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轩W
傻子没有脑子,但他有脑子。
说起来,小时候为了能算数认字打码子,王元正以前还念过几年的私塾呢。
这个神碗,倒进去熟食就有吃不进的吃食,那吃食的味道更比原来要好上百倍不止,不似人间味道,应该是皇帝老儿,乃至神仙吃的东西才对。
这若是在从前那世道乱,灾荒的饥年,要是家家户户有了这个碗,可就饿不死了。
要是从前朝廷还是皇帝管,他王元正走个门路,把这神碗进贡上去,不说是捞个官当当,怎么着也能得到赏赐吧?
可惜现在换了新朝,也不是一个人说给官就给官的时候了,王元正心中可惜。
这神碗既然不能拿出去上贡,那就得留在家里了。
王元正觉得这碗是自己的机缘,贾二死了,说明他这个傻子没有这福气拿到这碗,命格太薄,撑不住!
这碗如果拿出去换钱,说是神仙之物,必然有一堆人买单,转手就能换到大把大把的银元,但王元正不敢。
有句文人的话叫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从前王元正听闻珠市口有一户人家,住进了新买的院子里。
结果掘到藏!
说是那院子底下有修好的地窖,里边是几坛子满满存下来的银元宝,不知道能换多少的银元。
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出去的,还没等那户人家搬走,夜半就进了贼寇。
第二日才被人发现,一家七口被人灭了满门,那是旧朝时候的事儿,世道正乱,衙门里接了案子也查不出来,这么多年那害人的贼寇也没有半点消息,早就成了多年的悬案。
这是见财起意的。
可从前旧朝的时候,那些贪官污吏恶霸的家里都敢当街强抢民女,占了人家的宅子,抢夺人家的字画古董,这些事儿可不少。
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他老王家有这么个神碗,还真不知道要招来多少双眼睛呢。
老王家世代都是这平头百姓,往上数三代都是白丁,到时候一着不慎招惹了什么人,捏死小小的王家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因此,王元正也放弃了将这神碗拿出去卖钱的想法。
他是这么想的,世道才清平了几年,真要再闹灾了,又打起来买不起吃不起粮了,家里有着一个碗在,只要有一碗粥就都能活下来。
等熬过了世道,以后的日子又安稳了,即便是到时候转手把这神碗卖了,也可以换一笔过好生活的金银。
因为这碗的事儿,王元正根本不敢将这碗放在家里,每日带着出门,安置在单独的柜子抽屉里用布包裹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跟别的碗混在一起,暴露了秘密。
有了这碗,王元正觉得再怎么着,以后也不至于饿死了。
这神碗简直就成了最大的底气,他甚至没有怎么和婆娘儿子商量,就直接定下了在那游艺园里头的摊位。
瞪眼食的马肉锅子摊子交给儿子,王元正准备带着婆娘去那洋楼里开摊子。
等到日子冷了,儿子那头不能摆摊就也进那洋楼里帮忙,能开摊的时候就开摊,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等这游艺园里的摊子开起来,万一,王元正想着万一真的赔了,只要老摊子在,总是能够东山再起的。
为了在那洋楼游艺园里开摊,王元正下了血本。
他选了一个最小的馆子位置,因为人家单独的摊位吃食,都是能边走边拿着,或是带走的。
可他们家卖的是马肉汤饭,这连汤带肉的那得是坐着吃完才行。
在这洋楼里还不能太寒酸,王元正当然不舍得买新的桌椅,他找了人,看有那出兑转手酒楼馆子的,就去要了人家的桌椅拿过来,便是颜色不搭不配,又想法刷了漆上油,看起来好歹是那么一回事儿。
以前摆摊的时候,每日消耗多少马肉和杂米都是有限的,可这一旦在洋楼里开了,那用的肯定是更多。
王元正的心里是忽上忽下,马肉是每日前去选的,这要的多了容易亏,要的少了不够卖,真是愁煞人也。
花出去的银元越来越多,留下来的本钱越来越少,王元正本就是斤斤计较,精打细算,每一个铜元铜子的花销都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
看着别的那馆子餐厅,里边装的是真好啊,什么八大楼,还有饽饽铺,人家真金白银甩出去,店里的装潢直接甩自家三条街。
眼看着距离这乐世界游艺园开业的时间越来越近,王元正的心里也是愈发的没底。
看着那报纸上,还有什么杂志,满大街都能看到这乐世界游艺园的广告,王元正每日面上是乐呵的,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这要是没人来可怎么办?
这开业了到底是能来多少人?
还有这游艺园的什么经理,给他们开会看了一种门票,说是这种叫招待通票,拿着这种招待通票过来的有报社的记者,洋人,还有什么教授,明星,过来体验的时候不要收钱。
王元正的心都凉了,那不就是白吃白拿吗?
还什么记者,洋人,教授,明星,太太夫人的,那这游艺园不是就给这些人进来的,他们进来不花钱,自己和这些别的店家都得赔钱供着不成?
经理解释了好一顿,说这是免费的广告营销,这些人也就拿免费不花钱的票来一次,玩的好了,第二次就要收钱,他们觉得好了,拉了别的人来,报社的主编记者这些自然会在报纸上大书特书,想一想,明星对喜爱她的追随者说我们游艺园好,会有多少追随者过来一起玩?
又有多少看了报纸的人,相信这报纸上说的话,也来游艺园瞧一瞧?
教授老师给学生讲一讲,我们这又能来多少学生?
这就是免费的广告啊!
而自己花钱买游艺园门票进来的人,吃饭,看影戏,照相,喝茶当然都得额外收钱了。
王元正明白了,这就是广告。
之前自家婆娘看到那大牌子上的明星柳影小姐用什么雅霜,肤白嫩透红不老,那些女学生太太都去那百货公司排队了。
只是这广告还不够,自家婆娘跑到别家刺探军情回来愁眉苦脸。
这一楼的小馆子,除了那些摆小摊的,数咱家没有名气。
你看看那八大楼的饭庄子,还有出了名的菜系酒楼过来开的小馆,咱家一个从前在街边上做瞪眼食的,说出去都掉价,这来吃饭的哪能进来啊?
王元正也有些担心,他们家的支起来的店招牌,就叫王家马肉饭,马肉,这进来的客人会不会嫌弃不吃马肉,都去别家了?
婆娘说别家有的要开业时候赠送个小菜,还是赠个茶点,为了招来人。
这一家那招的店小二都是年轻人,那一家的还会说洋文呢,有的自带老主顾,他们家也是要什么没什么。
可这马肉饭本就利薄,顶多是桌上给客人添着热茶水,还都是那茶叶沫子冲出来的,送碟花生米更是送不起啊,他们哪能跟这大饭庄比。
这游艺园开业之前日日夜夜的担忧,心里上上下下的,王元正有些时日都没去管那个神碗,什么神碗也比不上自家现在这买卖啊。
终于等到了乐世界游艺园开业,那些拿着经理说的招待通票的人来了,有穿长衫的,还有那旗袍小姐,还有穿西装的,有洋人,王元正见识到了不少名人呢,虽然他不认得几个,但有着别人解说,听的也是津津有味,这个是什么大报纸的主编,那个是北宁大学的教授,还有官府什么局哪一家的公子小姐。
这帮人进来的架势跟他当初没啥区别,处处瞧着西洋镜,夸赞着什么。这些人没有几个来马肉馆吃饭的,王元正的心里又是有些松快又是有些失落,松快的是他们不来吃白饭,自家就少亏点钱,失落的是这些名人啊都不屑于吃马肉饭,那之后来的其他人会不会也不吃?那生意岂不是好不了?
最开始开业,经理说着叫什么不对外营业,都是给这些拿着招待通票的人来玩的,人少一点,不挤,王元正懂得这个道理,以前什么大官皇亲国戚出行不都得清场子,进一个酒楼吃饭都不留外人。可这群人大多吃饭去了四楼,或是在一楼的几家八大楼分馆子里,进了王家马肉饭坐下来吃的屈指可数。
王元正心急如焚,这要是以后大片的人来,虽然当初自己的设想很好,但这大片的人来都不进自家吃饭,这每一天的租金,洋楼里用的是电灯,交的是电费,买桌椅板凳的钱,每天备料的钱,在这里待着是舒服了,不用风吹雨打了,可天天那钱都在手指缝里溜走啊。
要怎么招来客人呢?
王元正愁眉不展的时候,隔壁的酒铺贴出来了告示,说是要举办什么劳什子的“呷酒比赛”,比拼这乐世界的酒王,王元正听他们讲了这比赛,心里一惊。
一杯酒两个小洋,就是二十个铜元。那酒有洋酒,也有啤酒,还有黄酒,果酒,花雕酒......
这比赛的规矩是,报名参加的呷酒比赛争夺酒王之人,小洋二角报名就能喝一樽酒,呷一樽酒必须饮的干净,一杯喝完了下一杯免费无限畅饮,但只能一杯一杯来,而且这酒杯必须喝干才行,如果酒杯有剩,那这参赛饮酒者的比赛资格中止,之前喝过的几杯也都要算做酒资。
王元正心想,这嗜酒好酒之人从来不少,真若是一杯一杯地喝下去,这隔壁的酒铺还不知道要赔上多少大洋。
但又想着,那好酒之人只怕一杯饮完就要接着饮,根本觉得这酒喝不够,人的肚囊就这么大小,就算是用酒灌了个水饱,到最后那一杯无法直接饮下,喝不下去剩下,酒资全算,又是店家赚钱。
文人多好酒,这时候拿着招待通票进来的主儿大多是不差钱的,又有不少好雅量,觉得自己酒量不错,参加比赛之人一时许多,这饮酒的比赛时间是八个小时,还不到半天,就已经不少人喝得烂醉如泥,王元正看的是瞠目结舌。
听闻最后不少人洋酒也喝,葡萄酒也喝,黄酒也喝,开始直接灌下去了两三杯,没过一会儿只一口就不行了,大多数人都照价付钱,最后不过是两三人赢得了比赛。
这呷酒比赛,隔壁的酒铺一点没亏,还赚了一大笔钱呢。
王元正寻思着,酒铺能这么干,一杯酒小洋二角,自家的马肉汤饭一碗也是小洋二角。
一杯酒下了肚除了嘴里的酒气,获得了片刻的快乐什么都没有,可自家这一碗饭却是实实在在的能吃饱啊。
他盘算起来自家若是办这比赛,肯定不能指望这群拿招待通票前来的达官显贵,而是得指望那些日后前来的普通民众,若是有身高体大的大肚汉,这能白吃到饭食的机会可不会放过。
况且,王元正手里还有神碗在!只要有那神碗在,放到最后,不管这人肚子怎么敞开吃也吃不完。
到时候,自己只要出来喊停,来者只能规规矩矩的照价付钱。这本来只吃一碗饭的人吃了十碗,自己就是多挣了几份的钱啊。
只不过隔壁那酒铺的比赛是许多人一起的,但王元正手里只有一个神碗,一次只能来一个人。
这呷酒比赛都快速闻名,甚至引来了不少人询问什么时候办第二次,有了第一次之后名声就传出去,即便是没办比赛的时候都主动上门,听闻没有比赛也不气馁,还能顺便留下来,一口传一口,人传人,名声很快就出去了。
可王元正想着,到了饭点要是办这比赛可就亏了,神碗只有一个,比赛也只能让一个人来,为了不耽误晌饭的生意,他这比赛得放在没人来吃饭的时候。
这样的话,饭点生意好的时候挣钱,早上晚上没人来吃饭,但是有人来比赛的话也挣钱啊,一个人就相当于十个人!
王元正的小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响,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贾二的惨状。
毕竟王元正自己用了那神碗三四次,除了这碗里的东西吃的是真好吃,他也没觉得自己出了什么事儿。
况且就算拿出去用,也都是不一样的客人,不是贾二似的天天用这碗,肯定不会出事儿。
乐世界游艺园已经开业了半个月,大片大片的京城群众涌来,王家马肉饭的生意跟王元正想的一样,那些有钱人自然是不会吃的,但老百姓们在这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除了真带了家底,舍了银元带着一家老小来尝尝好的,大部分人寻寻觅觅一圈之后,能扛住饿的就硬抗一天准备出去再吃,扛不住就来这王家马肉饭吃一口。
二十铜元一碗的马肉饭,乃是这乐世界游艺园里最便宜的吃食了。
“吃啊,老兄,加油,第十碗了,吃啊。”
“快吃,快吃,时辰就要到了——”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又来越多,叫声呼喊不小,王元正一手拿着破表,已经站在了这个挑战者的身前,他准备随时按住这碗。
洛萤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那正在大口往嘴里刨饭的大胃王挑战者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几乎是在吞食着。
这种吃相不太好看,况且比的是吃得多,围观之人远远地数着那吃完的饭碗,没有人在意这参赛者的吃相。
只是她觉得有些不对头,这吃相有点像是疯魔了,那参赛者的眼神像是被吸住了,浑身都散发着“吃”,“吃”,“吃”的气息。
洛萤轻揉眉心,顺手做个安检。
她眼神一滞,那碗里哪有什么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男人不过是对着一个空碗始终在扒着,往嘴里塞着。
而这正奋力扒饭的男人身上,丝丝微不可查的精气正随着他扒饭不断被纳入碗内。
【丁卯,碗,作用不详。】
洛萤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镇诡当簿》之上的遗失记录。
而当铺的诡物们对于这只碗似乎也不甚了解,只知道它十分擅长伪装,据说曾经流入宫廷,乃是皇帝藏品,御用之碗,甚至引了江湖大盗夜半闯入宫中盗走。
洛萤看着那正被人捧在手里的碗,她眉头微皱。
上一篇:满级绿茶穿进古早虐文
下一篇:夫君变心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