绳清晰，穿着一身红裙和红绣鞋，脸色青紫的三头身小姑娘；
而现在，这几个周身散发着浓郁鬼气的小可怜鬼，正疯狂地在铁门前龇牙咧嘴，朝她挥舞着爪子和小手，似乎是想要把她吓死。
苏小酒：“……”
她望向那几个小可怜头顶空空荡荡的，没有活人独有的气运光环，再结合刚刚她的异变，眸光动了动，猜到了什么。
书中提到过，男主未来会成为万界暴君，包括但不限于人界、魔界、妖界和鬼界。
结合寂欢在进入合欢宗前，在鬼哭岭挣扎的那几年，苏小酒大约猜到了方才洒在了她眉心的，大约不是什么雪水了。
而是，掺杂着鬼气的血液。
男主，是很排斥她进入石洞么？
可若是不进去，她就没有办法准确的解开他身上的锁链，只会加剧他的痛苦。
而且他会让鬼物来恐吓她，大抵是已经没了反抗的气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简单思索了一番，苏小酒没有理会那几个鬼物，迈步稳稳的向前，直接已经用一柄三品短剑，移开了铁门上的锁。
轰隆声响起，隐约伴随着一些鬼祟的嚎叫声。
苏小酒嗅着鼻尖比先前离开时浓郁了不少的血腥味，拉开了铁门。
不算明亮的光线透入了石洞，寂欢意识昏沉之际，只听见耳畔鬼物狂嚎。
他苍白的唇角沾着一些鲜血，掌心握着那半截剜下来的锁链，竭力维持清醒。
他意识昏沉，却也不曾想到，亿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那人类真的摆脱了天道的控制，走了进来。
……
而此刻，清云峰上。
一位身穿黑色纹金蟒袍的清冷青年正摆弄着身侧的一柄断剑，遥遥望向不远处。
他瞳仁灿如琥珀，眼尾一颗朱砂痣，面容精致，表情清冷，身侧跟着两位身穿黑色铠甲的护卫，气息都不弱。
“公子，刚刚得到消息，苏小酒昨夜好像一夜都没回仙灵峰。”其中一个护卫皱眉道：“她好像宠幸了一条人鱼，公子，我们是不是要过去看看？”
被护卫称为公子的黑色蟒袍男子闻言蹙了蹙眉，声音略显粗粝，“可是那残疾人鱼？”
“是的公子，苏小酒和那人鱼在后山禁地里呆了一整夜！”
“哦。”薄云清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家的两个护卫大惊小怪。
苏小酒当初在暗巷买下寂欢就是为了自己，昨夜她也特地给自己发了消息，说要折磨那人鱼给他出气，又什么好奇怪的。
“无需在意。”薄云清轻声道：“这个月仙灵峰的供奉呢？”
每月月中苏小酒都会给他一笔灵石和丹药用于修炼，上个月她说会在这次的供奉里给他准备一些惊喜，他已经等了许久。
“这个……”其中一个护卫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辰绿柳就会将供奉送来，但是今日不知为何还未到，或许是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咱们之前约定的时间是在中午，只是之前绿柳都提前来。”
薄云清闻言点了点头，只是眉宇之间到底还是有些不满。
他才刚答应成为合欢宗的供奉没几个月，苏小酒就要开始怠慢他了么？
若是今日供奉不能给他足够的惊喜，接下来一个月苏小酒都别想再见到他的面。
……
此时的苏小酒，已经进入了石洞中。
先前她留下的琉璃灯已经暗淡到快要看不见光亮了，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腥气。
她咳嗽的冲动，抬眸看见了石洞里与先前不一样的景象。
——长久不见光的石洞最高的地方也不到三米，大约只有二十多平的石洞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鬼物。
低矮压抑，狭窄短仄。
森森鬼气之中，能看见挂着朦胧的红色纱幔的石床上，瘦削颀长的少年蜷在角落，身下干净的绒被已经被染满了污血。
寂欢眉目隐在阴暗处，只能隐约望见长睫在眼睑下打出的斑驳阴影。
这一次，苏小酒清晰的看见了他尾巴上的那些锁链，嵌入骨血，上面留存着道道繁杂的纹路。
脑海里原先杂乱的记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苏小酒突然意识到，原来缠绕在寂欢身上的锁链并不是普通的铁链，而是禁制锁链。
——是合欢宗用一种秘法炼制出来的禁制锁链，专门用来禁锢那些不听话的“徒弟”，用“师父”的灵力和一些特殊材质共同打造，从骨贯穿而过，钉在原地。
除非从心底发自内心的臣服，又或者“师父”主动放出灵力、解除禁制，否则无法挣脱。且每一次挣扎，禁制锁链都会更深三分。
先前情况危急，她没有太在意，可如今想来。
寂欢身上的那些锁链，早已深可见骨。
余光瞥见一边她先前让符纸千纸鹤留下的物品，那些食物和衣服一动不动地摆在角落里，未曾被动用分毫。
对此，苏小酒却不觉得失望，只觉得心口针扎一般的难受。
她先前，并没有料到寂欢身上的禁制会是这样。
他本就双臂经脉寸断，又被锁链禁锢，没有办法移动。而石洞里的这些鬼物，就算没有欺负他，也无法触碰到她留下的那么物品。
脚步声渐近，角落里，寂欢无力地阖着双眼，听见苏小酒逐渐朝自己靠近。
他能感知到石洞内沉寂的空气流动，化成了微风落在他敏感的尾尖。
昏沉的意识对时间的感知变得很慢，等未来的暴君大人经过“原来她并没有被天道力量影响”、“她为何没有被我的记忆吓到？”、“她是不是想要与龙合修？”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心路历程后，苏小酒已经来到了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勉强从那人类进来的这一事实中回过神来，寂欢强撑着意识，抿紧了唇。
不论……这人类是不是如熊周五所言，真的对“美人鱼公主”有什么特别的念头，将一切变故提前扼杀，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指下锁链锋刃尖锐，可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的时候，苏小酒却恰好往后退了半步。
并不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而是因为她瞧见寂欢指尖在颤抖，不知是不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