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上次詹明从边域带回来棉花,还送到松江府张姓朋友手中,听说也是卖了不少钱。
今年再过来,定然还是以后说头的。
而且詹明之前就来过信件,那朋友也知晓他十月会到此地,这次上门也不算唐突。
所以此刻也就是纪彬带着柴力陈乙在此。
他们三个都是头一次来松江府,说话做事穿衣都是外地人的感觉。
那富商见纪彬语气疏离,急忙道:“上次我们都说好你要卖给我棉花,要不然现在就去看看货,我绝对一手交钱!”
对方越是着急,纪彬就越淡定,顺手给富商倒了杯茶,随口道:“上次也没答应啊。”
没答应?
富商朋友也看向他,不是说已说已经答应了吗?
这富商不痛快了,脸色难看道:“怎么就没答应,咱们已经说好了的。”
纪彬又笑,他若是真的说好,那当场就能交易,而且他讲好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改。
之前无论对方说了什么,那都是等他这安排之后再谈。
绝对不会有变化。
毕竟刚到松江府两天时间,地方还没摸熟,詹明朋友也没见到。
如此就谈价格,那可太不谨慎了。
纪彬肯定不会给这种承诺,他对自己有信心。
纪彬看着富商道:“我若真答应了,不会不同意。说的都是可以谈,若是谈不好也就算了。”
说着,纪彬看了看这富商的朋友,见他们确实身穿绫罗,但除了富商之外,那衣服都不合身,这还是小事,可料子也是去年产的。
鞋子更是最普通的长靴,而且磨损有些严重。
江南富商?
骗子罢了。
果然这富商开口就是:“你这个外地人怎么这样?我们本地人会骗你吗?我还把朋友都找过来,都是想买你家的棉花,价格给得也很高好吧。”
价格很高?
纪彬笑了,随口道:“您说得很高,是多少?三千五百文一两?”
见纪彬谈价格,这些人眼睛一亮:“是了!三千五百文!你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这个价格有些低了吧。”纪彬又笑。
低?
富商道:“怎么会低,不都是卖给那人才两千八百文?”
说到这个价格的时候众人皆是痛心疾首,仿佛这钱是他们少挣了一样。
看着他们的表情,纪彬也懒得再讲,随口道:“抱歉,我朋友不在,这生意谈不拢。”
纪彬说完,一副送客的样子。
柴力跟陈乙再次站出来,上次柴力就直接把富商推走,谁让动辄就拉纪彬詹明的胳膊。
这是真要送客了,富商看了看朋友,又看了看纪彬,显然是有些着急的,而且并不打算走。
纪彬直接起身,这些人还想靠近。
可柴力陈乙会让他靠近吗?自然不可能。
两人往前一走,直接把人都给挡住。
这酒楼人来人往,他们的东西也不稀奇,倒是店里小二问了句,让他们不要在这闹事。
话说这,詹明已经带着朋友过来了,看见纪彬跟所谓的富商站一起,立刻有些着急,可话都没说出来,想到以纪彬的聪明,定然不会做什么。
詹明朋友倒是出声呵斥:“你们这些人走远些!不要欺负外地人!”
说着,詹明跟他朋友就走进了,纪彬好笑道:“放心,不会有事。”
那富商也道:“对啊,能有什么事!”
纪彬上下打量他,随口道:“对啊,我又不被骗子骗,能有什么事情?”
骗子?!
詹明虽然还在疑惑,但对他朋友道:“老谭,我都说纪彬是顶聪明的,没错吧?”
这位叫老谭的看着约莫三十出头,年龄也不算大,留了点小胡子,眼神惊奇道:“你知道他是骗子?”
“嗯,头一次见的时候只是有些怀疑,这次见就确定了。”纪彬见詹明跟他朋友过来,干脆又坐下,让他们也坐下来,“怕不是专门在码头看生面孔骗钱的,谁家富商天天留在码头处找商机?”
这话一讲,那富商一群人立刻往后退。
他们才知道,原来纪彬早就看出来了,刚刚只是无聊逗他们而已!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但他们说什么也没用,还是赶紧走吧,省得他们报官!
纪彬倒是没打算报什么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人有人道,狗有狗路,鼠有鼠洞。
没必要刚来就惹不痛快。
他们这些人一看就是经常在码头骗人,若是能骗到,就能低价买了好东西,然后转手卖出去。
至于辛辛苦苦运过来的人能不能挣钱,他们就不知道了,关他们什么事?
这一照面,老谭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去年开始詹明就不时夸这个人。
若不是知道他家生意做得不错,他都要以为这样气质是个读书人,只有接触之后,才能发现他做事的老辣。
估计也因为这样的气质,所以骗子一行人找上他们。
没想到完全被戏耍了。
老谭见此,开口就是:“你们手里的棉花,一定能卖个极高的价格!远比四千文一两还要高!”
这话说完,等着看他俩震惊的表情,谁知道就连詹明也是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詹明边喝水边看向纪彬:“你说吧?”
纪彬笑:“好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带来的这些棉花,应该是整个南军国最早的一批,对吗?”
老谭表情惊疑,又见纪彬看向走过来的一个高大络腮胡男人。
纪彬介绍道:“这位是焦农人,可以喊他焦十一。”
焦?!老谭震惊,这是传闻中的焦家人?
焦农人刚从楼上下来,一头雾水点点头。
而纪彬则继续道:“按照从焦家得来的消息,边域那边种棉时间在七到八月份,收获则在十一到十二月,因为那边的天气原因,所以天气冷暖都比内地迟一些。”
“再根据鲁地那边五六月份种,九十月份收获来看。”
“我们偏西南东南方向的宿勤郡,则是最早种植棉花,最早运过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汴京那边的棉花刚收获到一半,如果想要运过来,那就到十一月初到十一月中旬。有能力的人家在十一月就要开始做冬衣,若是等到汴京以北大批棉花送过来,也就赶在十一月而已,那就不新鲜了。”
这个新鲜,不是食物新不新鲜的意思。
而是物件是不是新奇少见的意思。
江南这边能数得着的郡府,苏州扬州杭州还有这松江府等等,哪个人口不比宿勤郡那强。
宿勤郡那边都能消化十几万斤的棉花,这几个地方加起来,消化上百万斤棉花不是什么事。
毕竟这里有钱人多啊。
可要想在众多有钱人当中凸显出来,那用什么可以证明呢?
当然是穿人家没见过布料,用其他人没见过的器皿。
吃其他人难搞到的食物。
在纪彬看来,跟现代人买高奢限定一个样子。
并不是说有多爱,而是一种脸面。
这种脸面在交际生意中,也是很有用的,就算你不用这些东西,你可以送人啊。
可是现在呢。
纪彬他们运过来不到十四万斤的棉花,整个江南各地却有上百万斤的需求。
就是宿勤郡周家把自己剩下的三十多万斤棉花运过来,那也是不够的。
纪彬在船上就想到这件事,如今是求大于供。
若是他还按老老实实的三千多文一两卖,那可太亏了啊。
拿新下来的果子来说,你买头一茬的时候,是不是比旺季贵?
都是这个道理。
他们头一批送过来的棉花肯定是要抬上价的。
不仅如此,在以后每年的时间里,他们宿勤郡送过来的棉花,都会比十一月送过来的汴京棉要贵。
谁让他们他们是头一批呢。
谁让他们占了个新鲜呢?谁让他们收获早!
在宿勤郡的时候,大家收获棉花的时间差不多,又是在本地售卖。
那价格低廉正常。
若是跋山涉水运过来,价格还是平平无奇,后来的周家都不会放过他们。
怪不得周小公子看他的眼神那么意味深长。
纪彬在船上分析完这个形式,詹明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比四千文还要高?
这是个什么价格!?
纪彬只讲到了江南再说,看看大家的富裕程度,再问问詹明朋友对棉花的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