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纪彬笑:“嗯,比想象中要快很多。”
刘冬跟着憨笑:“幸好我们收拾得快,您看看怎么样,我按照您说的,没有加什么多余的装饰,一切都是自然为好。”
刘冬自然看到纪彬身边的老者,这话也说得巧妙,就是为纪彬邀功。
果然,老者点头称好:“甚妙,都有些不想走了。”
文人雅客都爱竹,谢阁老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也是纪彬讨巧的做法,他一时间半会也建不好特别漂亮的房子啊,竹屋建起来还快,而且还雅致。
现在又是春夏,最适合不过了。
等到天冷的时候,如果事情还没平,再把谢阁老接到他家的大宅子里,也不耽误事。
谢阁老看了看两间房屋,才知道纪彬都准备了什么。
甚至不少用具,都是上好的,皆是那种不带金银,却又古香的物件,书房桌子上甚至有块徽墨,还有上好的纸笔。
谢阁老笑:“看来我在这,是不会太寂寞了。”
纪彬拱手:“此地偏远,也只能在物件上尽心了。”
见两人聊天,柴力跟刘冬默契离开,只留这位老者跟纪彬留在书房里。
谢阁老看着纪彬,做了个长揖,纪彬连忙去拦:“谢阁老,您是尊者,该我拜您的。”
“这一拜是定然的,贤者救我于盐场,又来这竹屋,你定然受得起。”谢阁老还是把这个长揖做完,纪彬也算松口气。
纵然他不在意这些礼节,救人也只是他想救而已,但得到真心实意的感谢,还是让人开怀的。
这个长揖让两人关系拉近许多,等柴力端着刘冬泡的茶过来,显然要深聊的。
柴力站在书房门口守着,纪彬则道:“我知晓您心中许多疑惑,您直接问吧。”
谢阁老点头,直接问出他的疑惑:“为何救我。”
这是谢阁老心中一直疑惑的事,柴力救他,他可以理解,纪彬为何要救他。
在谢阁老知道的事情里,纪彬不过是柴力的好心东家,做事仁义,人也聪明,却不至于冒死救他。
自己对他并未恩情。
谢阁老见过许多人,也听过很多义士的传说,但真到他身上,这位年长的智者也是有疑惑的。
纪彬拱手:“最开始我也犹豫过。”
这是大实话,在他装作听不懂太子没说完的话那会,他想的只是先回家盖个安稳的宅子,多多的买些地,对自己手下们再好点。
要知道古代的宅子若是盖好了,贼人都闯不进来。
他那地方易守难攻,买上几万斤的粮食放在地窖里,再集结三四十酿酒坊的弟兄们,现在的五六十货郎,自家村子一百多号人。
还有柴力陈乙这样的壮士守卫。
就算禹王太子争权之时出了乱子,他也可保本地平安。
有钱有粮有地有技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没问题的。
可这是最后的打算,最不安稳的打算。
等回来看到隔壁的黄家,听到禹王做的恶事,再想想坐船时护卫们夸的清扫水贼,看着邑伊县到自家修的路。
纪彬是记得的,这是谭刺史跟年迈的房知府巡查的结果。
还有一桩桩一件件,他不能忽视,这是谭刺史的手笔,是他必须偿还的恩情。
或许谭刺史为的是黎明百姓,不是为了他一个人。
但好巧,他就是黎明百姓之一。
好巧,他因为谭刺史治下清明才有了发展自家杂货店的机会,也因为太子铲除水贼,让他们通行顺畅,不必损失钱财人命。
即使是这样,太子也不想用这种事为难他一个普通人。
最后就是谢阁老救那个孩子。
纪彬道:“您救那个孩子,让我知道我不得不这么做,若是人人享受了好处,人人再避不出头。那我也不相通,您跟太子为何要帮柴力他们,谭刺史为什么要帮我们这种普通人。”
谢阁老目光柔和,开口道:“至仁至善,有勇有谋。”
纪彬被这样的尊者一夸,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摇头:“我做的不过是小事而已,您做的才是大事。”
谢阁老笑:“不过是党争罢了,今日我落败,明日他人落败,只是上去的人不一样,这天就不一样。”
“十七年前,太子殿下写了为政以德四个字,我就知道,他会是个明君。”
等等,十七年前,也就是谢阁老写下那个讥斥太宗跟当今圣人祭文那会?
所以谢阁老一直追随的都是现在的太子,而并非圣人。
纪彬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大秘密。
至于为政以德,则是论语,为政里面的话,意思是不管圣人还是官员,都要照顾到天下百姓,这样才德行好。
当初还是刚被调任到汴京礼部的谢阁老肯定不像现在这样行事老辣,那篇祭文只怕是他自己都没呈上去吧。
只是不知道怎么被禹王当了个把柄拿着,等了十七年时间这才揭穿,估计早就当底牌在手里捏着。
等到现在圣人病弱,太子因为让利于民这事被权贵抨击,不就拿出这张底牌了吗。
纪彬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懂,客气道:“朝中大事草民也不懂,只是念及长官恩情,这才做了此事。”
谢阁老轻笑了声,显然是不信的。
不过他也没多说下去,古者有云,君主要以德为政,百姓齐明中正,这样才会民好其德。
如今看来,太子,纪彬,完美印证了古人说的话。
竟是他经历过最好的事。
比他当上阁老的时候还要高兴。
他们的努力并未白费,有许多人还记得他们做过什么。
谢阁老眼中对纪彬的欣赏愈盛,甚至起了爱才之心:“我听你谈吐,应当是读过书的,读了几年,可考上什么功名。”
纪彬心道,上辈子倒是读了十六年,这辈子估计也就几个月。
纪彬笑:“我只是个小货郎,识得几个字也是生母在世的时候学到的。功名那就更远了。”
可谢阁老怎么看都不像,他以为纪彬只是藏拙。
他们这一聊便是一下午,两人之间也有些了解,纪彬甚至把种棉书的事说出来,想让谢阁老出出主意,自然也说了太子秘密看过,提了意见的。
谁料谢阁老笑:“太子学识深厚,唯独著书不在行,回头你把种棉书拿过来,正好我也无事,可以帮你们整理一下。”
要知道当初的谢阁老可是三科榜眼,他的水平自然不用说。
有他来做种棉书,倒是这书有些配不上。
纪彬大喜,说回头就把书送过来。
谢阁老看看这环境,又想着著书,倒是觉得有些像致仕之后的生活。
前几日他还在盐场当中,如今周边竟然翻天覆地。
可他知道,他只是暂时休息,他只是蛰伏而已。
他们聊得开心,外面的饭菜已经摆在院子的石桌上。
这饭菜竟然是刘冬娘亲所做,纪彬看着都为他高兴:“你母亲已经好多了?”
刘冬立刻点头:“嗯,好很多了,大夫说若是能医治及时,说不定根本不会疯这样久。倒是妹妹是从娘胎带的,可能会更难些。”
谢阁老听纪彬说了他家的事,也觉得这个刘冬是个至孝之人,很是喜欢。
如今因为给纪彬家提供花蜜医治母亲,确实是喜事。
刘冬送完饭菜便回家了。
至于纪彬柴力则陪谢阁老一起用饭。
等到明天早上,他跟柴力就要回家,然后再送些用具过来,自然是要悄悄的送。
之后再过来,也要找旁的借口。
谢阁老并未留他们,可看着纪彬离开后放下在书房的银两,还有时时来照顾的刘冬,眼神深邃欣慰。
若是帮这样的百姓们跟权贵争利,那可太值得了。
纪彬跟柴力骑马上路,心情已经平复,等回到纪滦村之后,这件事就烂在他们心里,只要他们不说,基本没人知道在一个偏僻山村中,已经把前阁老救出来了。
等纪彬到家的时候,只见家里有许多人,众人都讨论得热闹。
“应该种点果树的,院子里种果树多好。”
“什么果树,明明应该种松柏,这样读书人喜欢。”
“看看这宅子设计得多漂亮啊。”
纪彬刚到家,引娘就看到了,立刻从人群里钻出来:“纪大哥。”
纪彬点头,笑着道:“这是在干什么,这样热闹。”
引娘兴奋道:“宅子的设计图做出来了,特别特别好看。”
同样在人群中的左先生也看向纪彬,笑着道:“东家,您看看吧?”
当初说半个月可以做好设计图,之后因为纪彬出去“谈生意”所以这个作图的时间也就延长了。
也因为如此,左先生做得更加细致。
纪彬出门前就已经准备了五六天,这次出门又花费了十八天。
差不多快一个月时间,做出来设计图谁都夸的。
今日正好给引娘看图纸,纪彬也回来了。
纪彬瞧着图纸,宅子占地约三十多亩地,实在是很大的宅子了。
可跟他预留的地方比,还是相形见绌,毕竟这是他最开始买那块地,山地五百亩,下面的沙土地一共七百亩,之前建造作坊,私塾,客舍等,用掉右边一半的面积。
左边前边这一半则分出一大半作为马球场,蹴鞠场,置留道路等等。
后边则是给宅子留的位置。
但因为后面是山,肯定要离山有些距离,前后左边都要空出道路,真正能建成宅子的土地,还有一百多亩。