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轩W
听了洛萤的话,凌铃有些愕然,只是想了想,西学渐入,一部分人士已经流行起了火葬后归于土地,归于大江大海,倒是料想不到干爹也是这等做派。
“那......今日虽不能为干爹上一炷香,但请让我在干爹门外行个大礼。”
凌铃沉默了片刻说着。
洛萤起身引领她到了卧房之外,凌铃没有推门,跪在冰冷的台阶之上,三拜三叩首。
她一拜比一次深,一叩比一次响。
凌铃从地面上重新站起之时,裙子上沾染了些许泥土灰尘,但她毫无所觉,指甲死死扎进了掌心,视线已然模糊。
“今日贸然前来打扰了,凌铃改日再来拜会,今天暂且告辞。”
她低着头对洛萤鞠躬,带着鼻音转身离去。
洛萤送她走出小门,看着这位干妹妹离去的背影,眼中异色连连。
今早这一番交道,倒是可以看出自己这位便宜妹妹是个品性不错的姑娘。
说实在的,这位凌铃姑娘在卧房之外三叩首着实出乎了洛萤的意料,她本以为这妹妹也就鞠个躬。
毕竟身为北宁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学生,放在现代,那也是顶尖女子大学的学生,接受中西教学,新朝立了九年,跪拜大礼也早就被改成鞠躬礼,三跪九叩被叱为封建残余。
由此可见,凌铃与洛永诚的干父女之情,倒是比她想象中更深厚一些。
洛萤送走了凌铃不久,就揣着一包充足的银元出门。
她要先去裁缝铺订几身汉装与旗袍,再去洋装店看看时下流行的洋装,弄几身行动便利的衣服。
如今立夏,接下来北宁城几个月都是天热的时候,早买完早穿衣。
洛萤才从云裳衣庄出来,就听见路边的卖报童扯着嗓子。
“号外号外,号外号外——”
“昨日鼎丰大戏院走水,倾国名伶杜兰芝不幸遇难。”
洛萤耳朵一动,招来卖报童,见他一人卖两份不同报纸,她便两份都要了。
付给卖报童四个铜元,就见两份不同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都是——
《悲!鼎丰戏院走水,倾国名伶杜兰芝不幸遇难》
《鼎丰戏院大火,杜兰芝紫衣倾城葬身火海》
看着第二份名为《影戏观报》的头条,洛萤的眼神瞬间凝滞。
戏院,紫衣,会是她想多了吗?
-完-
第17章 迢迢长路17
◎戏院之殇◎
名伶,这两个字自然指的是出了名的戏剧演员。
能被这报纸上称为倾国名伶,这位杜兰芝想来是个极为出名的人物。
洛萤自己虽然没有了解,但想着崔先生应当是知道的。
只可惜,此刻崔先生正在诚和当之内坐柜,无人来替她介绍解惑。
洛萤认真阅读报纸之上报道的内容,从报纸上得知。这位杜兰芝是知名坤旦,虽然在偌大宁朝,排不上前四大坤旦,但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报纸上的报道语气满是痛惜,言及若早生几年,或是没有遭到此难,假以时日必定可冲入四大坤旦之中。
报道中提及,昨晚在这鼎丰戏院上演的是京戏《碧波潭》,演出过半之时,戏院后台突然卷起阵阵浓烟。
鼎丰大戏院乃是三层楼,浓烟一起,观众纷纷向着边门小门逃跑,二楼的包厢观众也纷纷跑了下来,可门口却有人以为是逃票的观众被抓住,不准出门,等到浓烟四起之时,再行开门,已是来不及了。
对于这一起火灾的成因,报纸上并没有提及,事故似乎正在调查中,而具体的死伤人员数量也没提。
但上面写着,那浓烟最先从后台起,影响到了前台演出,观众们仓皇外逃,而杜兰芝有台上的其他演员们直接被包裹在浓烟之中,一袭紫衣成绝响。
两张报纸上的报道都有些简略,给出的信息不算多。
洛萤将这两份报纸仔细地看了两遍,看上去似乎就是火灾,也没有提及什么诡异的因素。
报道之上也没有杜兰芝的照片,即便是有,报纸也是黑白的看不到那戏衣模样。
尽管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桩火灾与诡物有关,那杜兰芝身穿的戏衣是否与紫罗戏衣有关,但洛萤还是想去看一看。
宁杀错,不放过。
当然,这句话有些杀气腾腾了。
换句话说,不要忽略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之处,反正自己左右无事,既然有兴趣,那就去现场看一看。
洛萤伸手招来一辆胶皮,“去鼎丰戏院。”
她将手中的报纸折叠好放在腿上,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对于那件紫罗戏衣,洛萤所知不多,问过了秘字号房中的诡物,它们也并不知道。
紫罗戏衣,可以说就是害死原身父亲洛永诚的罪魁祸首,因为尸体早已被曹道人处理,她也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死法,推断不出那紫罗戏衣的作用。
不多时,胶皮车停在了鼎丰戏院的门口。
洛萤付了车钱,看着眼前残垣断壁般的焦楼,轻揉眉心开眼。
此刻,她只能在外沿观察,焦楼之外还有着大檐帽在看守,如同现代一般拉出了隔离带。
没法光明正大地进啊,洛萤喃喃自语,这可不太好办。
看了看四周,除了鼎丰戏院,周遭两边的只有一茶馆房檐沾了些焦色。,
洛萤眼光闪烁,捏着手里的报纸抬脚迈进了茶馆。
这位于鼎丰戏院边上的茶馆乃是一家窝窝馆,除了茶水之外,另做小吃点心。
看着茶馆之内本色的方桌方凳,干净清透,洛萤才一进门,就有伙计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可是会客?您里边请——”
洛萤扫了一眼大堂,人还不少,正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我坐大堂吧,要茉莉香茶,炸排叉,糖麻花,焖炉烧饼各一份,小二哥,且要向你打听些事情。”
洛萤从荷包中取出了一支钢笔,摊开了报纸。
听了洛萤的话,茶馆小二顿时喜上眉梢,虽然这位小姐坐在大堂,但点的东西可比雅座的都贵了。
洛萤被引领着在大堂一角坐下,就看着小二躬身一脸殷勤。
“小姐您要问什么,我刘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想来您今天过来,是要问隔壁的事儿吧?”
店小二的手指往鼎丰戏院的方向一指,洛萤点了点头,胡诌了一个身份开始打听。
“我是影戏杂志的通讯员,还劳烦您跟我说说,昨天那究竟戏院是怎么一回事?”
店小二看着她手中的钢笔,顿时了然。
杂志报纸的通讯员,这已经来的是第三波了,这位小姐可大方得多。
他左顾右盼看了看四周,躬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开口。
“昨儿个下午,大概三点钟的时候,杜大家演《碧波潭》,这《碧波潭》各大戏院排的速来不多,又是杜大家亲自上台,说是句人满为患也不为过。”
“再加上这些时日,潇湘馆云水楼的姑娘们也时常过来,开场前我们这茶馆都挤了一堆人。”
“逃出来的人说,当时杜大家就在台上,是能见着那戏台上冒烟的,大家都往下跑,慌慌张张的,谁都顾不上。等跑到了门口再往回看,就见台上的火势越来越大,可里边还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知道是谁。”
“没人管杜大家吗?”洛萤问道。
“害,那生死关头,大家都顾着自己的小命呢,那戏院二楼,有看了火势上来直接往下跳的。不过我也觉得奇怪,昨天杜大家的票友不少,可怎么就跟没人想起来她似的,大家乌泱泱地往外逃,完全把杜大家忘了。”
“昨天那火足足烧了三个小时,还是彻底灭火之后才在台上发现了杜大家。”
“哎呀,台下还有几个听戏的,烧的那叫一个没眼看,惨呐!”
洛萤面色不变,她开口询问一句:“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听着小二继续说:
“听说是鼎丰戏院新上了电路,戏院后台有供奉烧香的台子,那台子倒了,蜡烛在后台一路点着了电线和灯笼,直接连到戏台上。”
洛萤手指轻敲报纸,后台燃起来的火影响到前台,倒是和这报纸上的说法相同,只不过更细致一些。
“后台怎么还供奉烧香的台子?杜大家若是活活被火烧,难道还不喊吗?”
听了洛萤的问话,小二神神秘秘凑近了悄声道:
“小姐,接下来跟您说的,您可得保密。”
“那戏院后台的供奉不是鼎丰家的,乃是春喜班供奉的,班子演到哪带到哪,那供的是一尊狐仙。”
“杜大家昨儿个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烧没了。”
“还有人说,大火烧着了一楼,大伙儿往外跑的时候,依旧听见杜大家在戏台上的唱戏声,咿呀咿呀,缠缠绵绵,绕梁不绝呀!”
-完-
第18章 迢迢长路18
◎戏院旧事◎
洛萤点的点心已经上来,轻抚盖碗,冉冉热气升腾。
手中的钢笔随意地在报纸上搁置,清茶入口,清香押韵,她看着桌面上的报纸,似在沉思。
“爷们儿,嘿,您局气!是这个!”
“我这新得了一烟灯,您掌掌眼——”
“二爷,您可听说了没?要咱说,杜大家的也是点儿背,别介人都颠了,自己个儿在台子上。”
“他姥姥的,这可真是脏了房,要咱说,杜大家的是大限到了,挡也挡不住,许是犯业障!”
“您这言语把点边儿,不少雷子在这扫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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